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之前鬧事是怎麽回事。”
方越如實相告。路肖在聽說尋人屋老板行騙的事後皺起眉頭。
在他印象裏,那個老板雖然愛財,但貪生怕死,不太可能去做這種違規的事。除非權勢之人的命令,否則一旦暴露很可能會被趕出安全營,壓根讨不了好。
方越聽了路肖的疑問,沉默片刻,回答:“我認為是陳景宗。”
路肖訝異挑眉。他其實對陳景宗的印象不錯,為人謙和,樂于助人。雖然有時候愛鑽牛角尖,但總得來說是值得結交的同伴。
這樣的人怎麽會去陷害朋友?可如果都是真的,再一聯想之前對方千方百計阻止自己去救方越的事,路肖不禁覺得那人心機深不可測,遠遠不只看上去這麽簡單。
“他為什麽這麽做。”
“誰知道呢。”方越聳聳肩,“自從他車禍醒來,我越來越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事情談完後,方越站起來準備道別,想盡快回去盤問陳景宗,卻被路肖叫住。
“明天跟我去一趟尋人屋。”路肖頓了頓,“把事情問清楚。”如果一切屬實,那個老板必須接受責罰。
“行。”方越點頭,到底沒問出如何處理陳景宗的事。他并不想将事情鬧大,而且如今得知吳江父母沒事,對那人已不如起初那麽憤怒。
他只感到不解。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才會讓昔日戀人如此憎惡,恨不得讓他死掉。可即使翻來覆去的回憶,也找不出曾經做過什麽對不起陳景宗的事。
算了,再多想也沒用,回去一起問吧。
可是等到了出租屋,裏面卻只剩白封一個。方越反複确認不是自己看漏,問屋裏剩下的另一個人:“你把他放了?”
白封丢開手裏的麻繩:“他剛才還在這,突然消失了。”
“別開玩笑。”
Advertisement
白封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方越當然知道白封沒開玩笑,他沒那種天賦。只是這話過于怪誕,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迄今為止他只見過一個人有這種詭異力量,即是白封本人。
“陳景宗也有異能?跟你一樣?”
“不太像。”白封踢了踢牆壁,“他似乎去了另一個空間。”
陳景宗一回到空間,便屁滾尿流的滾去用泉水清理傷口。随着晶瑩剔透的水流滑過傷痕,肌膚再一次變得細膩光滑,吹彈可破。
他捧起一汪清泉往嘴裏灌,周身疲勞與疼痛瞬間消失,整個身子都煥然一新。但陳景宗的心情并沒有好轉。他低頭看着水面清秀的倒影,不甘地抿了抿嘴唇。
敗北,羞辱。
重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深刻體味到這兩種感情。那個白封根本就是個瘋子,不能以常态去對付。有什麽正常人會直接拿刀戳人眼睛?
要不是自己逃得快,大概那只眼睛就廢了。再倒黴一點,如果刀身直接捅進大腦皮層,恐怕會當場死亡,連逃走的餘力都沒有。
也因此,他不得已暴露了空間的存在。如果那個瘋子告訴方越,方越再告訴其他人……後果不堪設想。大概會湧來許多觊觎這股力量的小人。
恐怕最近必須得在空間裏躲一會兒,不能貿然出去。
翌日,清晨的陽光透過髒兮兮的窗戶,灑到灰撲撲的水泥地面上。方越醒來,發現白封已經離開,而陳景宗最後也沒有出現。
這下吳江父母的線索完全斷了。尋人屋那裏又是舊地址,不知道路肖有沒有什麽辦法。
白天街道上多出許多行人,方越本來還有點擔心會被認出臉,後來發現那些巡邏員壓根不記得他。進了矮樓,路肖早已在辦公室等候多時,兩人彙合後立即去了尋人屋。
一路上,不少人都在為他們讓路,巡邏員更是誇張地止步行禮,足以看得出路肖在安全營內的地位。
方越之前見巡邏員都言辭粗魯态度嚣張,現在一有大人物出現,就如同被壓制的小貓一般恭恭敬敬,不由覺得這反差還真是有趣。
“昨天聽說你被趕走,本想去救你。”路肖走在旁邊,“後來你怎麽回來的?”
