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過年的幾天,熱鬧非凡。
因為放寒假,家家戶戶的小孩子都在家裏,所以時不時就有炮仗的聲音噼裏啪啦地傳來。
回來的這幾天柏子仁和杜茯苓一直過得十分匆忙,臨近年末,柏家超市的生意也開始愈加繁忙。置辦年貨的死人們在收銀區排起了長隊,各種糖果堅果貢品都是供不應求,再加上,就算是死了,大多數中國人也有那種過年一定要穿身新衣服的想法,于是定制壽衣的網上訂單也是絡繹不絕。
幸好死人界的年末快遞不用遭遇人間的那種繁忙和堵塞,葉十九的快遞公司在年前甚至就已經開辟了航空路線。因此大多數死人快遞都能在第一時間交到客戶的手中,而作為手底下也有百來號員工的柏子仁,此時自然也要開始進行年末的收賬,校對財務以及員工年終結的忙碌工作了。
杜茯苓陪着他一起忙了有四五天,才把今天的所有營業額和賬務都整理出來,之後還給所有手底下的員工都發了八千億的年終獎。因為死人們也大多沒什麽親眷,所以春節這種合家團聚的日子對于他們來說,總顯得有些悲傷,而考慮到這點的杜茯苓和柏子仁商量了一下,也決定在找個合适的日子把大夥兒都交出來一起吃個團圓飯。
“可是找正常的飯店會很奇怪吧?哪家飯店會大過年的讓我們把靈位給擺一桌啊……而且上菜的人總會看到吧,到時候估計要吓出人命了……”
趴在軟乎乎的枕頭上,杜茯苓陪柏子仁熬夜陪得眼圈都有些烏青,反觀精神煥發,長期夜貓子慣了的柏子仁,他一邊說着話就一邊打起了哈欠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萎靡。
“市郊墓地那邊有個餐館,我已經提前聯系過了,之前他們在鬼團上出了團購套餐,看上去還不錯,消費滿四百億還送ktv卷。”
淡淡地這般說着,柏子仁一邊和杜茯苓說着話,一邊用系統浏覽着鬼團團購,頁面顯示了y市各種死人開設的店面推出的優惠消費套餐,從訂花圈到買墓地,還有死人化妝和各種上路飯斷頭飯提前訂餐,從價格上來說非常劃算,有些稍顯偏僻的地址,柏子仁都沒有聽過。
“啊,在八寶山那兒啊?那兒什麽時候有餐館了……是誰開的啊?”
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柏子仁,杜茯苓的眼神裏有些狐疑,而柏子仁聞言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面色如常地開口道,
“哦,是個山鬼,現在也算是個珍稀物種了,和上回我們遇到的魂算都是很少見的。不過動物保護法不保護它,因為這個種族以前是吃人的。”
“吃……吃什麽?”
一瞬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杜茯苓一臉無語地眼看着柏子仁面無表情字正腔圓地又重複了一遍,好半天才艱難地開口道,
“所……所以你是想找一群鬼,然後把他們約到食人魔開的飯店,最後把我們倆下鍋,慶祝這個合家歡樂的春節是吧?”
“山鬼其實是雜食動物,我今天用鬼信和它聊過,它說它信佛很久了,肚子裏前幾天去檢查已經有纖維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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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維結石你個鬼!!我還佛祖舍利呢!”
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杜茯苓被柏子仁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徹底弄得無言了,而柏子仁見他這幅樣子,面無表情的臉上卻忽然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接着淡淡道,
“騙你的,沒有。”
“………柏子仁,我覺得我們該聊聊友盡的事了呢你覺得呢……”
“要不幹脆去吃烤肉吧,有個生前是消防員的死人開了個烤肉店,生意聽說不錯。”
“滾滾滾走開!!!(╯‵□′)╯︵┻━┻”
……
第二天一早,蔣碧雲一早就把兩個人叫醒,讓他們幫忙着出去買菜。
過年每家每戶都要天天請客吃飯,年前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因為新鮮的蔬菜在這個季節總是有些昂貴,而蔣碧雲也要兼顧些店裏的事情,所以難免就顯得有點匆忙。
“我早上有點事,兩個大小夥子不要睡懶覺!出去幫我買點菜,記得別被那些精的要命的菜販子給騙了,知道嗎?”
