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雖然查爾斯很不想承認，但不管是從潘茜的表情還是她反應過來的動作來看，他都是不受歡迎的。
她回過神來，就撿起了地上的文件，FBI專用的文件袋讓查爾斯稍微皺了皺眉，但他很快松開了眉峰，他很清楚她今晚去和誰一起吃飯，當然也猜得到文件袋裏的東西是什麽。
“請你馬上離開。”
潘茜走上前，把自己的電腦從他手裏奪走，抱在懷裏盯着他毫無感情地趕人。
查爾斯側坐在床畔，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模樣，她真是恨死了他這副該死的淡定樣子，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讓他慌張，他越是這樣，潘茜就越是憤怒。
“難道霍華德先生忘記了自己的決定嗎？為什麽還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以為上次在醫院我們已經做過最後的道別了。”
潘茜的話涼薄又無情，一點都不像是她這樣重感情的女孩會說出來的話，她每說一句話，查爾斯放在身側的手攥着的拳頭就緊一分，因為角度問題，潘茜看不見，可能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應了。
就算情感上不自覺地要做出反應，理智也會克制一切。
“你不想見到我。”
良久，男人從床邊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在不算大的女生卧室裏顯得突兀又難以忽視，潘茜擡眸仰視他，他一步步走過來，嘴角微微揚起，灰藍色的眸子晦暗不明。
“是的，我不想見到你。”潘茜一字一頓道，“不可以嗎？難道只能你避開我，我不能不想見你嗎？”
她一句句的質問讓男人無言以對，他盯着她看了許久，在她硬着頭皮忍耐的時候，他從襯衣口袋取出了一瓶藥水，随後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強行将她拉入自己懷中。
“你放開！”
潘茜使勁掙紮着，想要逃開他的懷抱，可她腿腳不利索，這樣的動作牽動了腳踝的傷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查爾斯沒有手軟。
他強勢地将她拉到床邊和他一起坐下，随後不顧她的反對将她的褲腳挽了上去，露出了還貼着紗布的受傷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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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麽！”
潘茜皺着眉，眼淚都出來了，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因為疼痛。
查爾斯不回答她，自顧自地做着他要做的事，他将手裏的藥水打開，拆開潘茜腳踝的紗布，重新給她上藥，這是特效藥，可以讓她的傷勢恢複得快一點，他真是受夠了她總是步履蹒跚需要人攙扶，女性攙扶也就罷了，男性的幫助讓他渾身不舒服，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她和別人戀愛甚至結婚的打算，但事情真的發生之後，他才發覺他沒有那麽偉大。
“啊。”
特效藥雖然有不錯的藥效，但抹上去的時候很好疼，潘茜皺着眉，忍不住痛呼出聲，可查爾斯依舊面不改色地給她上藥，好像沒聽見她的痛呼一樣。
潘茜恨恨地瞪着他，随後直接咬上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血腥味順着襯衣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可被咬的男人連最初的身體僵硬都沒有，他動都沒動，任由她肆意妄為，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
潘茜慢慢松開了嘴，藥上完了，他給她換了新的紗布，她忍耐得滿頭汗水，他做完一切望向她的眼眸，藍色的眸子蘊藏着難以形容的複雜感情。
“你知道嗎。”
他忽然開口，屋子裏不算明亮的燈光之下，他的臉龐忽明忽暗，潘茜覺得自己可能快要暈過去了，否則為什麽會看不清他的面容呢？
“遇見你之前，我一直獨來獨往，享受孤獨帶來的安全與靜谧。”
他語調平靜地說話，好像對此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想，可說出來的話，卻聽得潘茜心裏抽搐、扭曲。
