第19章
進了門,別說是去看上面的長公主長什麽樣子了,秋霜頭都不敢擡,連屋子裏的擺設都沒看清楚。只聽上面有個很好聽的聲音問道:“你剛才唱的那首詩,是在哪兒聽來的?說實話,我會派人去查的,若你說謊,本宮自有法子罰你。”
秋霜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長公主饒命啊,長公主饒命啊,長公主饒命啊!”
“閉嘴!”上面長公主沒說話,旁邊的媽媽低聲呵斥道:“長公主問你什麽,你只管回答就是了,若你說的都是真的,長公主不僅不罰你,還會有賞賜,你只管說就是了。”
“長公主真的不會罰奴婢?”秋霜小心翼翼的看那媽媽,那個媽媽點點頭:“那是自然,長公主說話一言九鼎,你老老實實的回答長公主的話就是了。”
“那也不會罰奴婢的姑娘?”秋霜又問道,那個媽媽明顯有些不耐煩:“不會,等會兒長公主還會賞賜你們家姑娘的。”
“這首詩其實不是奴婢聽人念的,而是我們家姑娘撿了個帕子,覺得上面的詩寫的挺好聽,就念了兩遍,然後奴婢就記住了。”秋霜縮着脖子小聲說道:“但是那帕子是撿來的,姑娘就讓奴婢給扔了,奴婢瞧着那帕子挺好的,沒舍得,這不……”
說着,從自己袖子裏拽出來一個帕子遞給旁邊的媽媽:“奴婢随身帶着呢,那首詩就在帕子上繡着。”
之前楊懷瑾要想辦法讓自家娘親一眼就能看見自己認出自己,所以就特意繡了個手帕,不光上面的詩是她做的,只她和娘親兩個人知道,就是帕子上的花兒,也有明顯的特點兒——她做的繡活兒,結尾處都要繡個圓圈來收尾。
那個媽媽也沒敢仔細瞧那帕子,只低着頭急走兩步将帕子遞給了長公主。長公主只看了一眼就猛的坐了起來:“這帕子是哪兒來的?”
秋霜吓的一哆嗦:“撿,撿的……”
“在哪兒撿的?”長公主從屏風後面繞出來,站在秋霜跟前急切的問道,秋霜恨不得将自己縮成一團:“不,奴婢,奴婢不知道……”
長公主這會兒已經沒多大耐心了,只瞧了一眼旁邊的媽媽,那媽媽連忙上前将秋霜給拽起來,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家的丫鬟?我們長公主想見見你們家姑娘, 你別擔心,我們公主是喜歡那個帕子,想要和你們姑娘說一聲,将這個帕子買過來,再問問看是誰繡出了這樣的帕子,說不準你們家姑娘還能得了我們長公主的青 眼,被誇贊幾句呢。”
京城裏的千金閨秀,被身份高的夫人誇獎幾句,那身價可是會上漲不少的。而這身份高的,除了皇後就是長公主,甚至,皇後都比不過長公主。能被長公主誇幾句,就是說親都要提高一個檔次了。
秋霜眼睛一亮,忙說道:“我們家姑娘是楊家的,我們家老爺是太常寺少卿楊大人。”
那個媽媽點點頭,笑眯眯的套話:“太常寺少卿楊大人?哎呀,我老婆子年紀大了,都不太記得事情來,好像聽過,又好像沒聽過,不過,說不定你們家姑娘的名字我就聽說過,你們姑娘叫什麽來着?”
“我們姑娘叫懷瑾,楊懷瑾。”秋霜也笑,只是剛咧開嘴,就聽見身後嘭的一聲響,一轉身就見長公主正靠在屏風上,一手捂着胸口,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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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媽媽也顧不上和秋霜再說什麽了,飛奔過去扶了長公主:“公主,您怎麽樣?快,李媽媽呢?拿公主的藥過來!”
長公主擺擺手,極力鎮定下來,還不太确定,若是自己表現的太激動,萬一是真的,那就更不能讓人發現了:“只是跪的時間久了,有點兒頭暈,我瞧着這小丫鬟不是個多機靈的,你先去将那姑娘叫過來我看看。”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公主您別急。”說完,看李媽媽過來了,也顧不上再和秋霜客氣,拽了人就往外跑,秋霜一邊跑還要一邊戰戰兢兢的問:“媽媽,我們姑娘不會是做錯了什麽吧?長公主不會是生氣了吧?她會不會生我們姑娘的氣?”
“不會不會,要是你們家姑娘是個聰明的,是個好的,指不定就要被長公主看上帶到身邊了呢。”那個媽媽敷衍的回道,連連催促秋霜。
能跟着長公主出來,并且代替長公主問話的婆子,絕對是長公主的心腹。楊懷瑾看着遠處小跑着過來的兩個人,微微笑了一下,來的是娘親的奶娘柳媽媽,自打娘親出生就跟在娘親身邊的,若是這人長公主都信不過,身邊也就沒有可靠的人了。
“這位是楊家姑娘?”柳媽媽跑到跟前,輕喘了兩下,調整好氣息,微微行了個禮:“老婆子是長公主身邊的媽媽,我們長公主想見見楊姑娘,楊姑娘這會兒若是有空,還請跟着老婆子走一趟?”