出來的時候,蔣碧雲千叮咛萬囑咐了好一會兒,杜茯苓和柏子仁兩個人連連點頭滿口答應,好不容易才從家裏跑了出來。
離他們家這邊最近的就是那個城南菜市場,對這個市場,柏子仁自然印象深刻,當初他就是在那兒出了事,之後才會有那麽多的事發生,杜茯苓對這一切雖然知情,可他也不知道就是這裏。
于是兩個人就這麽來了,一進市場裏面,過年的時候正是忙碌,到處都擁擠而潮濕。各種菜販子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着,生鮮和菜腥味讓人聞了直皺眉。
“阿姨,這魚怎麽賣的呀!”
杜茯苓倒是對一切都适應良好,拉着柏子仁就湊到了一個攤子前,賣魚的是個中年女人,見兩個孩子過來就眉開眼笑地招呼了起來。杜茯苓點點頭準備挑一條,可是柏子仁卻輕輕地湊到他的耳邊,壓低着聲音道,
“別買這家的。”
“啊?怎麽了”
杜茯苓疑惑地看了身後人一眼,柏子仁卻不說話。而那中年女人卻耳朵很尖地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接着便喊了起來。
“诶!怎麽就不買了啊?小夥子你倒給我個說法啊!我這魚怎麽了!又活又新鮮的大青魚!剛撈出來的!剛剛人家才買了一條呢!”
一聽柏子仁的話就氣的臉掉了下來,中年女人叉着腰大喊大叫的,引的周圍人都湊過來看起了熱鬧。杜茯苓一見這場面就頭疼,他知道柏子仁敢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可是和這種年紀的中年阿姨面前較真不是自找死路嗎?
這麽想着,杜茯苓趕緊擡手想制止柏子仁開口說話,可是柏子仁只是用很平淡的眼神看了眼面前的女人,想了想,接着指着攤子上放在盆裏的幾條大青魚道,
“它們的陽壽快到了,大概還有二十秒吧。”
杜茯苓:“……………………”
“你……你胡說八道!還陽壽?簡直是開玩笑!”
氣的直接喊了起來,賣了那麽多魚,中年女人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不僅能看出魚是不是新鮮的,還能看出魚陽壽多少,什麽時候死的。深感面前的這個少年是專門來找自己晦氣的,女人漲紅着臉,剛要當着市場裏的所有人好好地教訓教訓面前這個孩子,腳底下的水盆卻發出幾聲魚尾巴噗通的聲音,接着剛剛還好好的幾條大青魚便一個個翻着白眼,肚皮朝上死在了水盆裏。
柏子仁:“看,死了。”
中年女人:“……………………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
後來回家的時候,蔣碧雲因為這個事笑話了柏子仁和杜茯苓兩個人很久。
魚攤老板一口咬定是柏子仁害死了她這幾條魚,要他們賠錢,不然就要報警把他們兩個抓走。杜茯苓解釋了半天也沒用,再加上有些怕麻煩,便幹脆掏錢把魚都買了下來。
幸好魚剛死,也不算不新鮮,除了死相略顯驚悚之外,其他也還好。不過至此,杜茯苓也再沒有和英明神武的閻王大人一起去過菜市場買菜。
沒過幾天,大年三十就到了,家家戶戶湊在一塊吃着團圓飯,電視機裏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外面的鞭炮聲吵得壓根改過了電視機的聲音。
蔣碧雲這一家子雖然看上去只有三個人,但是真上了桌子,蔣碧雲還是嘆了口氣,接着從廚房裏多拿了一副碗筷出來。
“你爸爸不愛喝酒,我給他倒點茶。”
說着拿起身邊的杯子倒了點茶,蔣碧雲笑着招呼面前的兩個孩子吃菜。柏子仁看了眼正坐在蔣碧雲身邊望着她的柏青,眼神裏是怎麽也化不開的水光。
他曾經提出過想告訴蔣碧雲,柏青就在他身邊的這件事。
可是最終,卻是柏青拒絕了柏子仁的建議,選擇了繼續瞞着蔣碧雲下去。
“她原來不知道我在,還可以好好的活着,活的開開心心的。可是如果知道我的存在呢?我只想讓她活着啊,就算是我死了,我也想讓她活着啊。”