方越随口答道:“白封帶我進來的。”
“你那個同伴?”路肖有點好奇。那位青年看起來的确不簡單,但是如何做到在重兵把守下帶人回來,又不被人發現?安全營入口審查極為嚴格,若有異常,手下不可能不向他通報。
方越許是看出了路肖的疑惑,主動回答:“他不是正常人,好像有超能力。”
“這并不好笑。”路肖皺眉。
“騙你幹嘛,不過這事的确難以置信。”
路肖回想起昨晚馬珂帶來的藥劑,有些半信半疑。要放在末世前,他絕對會以為這只是興奮劑。不過那女孩喝了之後眼睛變紅,并且硬生生扳下桌角——普通興奮劑沒有這麽大威力。
所以,如果那位博士的研究能再超前一些——喚醒人體機能做到近似于超能力的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你那個朋友跟楊博士有關?”路肖試探道。
“誰?不認識。”
見方越一臉迷茫的模樣,路肖确認他沒有撒謊。要麽是白封有所隐瞞,要麽那人的确跟楊博士無關。
談話間,兩人到達尋人屋。尋人屋大門敞開,裏面依然只有那位小胡子。
見到本應不在安全營內的方越,小胡子先是一愣,嘴巴一撇準備喊巡邏員過來。可看清那人身後跟着的男人後,一肚子牢騷生生咽了回去,陪笑着走出來迎接路肖。
“喲,這大熱天的,您怎麽來了?”
路肖還沒說話,方越先一步揪住小胡子衣領:“你說呢。”
小胡子心知不妙,雙腿發顫,勉強維持面上的笑容:“哎喲,您這是幹嘛啊,有話好好說。”
“怎麽好好說,你不是不認識我?”方越湊近瞪他,“現在記起來了嗎,啊!?”
“方越。”路肖不贊同般皺眉。
方越聞言啧了一聲,不快地推開小胡子,退到一邊。
小胡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聽那位大人不帶感情的說了一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怎麽盡找他頭上。
無論是陳景宗還是路肖,在營內都有較高地位。不過若是真比起來,營內大部分人都會認為陳景宗攀附于路肖,更加尊敬後者。
小胡子也不能免俗。這相當于副部與部長的對比,所以他沒有絲毫掙紮,忙不疊地告知了全部真相,順便突出自己真是身不由己,不敢違抗上級,着重渲染自己的無辜與陳景宗的蠻不講理。
如果說方越的話還讓路肖有所懷疑,那麽這番供詞卻完全落實了真相。他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自己同伴搗的鬼。至于這樣做的原因……除了陳景宗本人,沒人知道。
小胡子越說越心虛,突然想起一樣東西,趕緊拿出來挽回好感。
“這個……你要找的人因為搬家了,所以今早上來登記了新的住址。”他從藍色資料夾裏抽出一張紙,“前後不差半個小時。你瞧瞧,要是再早來一會兒,就能剛好撞見。”
方越搶過白紙,反複确認了一遍信息,擡起眼皮:“你要再敢騙我……”
小胡子幾乎快哭了:“哪能啊。”路肖就在這裏,他哪裏再敢騙人。為表真心,忙伸出兩指發誓,“要是我再騙人,就、就詛咒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然而方越根本沒有聽完他話,丢下紙就出去了,路肖也跟着離開。小胡子好容易送走兩尊大神,又沒得到什麽懲罰,剛想竊喜一番,卻聽路肖輕飄飄丢下一句:“你被革職了。收拾一下,下午會有人來替你。”
小胡子臉色劇變,站都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娘欸,這麽好康的工作就這麽沒了。難道以後必須得像其他人那樣去外面補給物資,還是省吃儉用去住大棚?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下錯一步棋就受到這種待遇?天知道他為了得到這份工作送過多少東西,賠過多少笑臉,竟然全都白白泡湯?