楊懷慧聽見動靜,臉色微微白了一下,忙上前将楊懷瑾護在身後:“這位媽媽,不知道長公主叫我妹妹過去有什麽事情,我們并不認識長公主……”
柳媽媽忙擺手:“不用擔心,我們長公主不過是有幾句話想問問這位姑娘,一會兒工夫就好了,這位姑娘也不用擔心,并不是什麽大事兒。”
楊懷瑾有些不安,捏着衣袖看了看柳媽媽,将楊懷慧拽到一邊:“四姐,這位媽媽不像是有壞心思的,長公主高高在上,也定然不會特意為難我一個小丫頭,您不用太擔心,這會兒估計前面講經也要結束了,你先回去找了十伯娘,我去長公主那兒,說不定一會兒也回去了。”
楊懷慧有些猶豫,想了想又上前一步,對柳媽媽行了個禮:“家妹年幼,不太會說話,這位媽媽,我能不能陪着家妹一塊兒過去?長公主若是有話要問,我比家妹說的更清楚。”
柳媽媽笑眯眯的擺手:“哎,不用了,真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是我們公主瞧見這丫鬟身上的帕子,對這位姑娘的繡活兒很感興趣,這才要問兩句話,這位姑娘就放心吧,一會兒我保準将令妹全須全尾的送回去,一根頭發都不會掉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楊懷慧再不答應,倒是像懷疑長公主要借機害人一樣,楊懷慧自己都有些尴尬,找不到拒絕的借口,只好行了禮,眼睜睜的看着那媽媽将楊懷瑾帶走。她自己一轉身,先回去等十嬸娘了,這事情現在她解決不了,只能找長輩。
楊懷瑾接近那扇門的時候,一顆心激動的都快要從嘴裏跳出來了。柳媽媽先繞過屏風給長公主禀報,随後楊懷瑾就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一擡頭,就瞧見自己的親娘,長公主正站在她面前打量她。
楊懷瑾深吸一口氣,俯身下拜:“楊氏懷瑾,見過長公主,給長公主請安。”
“你叫楊懷瑾?”長公主嘴唇抖了兩下,聲音略有些顫抖,楊懷瑾點頭:“是,我叫楊懷瑾,是八月十六辰時末出生的。”
長公主一哆嗦,重複了一遍:“八月十六辰時末?”
楊懷瑾點點頭,長公主伸手将人拉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打量,不像,只說長相的話,和自己的萱陽一點兒都不像。可是,那眼神,那神态,卻有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握拳的時候,簡直和萱陽一模一樣——都是将中指壓在拇指上面,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養成的臭習慣,也不嫌別扭!
“柳媽媽,你先代我去安撫一下楊家的人,就說我很是喜歡懷瑾這丫頭,了,留她說會兒話。”長公主激動之下也沒忘記清場,轉頭将身邊的人都打發出去,連秋霜都被柳媽媽給拽出去了。
“娘!”屋子裏一沒了別人,楊懷瑾壓了半天的眼淚終于壓不住了,撲過去抱了長公主的腰,一張嘴就哭了出來:“娘!娘!”
雖然早有猜測,長公主還是愣了半天,這才伸手按住楊懷瑾的肩膀,将人推開一點兒:“你真的是懷瑾?我的萱陽?”
“娘,我若不是萱陽,怎麽敢找上門?”楊懷瑾一邊哭,一邊忍不住笑:“娘,我五歲的時候,因為丹陽在我面前炫耀淳王妃親手給她做了衣服,回去就鬧着讓您給我做,您不會針線活兒,連了大半年,給我做了件兒內衣,結果袖子一個長一個短……”
長公主嘴角抽了抽,楊懷瑾繼續回憶:“我七歲那會兒,有一次生病,大冬天非得想吃西瓜,府裏的冰窖裏沒有,您就一家家去問,等您問回來,我病早就好了。 我十三歲那年,第一次來初潮,心裏吓的要命,總是疑神疑鬼的,晚上非得和您睡覺,結果因為是第一次,還弄髒了您的床,那床上鋪的還是淺藍色印黃色纏枝蓮的 褥子,您平日裏最喜歡那個褥子了……”
楊懷瑾說的越多,長公主的眼圈越紅。楊懷瑾的聲音逐漸多了幾分哽咽,長公主的眼淚也終于掉下來了,伸手就将人摟在了懷裏:“你個讨債的!你生來就是為了讓我傷心的!你怎麽就那麽狠心,将娘一個人扔下?你這是要氣死我嗎?懷瑾,我的懷瑾,娘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