說着這話的柏青表情當時看上去平和而溫柔,而如今,他的妻子就坐在他的身邊一臉哀愁,他擡起手想要輕輕觸碰一下蔣碧雲放在桌上的手,卻在快要碰到的時候,還是選擇了移開。
一桌子精心做出來的好菜,熱騰騰,紅豔豔的,看着就讓人眼熱,也讓人懷念。蔣碧雲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茫然絕望的她,可是她卻依舊選擇留在了這個破舊的小房子,留在了和丈夫共同的家,這足可見她從沒有忘記過自己和丈夫的感情。如今又是一年團圓夜,孩子好好的,家裏也越來越順利,她自己的畢生願望好像都已經實現了,而最後的一點念想,也不過是那點難言的,對于去世丈夫的思念和惆悵。
“大過年的,不提那些事了。阿柏,茯苓,來年希望你們繼續努力!考上好大學!做狀元!”
“新年快樂,媽。”
“謝謝阿姨,最愛你啦,也祝你來年越來越美~”
充滿了溫柔和期許的話語總是讓人心頭溫暖,親人發自內心的笑容也是世上最美的風景沒有之一。
那一天晚上,是杜茯苓這麽多年來,過的最溫馨最美滿的春節。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真心實意的笑過了。即使孑然一身,但是柏子仁總好像能給他帶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寂寞,悲傷和怨恨都被一些其他的東西所填滿。似乎也正是因為柏子仁的存在,才讓杜茯苓知道了有些不讓人愉快的東西其實沒必要留念,未來的日子才是你應該珍惜和争取的。
……
吃過了晚飯,累了一晚上給大家做飯的蔣碧雲就被兩個孩子按着坐在電視機前看着老一輩藝術家的歌唱節目,而杜茯苓和柏子仁則一個刷碗,一個倒垃圾,分工相當合理。
臨出門的時候,柏子仁看了眼坐在電視機前,雖然并沒有刻意這樣,但是好像就是依偎在一起的父母,再轉一頭,便看見杜茯苓腰上圍着根俗氣的圍裙在廚房裏邊哼着歌邊刷着碗,一時間只覺得心口的某一處因為年末的溫馨氛圍而莫名的柔軟了幾分。
于是當他緩步走到垃圾桶邊,看到那裏正蹲着個衣衫褴褛的小鬼時,柏子仁下意識的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紅包,接着抽出幾張冥幣塞進去遞給了那個小鬼。
“新年快樂。”
微笑着說了一句,擡手摸了摸那個小鬼的頭,拿着紅包的小鬼眨巴着眼睛看着柏子仁,接着忽然掉下了幾滴淚來。
“新年……快樂……謝謝……”
伴随着小鬼的眼淚,柏子仁只感覺到耳邊發出了久違的滴的一聲,接着系統的升級提示音,時隔多年之後,又一次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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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按下【是】的選項,伴随着系統的升級聲,柏子仁好一會兒才從那強烈的沖擊感中回過神來,一瞬間只覺得眼前明亮了不少,百裏之外一絲游魂的氣息他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甚至連之前因為事故而一直沒有好轉希望的眼睛此刻都似乎好了一些。
感受着身體的變化,柏子仁默默地握起手掌,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只是個依靠着系統能力的尋常人的話,此刻他更覺得自己已經和系統融合了起來,他不需要再機械化的去打開每一項系統的功能,那些能力就仿佛已經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一般,顯得如此合适和自然。