兩人離開尋人屋後分道揚镳。方越去找吳江父母,路肖則回去矮樓,他還有不少工作。
那對夫婦的新居不在大棚,而是在一間普通的出租屋。裝潢與方越住處極為相似,只是相隔甚遠。
方越站在門外,忽然感到有點緊張,舉起手卻遲遲不敢敲下去。他在頭腦裏演練了一遍屆時要說的話,終于鼓足勇氣,使勁一錘——輕輕敲了兩下。
他心髒砰砰直跳,等了一會兒,然而沒人開門。
“砰砰。”這次敲得稍微大聲了一些。
無回應。
“砰砰!”
方越又連敲了幾下,依然沒人開門,倒是引來隔壁的鄰居開門痛罵:“敲個屁啊!他們早出門了,等晚上再來吧!”
方越一愣:“他們去哪了?”
“鬼知道。”鄰居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憤憤地摔上門。
“……”
方越直接在門外坐下,準備等他們回來。
安全營某處。
李謙眼皮被光線刺得生疼。他動了動眼球,微微半睜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地。他腰酸背痛,身下是咯人的石子,摸着後腦勺坐起,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在……戶外?他怎麽會在這裏睡着?
愣神好一會兒,昨夜的記憶才漸漸複蘇。李謙只記得自己被方越偷襲,一個手刀便倒地不省人事。但環顧四周,卻空無一人,只剩一面冷冰冰的青色石牆,與其大眼對小眼。
“景宗!”李謙心頭一跳,急促地站起,卻不小心扯動傷口,不由發出呻吟,“嘶——”
景宗不可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既然現在不在,肯定是被方越綁走了。可惡,真是窩囊!他怎麽會昏睡這麽久。景宗被那人帶走現在指不定受了多少罪,他得趕緊去救人。
李謙離開角落,穿過街道,與來來往往的行人擦肩而過。突然,他止住了腳步,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
雖然自己救人心切,但壓根不知道方越住哪,也不知道景宗被帶去了哪裏。
李謙傻愣愣地伫立人流當中,接着轉身返回。他悶頭往前走,沖撞不少人也不知道歉,徒徒引來一陣罵聲。
雖然不想拜托那個男人,但事到如今也不能挑剔。景宗福禍未知,眼下只有丢開顏面,去請那人幫忙。
李謙進了矮樓,壓抑住焦躁的心情輕叩門。然而并沒聽見裏面人回複。
難不成不在?
李謙猶豫了一下,試着扳動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門把手竟然被他扭開,門應聲而啓,呈現出室內簡單的裝修。
竟然沒鎖門,也太沒防範心了吧。
李謙腹诽着走進去。上次來這裏是幾周前,擺設并無太多變化。
路肖的辦公室基本沒有裝飾,只有一臺木質辦公桌。桌子前面兩個沙發相對而立,中間夾着一矮小茶幾。
一切如常,唯一的不同僅是辦公桌上的銀色方盒。李謙馬上被那玩意兒吸引了注意力,走過去打開一看,卻發現裏面放着兩管玻璃瓶,瓶內是透明藍色液體。
這是啥?藍瓶鈣?
李謙為了看清楚,拿起一瓶仔細端詳。瓶身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指腹映出淡淡藍色微光。
“你在做什麽。”
李謙一驚,下意識将藍瓶收進袖口,轉身看去,卻是路肖。他特意擋住方盒,左手偷偷伸到後面合上,強作鎮定:“你進來怎麽沒聲音?”
路肖皺了皺眉:“我沒告訴你不準随便進來嗎。”
李謙見他那副死人臉就覺得煩躁,此可畢竟有求在身,只好放低姿态:“不好意思,我也才剛來,是想等你回來。”
路肖走進來:“找我什麽事。”
李謙趁機遠離銀盒:“景宗被方越那小崽子綁了,我得去救他,需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