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潘茜這節課上得神不守舍的。
不和安吉麗娜他們混在一起之後，她有點獨來獨往的意思。
之前她也不怎麽喜歡在這裏交朋友，總覺得自己很快就會走，也就懶得浪費時間和精力在社交上面了。
她看着講臺上侃侃而談的男人，查爾斯和利茲克教授的教學方式完全不同，相較于利茲克教授獨特幽默的教學，查爾斯更注重實用，言語總是很簡練卻戳中中心，他一節課上講得內容，利茲克教授大概需要好幾節課才可以結束。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潘茜坐在座位上沒有動，遠遠的，威爾和安吉麗娜朝她的方向望過來，她緩慢地合上電腦，淡漠地望回去，安吉麗娜有點心虛，轉開頭匆忙離開，威爾眼神複雜地睨了她一眼，很快也跟着離開了。
當教室裏只剩下潘茜的時候，查爾斯從講臺上走了下來，他從學生座位的低處走到高處，落座于潘茜所在最後一排，靠在椅背上側目問她：“有學到東西嗎？”
潘茜抿唇說：“你應該已經畢業好幾年了，對這些還這麽了解，真是讓我這個在讀學生感到羞愧。”
查爾斯似乎被她言語之間的誇贊取悅了，他放松地靠在她身邊說：“寶貝兒，我們的目的不同，你是為了夢想，而我是為了犯罪，它對你來說是消耗品，對我來說卻是必需品，我當然要比你更了解它。”
潘茜嘆了口氣，決定換個話題。
“你這樣出現在學校裏真的安全嗎？”她皺着眉，“我總覺得你最近一直在冒險。”
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就是在冒險，自從遇見了她，他就一直将自己處在陷阱之中。
“但我總是想你。”
查爾斯蔚藍的眸子溫柔而深邃，他眼中從未出現在類似此刻的情緒，帶着些茫然，又帶着些難以自控。
“我想時時刻刻可以見到你，潘茜，你明白那種感受嗎？”
潘茜愣了愣，沒料到他會忽然這樣說，臉頰有些發熱，紅暈爬滿了她整個漂亮的臉蛋，她微微低下頭，白皙的手不自覺伸向了他，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她雖然沒回答，但她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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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從一開始就知道潘茜很漂亮。
哪怕是找個借口來逃離追捕，老套地裝作路邊情侶，他也會抽時間挑一個順眼的。
所以選擇潘茜，并不是偶然。
那個時候，漫天白雪之中，潘茜穿着鬥篷大衣沮喪地走在路上，撅着嘴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遠遠瞧見，腳步便朝她邁了過來，然後自然而然地攬住她，吻了她。
他其實見過非常多漂亮的女孩，她們每一個都風情萬種，單獨拿出去，都是禍國殃民的顏值，可她們全部加起來，卻也敵不過潘茜這樣素淡裏又透着清甜的美。
他看了一眼，從與她接觸，占有了她開始，他就再也沒辦法将她從腦海中移除了。
“查爾斯。”
潘茜緊緊抓着他的手，不知道為什麽紅了眼睛，他愣了一下，用空着的手替她抹掉眼角的眼淚，幾乎是有點緊張地問：“怎麽了？”他皺起眉，“發生什麽事了？”
潘茜搖頭，望向他說：“我不想你因為我冒險，如果你出了事，以我現在的能力，肯定沒辦法救你出來，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她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掉眼淚。
真是……傻得可愛。
“潘茜。”
他喚她的名字，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說，“別擔心，我會很安全，你要相信我。”
潘茜着急道：“可是我已經被盯上了，這所學校也是，你出現在這裏，萬一被卡爾碰上，他拿到了确鑿的證據，後果不堪設想。”
他告訴過她，卡爾這次是自己來的，她也猜得到他自己來無非就是上面不支持他的猜測，他得自己想辦法證實一切，才能得到支援，而要證實他的想法，單單是一張查爾斯出現在英國的照片就足夠了。
“他剛剛才來過學校，你不能在這，你必須馬上離開。”
潘茜很快做了決定，催促他離開，但查爾斯握着她的手，并沒有動彈。
