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去往市區的客車上,杜茯苓和柏子仁正一人抱着一個紙娃娃,低着頭在小聲說着話。
車子裏坐的滿滿的都是人,有提着菜籃子和雞籠的年邁老人,有背着書包的年輕女孩,也有懷着孕的孕婦,而在柏子仁和杜茯苓抱着長的一模一樣的兩個娃娃上來的時候,那個坐在門口的孕婦還用羨慕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
“好可愛啊,是你們的弟弟嗎?”
“啊……對對對!”
點着頭笑的人畜無害,杜茯苓和柏子仁找了張最後的座位把這兩個燙手山芋安置好後,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杜茯苓離校前,專門去找了徐雲。雖然請假的過程略有些艱難,不過因為肖明月出了事,徐雲再三告誡他必須注意安全,回家一定要聯系她之後,便也就急急忙忙地去了醫院。
其實看見徐雲去醫院,杜茯苓也挺想跟過去看看的,雖然知道肖明月最後肯定會沒事,但是想到那家夥居然是被17班那個小混混放倒的,他就打心眼裏的覺得窩火。
“那個叫杜強的不是個好東西,之前就愛在年級裏成天找事,抽煙打架拽的要命,在校外更是什麽事都幹,這次他看肖明月軟了吧唧的就捅了他……雖然這肖明月是有點欠揍吧,但是還輪得着他來找事?不行……得讓杜強給肖明月點補償,就賠個五年命吧,這麽點大人就知道使用管制刀具傷人了,你說怎麽樣?”
歪着頭,把馬森放在自己膝蓋上逗着他玩,靠着椅子背的杜茯苓一邊這麽說着一邊從兜裏摸出之前柏子仁送給他的那只破手機,當初他拿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只當這是件方便兩人聯系的尋常禮物,誰想到他剛剛才知道,這是成為柏子仁的員工才能擁有的一件通訊工具,黑白無常他們都有一個。
而當他再次打開這個之前除了和柏子仁發短信就沒怎麽用過的破手機時,他卻發現這部其貌不揚的手機比他想象的要神奇的多。
——系統自帶的生死簿,類似于人間的記事本,能将柏子仁每件下了判決的生死之事記錄在案。
——系統自帶的生死秒表,每時每刻記錄死去和出生的人,杜茯苓可以通過記錄時間幫助柏子仁進行死亡分類和死因追溯。
——系統自帶的因緣鏡和轉世輪,通過掃描二維碼的方式觀人前世和送人投胎,不過鑒于他通常都和柏子仁在一塊,所以這項軟件的使用機會目測不大。
“五年嗎?”
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柏子仁打開系統面板查詢了一下,系統顯示一中17班的學生杜強正在市裏的一家酒吧內活動,司法部門顯然還沒有找到這個險些讓一條人命沒了的罪犯,而根據他的資料顯示,他的壽數餘額還有整整三十年。
“無故傷人性命,肖明月也算遭了無妄之災。就扣杜強一半壽數賠給肖明月吧,然後把這些壽數各送給肖明月一家三口五年吧。”
Advertisement
這般說着,順手在系統面板上進行了壽數轉賬的操作,系統顯示轉賬成功後,他又順手用系統的通話功能向酒吧附近的派出所報了個警,做完這一切,他低頭看了眼聽到自己下了判決,便立刻在自己生死簿上鈎鈎寫寫的杜茯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杜,茯苓!謝謝,你能,陪我們來!耽,誤你學,習了!”
老老實實坐在柏子仁腿上的方儒牛用尖尖的聲音開了口,因為車上人多,他和馬森都沒怎麽敢動彈。柏子仁的查詢到的資料顯示,那個殺人的孫老五最近一直在y市火車站流動,于是他們這才決定特意去火車站附近看看,如果能夠活捉那個孫老五,那當然是最好的。
“是,呀!是,呀!以後咱們好好做同事!我和牛子一定好好報答柏,柏和你!”