而一直到他逐漸适應了這種變化,僵硬地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頭頂上的月亮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正中央。
剛剛在面前的那個小鬼已經跑遠了,柏子仁站在原地長長地舒了口氣,接着把手裏的垃圾扔到垃圾桶裏,緩緩地開始朝回家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他隐約看到杜茯苓朝他正跑過來,兩人視線交疊在一起的時候,柏子仁的眼睛忽然就閃爍了一下。
“呼……呼……我還以為你怎麽了……我把碗都洗好了你都沒回來……搞什麽啊……”
氣喘籲籲地站定在柏子仁面前,杜茯苓的臉上挂着無奈的笑,他的襯衫袖口因為洗碗而疊上去了兩層,細瘦蒼白的手腕看上去有幾分脆弱。
他在對他笑,柔軟的黑發,細膩的眉眼看上去過分美好,這是一張柏子仁已經看了很多年的臉,可是卻好像永遠也不會厭倦。
他們做了那麽久的朋友,從還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到如今。柏子仁笨拙的,膽怯的,不敢去愛人的心似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為面前的這個人打開了一次又一次。
而此刻,舊的一年即将過去,新的一年即将到來。
在夜色的映襯下,一切的一切都給了柏子仁一種這個時候就是應該沖動一下的暗示,于是在短暫的沉默後,他忽然伸出手,接着動作僵硬地抱住了杜茯苓的肩膀,猛地湊近了他的臉。
“那個……你幹嘛?”
兩個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杜茯苓望着近在咫尺的柏子仁,滿臉茫然,但是在他的心底,卻又一種奇怪的動靜在一刻不停地作響着。而一直到遠處傳來禮花點燃的聲音,絢爛的煙花在他們的頭頂炸裂,杜茯苓只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嘴唇,接着柏子仁一本正經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杜茯苓,你要不要……和我談個戀愛?”
大年初一一大早,柏子仁手下的忠實員工白羨生和趙發財便決定上門給他們敬愛的老板拜個早年。
“我一定要問老板要個紅包哈哈,我還沒收過紅包呢!”
撐着把黑漆漆的油布傘遮着頭頂的光線,今天的天氣很陰沉,所以他和白羨生這樣光明正大的跑出來,也沒什麽不大了的。
此刻趙發財恢複了人身,一米八八的大塊頭看上去十分的高大俊美,深刻的眉眼,披肩的長發,再加上一身複古華貴的玄色長衣看上去倒像是個畫中走出來的人似的。而在他的身邊,白羨生倒是穿的現代化了不少,簡單的白色加厚羽絨服,毛線帽,架在鼻子上的薄片眼鏡都讓他看上去像個年輕的大學生。
“蠢狗,把傘移過來點,我快顯形了。”
斜瞄了身邊的蠢狗一眼,白羨生含着笑罵了一句。聞言的趙發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接着壓低着聲音道,
“你以為你是狐貍精嗎?還顯形?說起來,我們今天幹嘛要親自過來拜什麽鬼年啊?像袁大爺,小牛小馬那樣發個拜年短信不就好了?老板他自己都是那麽敷衍我們的啊……而且我們連年夜飯都沒吃到,柏子仁個小氣鬼說好的請我們吃斷頭飯的,現在都沒有兌現……哼哼哼……”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哪那麽多廢話。”
不理會吵吵鬧鬧的某狗,白羨生一邊拖着他往前走着,一邊來回看着這個顯得有些陳舊落後的小巷子。
“這裏曾經也是你的家吧?”