“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我本是可以自如地享受孤獨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好像看見他濕了眼眶，她努力去分辨，然後發現，那好像真的是她的錯覺，他一如既往的堅韌冷靜，睥睨四方，什麽脆弱，什麽眼淚，都是和他沾不上邊的東西。
“我得走了。”
他放開她的腿，在她的注視下站起來，臉上是那種毫無情緒起伏，冷靜到幾乎麻木的樣子。
“雖然在你這兒可能沒我的事了，但是。”他傾身，靠近在她，即便她側頭躲避，他還是固執地吻了吻她的發頂，“我會再來看你的。”
語畢，他直接轉身推門離去，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潘茜的父母發現他。
事實上，他們并沒有發現他，他們甚至都沒在家，潘茜一個人在卧室裏愣了許久，才在父母的呼喚中回過神來。
“你們去做什麽了？”潘茜麻木地問。
“有個生意夥伴約了一起吃晚飯，談得很好。”科特有些興奮，見女兒狀态不太對，遲疑着問，“哪裏不舒服嗎寶貝？要不要去醫院？”
潘茜搖頭拒絕，直接躺到床上，對父親道：“我沒事，只是有點餓了，有吃的嗎？”
特蕾莎立刻道：“哦！當然！瞧我，只顧着上來和你分享好消息，都忘了給你做飯！親愛的，你爸爸談成了一筆大生意，我們可以在這筆生意做完之後好好找個地方玩一玩，放松一下了！”
母親走上前在她臉上吻了吻，潘茜勉強抽出一抹笑容，目送父母離開。
等他們都走了，她臉上的笑才垮下來，她都不用想，就知道這筆生意肯定是查爾斯的安排，他總能為自己要做的事提供便利，一如此刻，一如過去。
潘茜覺得頭疼極了，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腦海中不時浮現出兩人相遇的場景，纏綿悱恻的時刻，以及他剛才為她的腳踝上藥的樣子。
她恨死了他的自作主張，恨死了他的執迷，恨死了她對這段關系的無能為力。
仿佛，不管是結束還是繼續這段感情，她都沒有權利決定。
不。
這不是她希望的樣子。
潘茜閉上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冷靜。
開學日很快到來，不知道那天晚上查爾斯給她上的是什麽藥，總之，雖然上藥的時候很痛苦，可她的腳踝很快就好了。
行動自如之後，她開始忙着實習申請的事，洛林将前往一間律所實習，她原以為潘茜也會一樣，還問她要不要和她去一個地方，兩人互相有個照應，但潘茜的回答讓她吃了一驚。
“你要去FBI實習？”洛林錯愕道，“我記得，那個名額很難申請，而且……這和你對未來的計劃不太一樣吧？”
“計劃趕不上變化。”潘茜手裏是卡爾給的資料，她仔細閱讀，做了充分的準備，完全把查爾斯那天說的關于主管是他下屬的話抛在腦後，就跟沒聽過一樣。
“好吧。”洛林雖然吃驚，但還是很快接受了，不無遺憾道，“我以為我們可以一起呢，我還期待了很久。”
潘茜笑着看了她一眼說：“會有機會的，只是去實習十個星期而已，一眨眼就過去了。”
洛林聳聳肩，雖然很無奈但還是接受了，在潘茜遞交了申請，準備去面試的時候，她陪着她一起去。
在FBI紐約分局門口，洛林見到了一個熟人，她驚訝地望着對方，愣愣道：“這不是瑞克的朋友，那位探長先生嗎……”
潘茜瞥了一眼她望着的方向，有點意外卡爾居然在外面等她，她解釋說：“他是FBI的特工。”
洛林意外道：“我以為他只是普通的警察，原來是特工？太酷了！”略頓，她神秘兮兮道，“潘茜，別告訴我你是為了他才要去FBI實習的，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那個汽車推銷員。”洛林有點擔憂道，“你該不會是腳踩兩只船吧？”
看她為自己擔心的樣子，潘茜忍不住想笑，但想起她話裏提到的人，又沉下了臉。
“我已經和他分手了。”
她簡單說完，就跟洛林告別，朝卡爾的方向走過去。
他自然是在等她。
今天是她面試的日子，成敗在此一舉，他在這裏等着，給她點信心。
“我遲到了嗎？”站定在他面前，潘茜看了看表，多少有點緊張。
“沒有，時間還很充足，你準備得怎麽樣？跟我走。”
他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給她科普今天的流程，潘茜認真聽着，在他說完了之後，就問他：“今天的主考官你認識嗎？”
卡爾瞥了她一眼說：“是我關系不錯的同事，怎麽了？”
潘茜想到查爾斯的話，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希望你不要給我開後門，我想憑實力進來，就算進不來也沒關系。”她沉默片刻，道，“我只是不想作弊。”
卡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後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當然，我不會給你開後門的，但如果你通過了，我一定會讓你到我手下來工作。”