雖然将FBI玩弄于鼓掌之上，挑釁對方，甚至是出現在他面前，卻讓他無從拿到證據，這都是查爾斯喜歡去做也擅長去做的惡事，但如果這些會讓潘茜這麽擔心，不做也罷。
“他已經不能再進入學校了。”
查爾斯在潘茜耳邊低聲安撫道：“寶貝兒，他是個美國人，也不是這裏的學生，我已經安排人封鎖了外來人士進入學校的權限，現在每天有任何校外人士登記進入，我都了如指掌。”
潘茜驚訝地望向他，随後又冷靜下來，他說得對，是她太杞人憂天了，他總是謹慎理智的，又怎麽會真的讓自己那麽危險，但是……
“安吉麗娜和威爾呢？”她不安道，“我總覺得安吉麗娜會做什麽。”
查爾斯将她攬入懷中，低聲道：“她什麽都不會做的，也做不了什麽了。”
潘茜愣了愣，靠在他懷裏，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
她用有些悠長的語氣說：“我能等到你做個好人那一天嗎？”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長時間，在她以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她聽到他有些無奈的話。
“潘茜，這個世界，總要有人來做壞人的。”
這之後幾天，校園裏一片平靜，潘茜也沒有再遇見卡爾。
學校寬出嚴進，所有校外人士進入都要登記，學校各個門口都有人把守，卡爾來了幾次都是這種情況，他很快就知道是誰采取了措施。
已經把手伸到了著名大學內，倫敦果然是他的地盤，卡爾掐滅了手裏的煙，決定耐心等待。
優秀的獵人不急在一時，如果弄不到合理的入校證明，那他會長久地守候在外面。
在這段時間裏，斯維爾皇家賭場的計劃也一直在實施。
查爾斯上了兩節課之後就沒再過來，因為要遠程指揮他的計劃，計劃真正開展之後，他才不會帶着潘茜露面。
如果是他自己，他倒是喜歡在賭場之中扮演受害者之一，然後更加神不知鬼不覺地脫離嫌疑，雖然這有點高調，如果被那群人的“軍師”發現，會更危險，但這才是他過往的行事風格。
不過……
想到潘茜那句詢問，他最終還是選擇不再露面，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已經在不知不自覺地為她而改變了。
潘茜好端端地在上課，連斯維爾計劃的日期都給忘記了，她覺得自己需要用功讀書，讓自己變得更加有用，也許未來某一天，查爾斯真的上法庭的話，她希望給他辯護的是自己，她希望自己可以讓他脫罪，雖然那看起來有點太異想天開了。
今天有校外活動。
潘茜跟着學生團體出校門，乘坐大巴來到倫敦塔附近，她一邊跟着帶隊老師往前走，一邊覺得如芒在背，她皺着眉回過頭，在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旁邊，她看見了一個有點熟悉的女人，她微微思索了一下，立刻轉回了頭，混在人群之中，繼續往前走。
是在斯維爾見過的那個女人，由于對方和她進行了不太友好的交流，她對她記憶深刻。
居然在這裏碰見了，真是見鬼，倫敦這麽小嗎？！
潘茜表情凝重地沖到最前面，這樣後面的人大概就可以把她擋住了，她只希望對方沒有完全認出她，因為她那天得打扮很成熟，和今天牛仔褲加風衣的裝扮很不一樣，她現在就是一副學生模樣，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她應該不會認出來吧。
一定不會認出來的。
潘茜在心裏這樣勸自己，後面校外活動的時候整個都心不在焉，她總覺得有事會發生，晚上回了宿舍之後就打開電腦跟查爾斯聯系，兩人使用的是他安裝在她電腦上的特殊社交軟件，據說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以前她每次在上面聯系查爾斯都會很快得到回應，但今天卻久久沒有收到回複。
潘茜這個時候才開始計算時間，立刻想到了斯維爾的事，他大約是在忙着。
惴惴不安地暫時合上了電腦，潘茜走到窗戶前面朝外望去，夜晚的大學校園依舊十分熱鬧，但潘茜住的位置較為偏僻，沒什麽人來人往的痕跡，也沒什麽風吹草動，似乎很安全。
或許是她想太多了，就算被看見了，被認出來了，對方又能做什麽呢？頂多就是聯想她也許是個不怎麽守規矩的女大學生，跑出來跟男人鬼混罷了，她不會想到那麽多的。
不會的。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那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