忽然的出聲讓趙發財一下子住了嘴,或許是想起了某些不太開心的事,趙發財眯着眼睛想了想,接着故作灑脫地揮揮手道,
“啊,是啊,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個什麽,對!老子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所以這不傍上柏子仁這棵參天大樹了嗎……說起來我和咱們柏老板的那次相遇啊,那真是天雷勾動地火……”
一臉沒心沒肺地說着,白羨生默默地聽着趙發財滿嘴胡說八道着,一邊朝巷子裏走,可是當拐過一個路口時,趙發財的腳步卻停了下來,白羨生一擡頭,便看到有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正蹲在自己家門口逗着一只松獅狗。
“發財,發財,乖,吃嗎?”
“旺旺旺!!旺旺!”
孩子拿着手裏的火腿腸興頭十足地和狗玩鬧着,那只不大的狗呲牙咧嘴的模樣看上去怪兇的,偏偏還沒有任何繩子拴着。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白羨生忍不住側目了一下,趙發財的表情愣了愣,接着有些尴尬地看了白羨生一眼,白羨生見狀一笑,挺感興趣地挑挑眉道,
“恩?發財?”
“恩…………”
裝作沒聽見似的別過腦袋,趙發財挺不想在白羨生面前透露自己那點丢人的傷心過往的,但是很顯然,白羨生今天把他騙過來就是想知道些什麽,不管趙發財怎麽掩飾,他照樣得往白羨生挖好的坑裏跳。
而就在這兩個死人站在路中間,這麽僵持不下時,巷子的另一頭忽然就跑過來幾個拿着炮仗,在追追打打的孩子。
看年紀,這些孩子大多也只有五六歲,還有個紮着小羊角辮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懂事,估計是被自己的哥哥帶在後面玩的。因為過年都在放寒假,手裏又有家裏的零用錢,愛玩愛鬧的孩子們自然就是湊在一塊點點炮仗,玩玩沖天炮。
這些廉價的煙花爆竹在前幾年就已經因為過于危險而被禁止在市區範圍內燃放,但是一,架不住中國人過年愛熱鬧的天性,二是孩子們到處放,真要管也管不住,于是直到現在,都能到處看見這種一塊錢可以買一盒的小鞭炮,而偏偏,孩子們還一點都不怕地拿着它就到處扔。
“砰砰砰——”
幾個鞭炮炸裂開來的聲音炸的人耳朵疼,趙發財站在一邊,看着那幾個小孩一點都不怕反而興奮地大喊大叫就覺得心頭直跳,昨天晚上他還和白羨生剛遇到了個因為點不着鞭炮,就湊到引線邊上,結果腦袋被炸開的孩子。
到一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那倒黴孩子一邊哭一邊說下輩子再也不玩炮仗的可憐樣子,于是此時又見到這場景,他一下子便回想了起來昨晚的事,皺着眉想上去讓那幾個小孩當點心別瞎玩,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動,其中一個孩子的鞭炮卻忽然炸開,直接打到了那條松獅狗的臉上,伴随着那只也叫發財的狗的一身狂吠,他身旁的小主人還沒來得及拉住它,他就發瘋似的撲上去要咬那幾個小孩去了。
“旺旺旺!!旺旺旺!!!”
“啊啊!!媽媽!!啊啊!!”
幾個孩子又跑又叫,跟在這群孩子最後面的羊角辮小女孩跟不上那些大孩子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受了驚的松獅呲着牙眼看着就要咬上小女孩的小腿,卻被猛然間來到小女孩身邊的趙發財袖子掃到了一邊。
“別哭啊,沒事吧?”
使勁地擦了擦小姑娘髒兮兮的臉,趙發財只覺得自己的心口還在快速地跳着,差一點點他就沒來得及把那只狗給踢開,而眼前的小姑娘也是滿臉淚痕,哭的可憐兮兮的。
“發財發財嗚嗚!!”