潘茜抿抿唇，沒說話，不知道他看沒看出來她的隐憂。
等她告別卡爾，進入了考場，真正面對主考官的時候，望着對方那雙意味深長的眸子，還是不自在起來。
“潘茜小姐。”對方似笑非笑道，“久仰大名了。”
他這副反應讓其他人有點意外，湊到一起問怎麽回事，那人解釋說：“卡爾點名要的人，說只要通過了考核，就立馬派到他那裏去。”
其他人聞言都驚訝地望向潘茜，好像她是什麽稀罕物件一樣，潘茜皺眉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禮，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主考官的意味深長根本不是因為他做的那個解釋，而是因為……
某個人。
她甚至猜到，也許她此刻面對的一切，某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事實上，就是這樣。
潘茜整個面試過程，查爾斯都一覽無餘。
他坐在沙發上，桌子上放着電腦，電腦上播放着潘茜的面試過程，傭人遞過來一杯錫蘭紅茶，他接過來，端在手裏，雙腿交疊，腳下踩着的是黑色的絲絨地毯，他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紅茶，注視着電腦屏幕上的畫面一點點改變。
潘茜的面試結束了，作為主考官的男人似乎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還很欣賞地跟出來和她聊天，面上一派對優秀晚輩的欣賞，可內裏切開，是實打實的黑。
“潘茜小姐，其實我不是很明白，你的同學大多選擇去律所實習，你為什麽會選擇這裏？要知道，你有很大幾率會競選失敗，到時候再去安排別的實習，恐怕時間也來不及了，這對你未來的學分有很大影響。”
男人的領口別着一枚別針，看上去很精致，潘茜盯了一會，忽然道，“他能從這裏看見、聽見，對嗎？”
男人一怔，沒言語，微蹙眉頭和她一起站在紐約分局人來人往的大門口。
潘茜走進他，盯着他胸口的別針，輕聲說道：“對于我這樣的選擇，你做了很多假設，心裏應該也有了決定，但還是想聽我親自說說，對吧？”
她這話顯然不是對面前的男人所說的，而是對監控器另一頭的男人所說的。
查爾斯坐在沙發上，放下紅茶杯，睨着電腦屏幕上女孩放大的美麗臉孔，聽見她笑眯眯地說：“其實我對FBI的內部一點都不感興趣，也沒有這方面的偉大理想，我之所以這麽做，只是……”她忽的表情一沉，冷淡道，“只是想和你作對，讓你不爽。”
說完話，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絲毫不懷疑自己可以得到這個實習機會，哪怕那個主考官不暗箱操作，她的成績和表現也足夠進入了，在遇見查爾斯之前她就是優秀的學生，她雖然純情，情商方面可能不夠高，但智商卻一點都不低。
監控對面，看着女孩遠去的背影，耳邊響起她剛才那帶着恨意的話語，查爾斯一點都不生氣。
不但不生氣，他反而勾起嘴角，露出了多日來難得一見的暢快笑容。
下屬進來彙報事情的時候，就看見他這副模樣。
不得不說，這讓下屬松了口氣，要知道在進來之前，不少人叮囑他千萬不要出錯，最近上司的心情可不太好，整個組織都深陷在濃烈的低氣壓之中，雖然上司依然是往日裏那副清雅高貴的模樣，但再傻的人都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能在他手下來往的都是再聰明不過的人，又怎麽會察覺不到這隐隐的危機呢？
不過，還是得說，他今天真幸運，正好趕上了上司心情好，他走進來，信心滿滿道：“霍華德先生，關于您讓我和科特先生做的那筆生意，一些都進行得很順利，您需要我什麽時間和對方簽訂合同呢？”
查爾斯再次端起了紅茶杯，一邊攪拌着紅茶，一邊用一種微妙的愉快語調說：“也許我能親自和他見個面，如果他能夠一家人全部出席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男人立刻明白了上司的意思，馬上道：“我會安排好的，霍華德先生。”
查爾斯微微颔首，男人便下去核對他的日程安排了，在查爾斯有時間的、最快的日子定下了他和那對夫妻的見面時間，至于見面地點……
潘茜跟着父母一起到了紐約市郊的一座莊園。
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如此莊園的人，家底一定十分豐厚。
科特見到合作夥伴的莊園之後，越發堅定了自己能大賺一筆，他興奮地牽着妻子和女兒的手，哪怕後者始終皺着眉頭，還是強行把她拉了進去。
鴻門宴。
潘茜盯着大門打開之後，奢華的莊園內部，慢慢握緊了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