“好呀好呀,做同事哈哈。”
被兩個小鬼逗得笑了起來,杜茯苓伸手想捏捏這兩個小家夥的臉,可是手伸到一半,他才想起來他們的臉是紙糊的,經不起自己扯,于是杜茯苓猶豫了一下,接着果斷把自己的手伸向了柏子仁的臉。
“閻王老爺,要記得給我發工資啊,不然就罷工,聽見沒。”
臉被扯了一下,不疼但是總有些微妙,柏子仁撇了眼杜茯苓,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秒,他聽到了來自系統的提示音,伴随着周圍即将有人死亡的消息傳來,低頭刷新着生死簿的杜茯苓也擡起了頭。
“附近五人,五分鐘後死亡……死因,汽車劫持。”
疑惑地打量了一圈車內,杜茯苓無聲地沖柏子仁張了張嘴,馬森和方儒牛也仿佛感知到了什麽,用黑洞洞的眼神看着車內,神色詭異吓人。
視線所及,車內的每個乘客都在或是閉眼養神,或是低聲閑聊,可是就在這些看似毫無問題的人中間,卻有三個中年人一直往窗外看着,神色有些莫名的怪異,再看他們或是帶着口罩,或是壓低帽子的樣子,更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可疑。
此時的客車已經開到靠近市區的地方,這裏正是最後一段較為空曠無人的郊區,前面的司機正在專心地開着車,而車內除了那三個中年人,又大多是老人和女人。
“老實點!!!繼續往前開!!別往市中心開!往那條小路開!”
猛然間站起來沖到駕駛座邊上的男人大喊着拿刀比在了司機的脖子上,伴随着他另外兩個同伴的動作,那個最開始和杜茯苓他們說話的孕婦,還有那個賣菜老人一瞬間都被歹徒用刀子制住了手腳。
“啊啊啊!!救命!”
車內的所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齊聲大喊了起來,他們想站起來沖下車,可是車門那邊的一個歹徒只是惡狠狠地拽着孕婦的頭發沖乘客們大喝了一聲,接着用刀指着所有面露恐懼的人開口道,
“不準叫!誰叫我就立刻殺了誰!我和我兩個弟兄剛從牢裏出來,現在手頭有點緊,刀也沒開刃!我們只求財,不到萬不得已不想殺人!你們要是識相點,就給我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歹徒的話音落下,那個孕婦就低低的哭了起來,她的臉色很不好,一邊顫抖地護着自己的肚子一邊啜泣了起來。
賣菜老人見狀有些不忍,不顧自己還被刀子比着脖子,沖那個歹徒哆哆嗦嗦地開口道,
“俺兜裏有錢……你把人家閨女放開吧,就捉俺一人還不行嗎……你們這……這是作孽啊……”
話音未落,那個歹徒就不耐煩地踹了老人家一腳,伴随着老人家膝蓋噴地砸到地上的聲音,車內所有乘客都憤怒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幾個歹徒用繩子将被劫持的孕婦和老人雙手捆在車旁邊的鐵柱子上,接着開始頤指氣使地指揮着司機和搜乘客的身。
“……”
坐在車後座目睹了這突發的一切,杜茯苓臉色陰沉,握緊了拳頭。柏子仁見狀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別沖動,接着不動聲色地和其他乘客一樣乖乖地做抱頭的姿勢,按歹徒的要求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紙幣全都拿了出來。
“等他們過來再動,馬森,方儒牛,待會兒拖住他們。”
無聲地張了張嘴,柏子仁面無表情地抱着兩個紙娃娃低聲囑咐着,杜茯苓見狀也點了點頭,可剛一擡頭,便看到其中一個歹徒已經走到了他和柏子仁的面前。
“屁崽子!都把錢都給老子拿出來!”