一旁傳來那條狗的小主人的聲音,讓趙發財猛地回過神來,他看向被他一時心急踢到一邊的松獅,再看那熟悉的孩子也哭了起來,頓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
老子當年被你爹扒皮剁肉燙火鍋的時候你他媽怎麽不哭成這幅德行啊………就摔那麽一下,難道還會怎麽着嗎…………_(:3)∠)_
郁悶加上心塞,原本面對這個過去小主人的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仿佛一瞬間都煙消雲散了,而目睹了這一切的白羨生只是抿了抿唇,接着忽然緩緩地走到了趙冬冬的面前。
“我的發財死了……嗚嗚!!我要讓你們賠命!!!我要讓我爸爸打死你們!!”
抱着自己一動不動的狗,趙冬冬哭的肝腸寸斷,滿臉淚痕,白羨生笑眯眯地看了一會兒,接着忽然輕聲道,
“小同學,我們沒讓這只狗咬人,你得謝謝我們。否則,就不是你爸爸打死我們,而是別人的爸爸打死你了,你信不信?”
白羨生用這種語氣說話通常證明他心情不太好,上一次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的死人目前已經投胎做豬兩年了。一想到這兒,趙發財頓時覺得後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瞪着眼睛剛想勸勸白羨生別和小孩計較,可是白羨生已經用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讓他住了嘴。
“你懂什麽!!發財死了!!!”
哭嚎着抱着狗的脖子,趙冬冬莫名地有些怕面前這個一身白的男人,可是還是梗着脖子大喊着道,
“發財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是讓我死了!!我都舍不得讓它死!!”
“哦,是嗎?”
聞言笑了起來,白羨生擡腳踢了踢那只一動不動的松獅,忽然歪了歪頭,若有所思地道,
“那你還記得另一個發財嗎?”
“……”
一聽這話就愣住了,趙冬冬一臉茫然地望着白羨生,好半天才像是隐約想起來什麽似的,低聲喃喃道,
“另一只發財……不是早就……死了嗎?”
“對呀,他死了,和這個發財一樣死了,你當初那麽喜歡他,為什麽卻不願意為他去死呢?你忘了嗎?他是為了救你,才被撞斷了腿,可是你的爸爸卻把他的皮毛扒光,給你們全家做了一頓香噴噴的火鍋……你現在哭的那麽傷心,是不是當初也一樣呢?”
淡淡地這般說着,白羨生每說出一句話,趙冬冬和趙發財的臉色就難看一些,而一直到趙發財終于忍無可忍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白羨生才猛地停了下來,接着,他笑了笑,俯下身用自己慘白的指尖摸了摸那只松獅狗的背脊。
“旺——旺——”
松獅斷斷續續叫了一聲,看它起伏的胸口剛剛應該只是短暫性的被吓暈了過去,而見狀的白羨生只是微微地笑了起來,接着忽然就對一臉茫然的趙冬冬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記住,以後還是不要随随便便說一些願意為其他人去死的話了,你說的很随便,可是聽的人卻很在意,就算是他死了,他也記在心裏……”
說完,他就一個人撐起一把白傘走了。趙發財見他離開,趕緊放下那還在哭個不停的小女孩安慰了幾句,便追趕了上去。
……
白羨生緩緩地往前走着,感受着身後的人遲疑的腳步聲,嘴角忽然緩緩地勾了起來。
“不去……老板家拜年了?”
恢複了狗身,搖晃着尾巴,天上開始下起了下雨,而趙發財一身的皮毛也被小雨弄得有些狼狽。
“不去了,本來就是為了騙你的。”
轉過身看了趙發財一眼,緩緩走到他的身邊,白羨生蹲下身望着面前的這只笨狗,擡手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頂,接着抿着唇道,
“還在想念着你的過去嗎?”
“……不想了。”
“這個世界上誰對你最好?”
“………你你你。”
“呵,乖。”
白羨生終于笑了起來,他的臉色慘白,嘴唇是紅豔的血色,可是黑沉沉的眼睛裏卻是滿滿的,沒有一絲虛假的認真。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能給你一切的是我,從沒有說謊的也是我。過去的,未來的,都沒有那麽重要了,反正,你是我的,不是嗎?”
趙發財:“………………是qaq”
清晨的小卧室裏,杜茯苓正在裝睡,他的眼睛閉的緊緊的,而他知道睡在他旁邊的那個人已經醒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照理說,他和柏子仁都應該起床拜年,走親訪友,可是鑒于他們都是沒什麽親朋好友的人,所以早上蔣碧雲出門之後,他們就一直睡到了現在這個時間。
“還不起床嗎?”
柏子仁淡淡的聲音響起,讓杜茯苓一下子繃緊了後背,他維持着趴着的姿勢扭過臉看了柏子仁一眼,視線所及,坐在床邊上的清俊少年正在帶眼鏡,低垂着眉眼的樣子好看的過分,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抿着,而當杜茯苓的視線落到上面的時候,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
“恩,紅的時機很對。”
輕輕捏了下杜茯苓的耳朵,柏子仁看着他不說話的樣子有些好笑,以前從來都是他一聲不吭,杜茯苓說個不完,難得有了他多話的機會,他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我在思考昨天晚上是你做了夢,還是我做了夢……或者說,是我們倆都在做夢。”
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杜茯苓有些遲疑地開了口,他覺得現在有些難以面對柏子仁,也不知道該怎麽和蔣碧雲相處。或者說,自從昨晚柏子仁和他說出那句話之後,他就變得有些傻頭傻腦。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算是這麽樣,總之不是不高興,也不是讨厭,柏子仁和他朝夕相對,他對于柏子仁的每一個想法都是感知的到的,可是唯獨這個,他卻從不知曉,或是從未察覺。
昨天晚上,是柏子仁一路牽着他的手回來的。他滿臉通紅,進門的時候蔣碧雲沒注意到他們的動靜,他們就徑直上了樓,而一直到回到柏子仁的房間。一路上都一聲不吭的柏子仁卻忽然開了口。
……
“剛剛的話不是随口說的,也不是玩笑。我的每一個字都很認真,也希望你明白。”
“我和你一樣都是男人,我知道。不過我從沒有喜歡過其他人,我唯一動心過的活人就是你,也只是你了。”
“你不用因為我們是朋友,就壓抑自己的感受。如果你想打我,我絕不會還手。但是杜茯苓,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給我個答案嗎?”
……
“你想過蔣阿姨的問題嗎?”
喃喃着問了一句,問出口杜茯苓覺得自己有些冒失,而柏子仁聞言愣了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接着很認真地點點頭道,
“想過……而且是很久以前了。”
這般說着,柏子仁抿了抿唇,把眼鏡推上了去些,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杜茯苓道,
“我會讓我的媽媽傷心,她會因為我們的事而操心,但是這一次,我沒辦法,因為我自己也知道,我只有這一次機會了,就算是可能失去一切,我總要試試看,不是嗎?我們都還只有十七歲,這個時候我說的任何話或許你都不會當真。可是未來的有一天,我會對我的母親說出她一點都不想聽的話,但是到那時候,我也想讓她明白,我的選擇不一定是正确的,卻一定是永遠不會後悔的。親情孝義對我來說無比重要,可是我也想因為我在乎的事而沖動自私一次。”
“哈……”
一聽這話就笑了起來,杜茯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笑了起來,而柏子仁看見他這樣子只是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意思,而緊接着,杜茯苓就忽然對他招了招手,接着便将遲疑着湊過來的柏子仁一把摟在了懷中。
晨光下,兩個人的臉頰都被折射的有些泛白,杜茯苓正視着這段由漫長的相伴而逐漸産生的感情,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些東西仿佛早就已經注定。
“我很感激,能夠遇見你。我也很感激,能夠成為你的朋友……而我最感激的事,莫過于你能夠對我說出那句話了……”
——柏子仁,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