粗聲粗氣地揮舞着刀子,褲兜裏已經塞滿了皮夾的歹徒看柏子仁和杜茯苓兩人這文文弱弱的樣子就得意地獰笑了起來。
他和他的兩個同夥從半個月前就開始踩點,知道這班車會經過一個無人的小路,而因為路線的問題,班車上通常都是些老人孩子,這才壯着膽子做下這件事,此時見這兩個孩子抱着倆更小的孩子,自然覺得毫無威脅可言。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帶着眼鏡,表情有點冷的少年見他用刀子指着自己,居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想了想,便很配合地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一打花花綠綠的紙幣,接着輕輕地放到他的手裏。
“喏,給。”
整整一打的紙幣,看厚度的确誘人。
如果這是一打真正的紙幣,這個歹徒估計已經開心的嘴都笑歪了。可是很顯然,這些寫着每張一百億面額的紙幣不具備一點讓人開心起來的價值,而上面碩大的天國銀行發行字樣,更是讓歹徒氣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噗。”
兩個紙娃娃笑了起來,杜茯苓一邊抖着肩膀一邊捂住了他們的嘴。車上的乘客原本還被恐懼籠罩着,此刻目睹了這一幕,不知道怎麽的,居然也跟着一個個捂着嘴偷偷笑了起來。
“張二!你腦子有病吧!被個小孩耍!”
站在駕駛座邊,被這一幕也弄得無語了的同夥見狀忍不住罵了一句。
“你他媽耍我!!”
被氣的眼睛都紅了的歹徒臉色發青,拿着那打紙幣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接着一把抓起縮在柏子仁懷中的方儒牛,在娃娃的尖叫聲中舉起自己的刀子,接着惡狠狠地沖全車人道,
“我讓你們笑!我他媽馬上宰了這個娃娃!讓你們見見血!”
“啊啊啊!!”
車上有些女人見狀都驚恐地喊了起來,這還是個不大的孩子,長得還那麽可愛。剛才這孩子的哥哥抱着他上來的時候,車上的有一半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可是他們此時卻要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喪心病狂的歹徒将這孩子殺死在她們面前,這殘忍的一幕讓有些人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這……”
手中的刀子狠狠地紮進了娃娃的肚子裏,預想中的血濺當場沒有到來,那個行兇的歹徒結結巴巴地看着自己手裏睜着眼睛看着的孩子,只見被捅破了肚子的娃娃沒有發出一聲慘叫,那圓鼓鼓的肚子卻像是被扯破的紙燈籠一樣豁開了一個大口子,而在娃娃的肚子裏面,空空的居然什麽都沒有。
“叔,叔,寶,寶的肚子好痛……嘔。”
有模有樣地做了個死人的表情,方儒牛吐着自己紅豔豔的紙片舌頭,瞪大着一雙詭異的眼睛,襯着他紙白的臉蛋看上去格外的驚悚。
“鬼啊!!!鬼啊啊救命!!!救命!!!”
一下子崩潰地丢開手中被紮壞的紙娃娃,歹徒臉色蒼白的扔掉了自己手上的刀子,就差沒吓得直接從車上跳下去,而見狀的其他人也愣愣地沒有回過神來,剛巧此時一直在往前開着的公交車恰巧開過一個隧道,伴随着三個歹徒驚恐的叫喊聲和一些奇怪的聲音,一片黑暗中,其他乘客們只聽到一個少年用冷冷的聲音開口道,
“謀財傷人,欺淩老幼,各自減壽三十年,交由法辦。杜茯苓,給我記下!”
“好!”
清亮的聲音随之應了一聲,黑暗過後,從隧道中開出來的客車在後背都出了汗的司機的控制下緩緩地停了下來。
車上的所有乘客都吓得面無人色,那兩個被劫持的孕婦和老人也在大家的幫助下松了綁,所有人都劫後餘生般的大哭了起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遭遇這樣的飛來橫禍。而原本不出意外,他們這一車的人可能都會被遭遇不測,而此刻,他們只是身上略有些狼狽,而比他們更凄慘,顯然是那三個歹徒。
因為當所有人把視線落到他們身上時,發現他們已經像是被活生生地抽去了生命力一般,除了起伏的胸口證明他們還活着,連眼神都不帶一絲生氣。
而當所有人試圖去尋找那對帶着雙胞胎兄弟上來的少年時,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找到他們的蹤跡。
——就仿佛,就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