潘茜在偶遇過那個女人之後繼續開始上課，查爾斯是在她聯絡過後三天才再次現身，這個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一大筆錢進入他的賬戶，對于別人不法得來的贓款，潘茜覺得他截胡沒什麽不對，至少他還拿出去匿名做了一部分慈善，比那群家夥好多了。
她跟查爾斯說了那個女人的事，他皺着眉，臉色并不太好看，他讓她最近不要離開學校，好好在這裏待着，這裏比外面安全，潘茜很聽話，老老實實待在學校，可她還是出事了。
她住的宿舍樓靠近教職工宿舍，距離大部分學生的宿舍有點遠，平時教授們不在的時候這裏就更冷清，潘茜一個人去上課的路上，就聽到身後似乎有異動，她立刻回頭望去，看見大樓拐角處有人打了起來，一方人穿着黑西裝，戴着墨鏡，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另一方面是學校裏的人，潘茜見過，是查爾斯的下屬。
對方見到潘茜望過來便立刻喊了一句“run！”
潘茜來不及想，立刻調頭就跑，但對方顯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保護她的人大約三四個，來得人比這些人可多多了，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潘茜完全是本能地朝着沒人的方向跑，他們大約還顧及到這裏是學校，不敢開槍引起警方注意，只是用跑的來抓潘茜。
潘茜不要命地往前跑，她朝人多的方向沖，沖進人群裏，給對方帶來視覺障礙，這些人不敢在人群之中太過顯眼，不得不放慢腳步，裝模作樣地快走着朝潘茜的方向去。
潘茜今天穿了一雙高跟鞋，雖然只有五厘米，但着急地跑了一段路之後還是不小心崴了腳，她在心裏哀嚎一聲，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穿高跟鞋了。
她拖着疼痛的腿往人更多的地方跑，這面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通向一個學校出口，那裏人最多，也是她繼續往前必須要經過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開學校。
她不得不因為腳疼而放慢步伐，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路過的學生驚訝地望着她，有一個姑娘停住腳步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潘茜回了一下頭，那些人馬上就要追過來了，也許和學校的人在一起，前往醫護室或許是個好選擇，他們到目前為止都沒開槍或者引起矚目顯然是有所顧忌的，那麽她……
電光火石之間，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朝遠處的角落拉去，潘茜錯愕地望過去，看見卡爾的側臉。
“跟我走。”他快速說了一句，發現潘茜腳崴了之後便直接将她抱了起來，用比抓她的人不知道快多少倍的速度跑出了學校。
潘茜使勁掙紮着想要掙脫卡爾的懷抱，她生氣地說：“你幹什麽！我只要跟着學生去醫務室就可以了！他們不敢怎麽樣的！”
卡爾抽空冷哼一聲道：“是的，他們是不敢在百年名校裏面公開做什麽引起全世界的矚目，但他們可以暗地裏來，也許給你看腳踝的人就是他們的人，這群家夥可不是吃素的，你到底是怎麽惹上他們的？他們可是麥德林的人！”
潘茜是學法律的。
她了解過一些關于世界黑幫的資料。
麥德林。
最嚣張的違法販毒集團。
曾經逮捕過他們領頭人的警察，不出三天就被人射殺了。
審判他們領頭人的法官，妻子被輪/奸後，沾滿了污穢的內衣被扔到了法官的辦公室。
對他們進行通緝的總檢察長，反而被他們用錢反向通緝，最後因為這一億美金的懸賞，總檢察長死在哥倫比亞街頭。
潘茜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怎麽會招惹上這麽一群人。
當卡爾終于帶着她甩開了那群人之後，她不得不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問他：“麥德林不是在1991年就被招安了嗎？為什麽……”
她接下來的話根本不用說卡爾就知道了，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得知道，總有些人是過慣了嚣張得刀口舔血的生活，他們不願意被招安，就出來自立門戶，他們現在已經不叫麥德林了，但還是那群人就對了，我和他們交過手，在美國的時候。”
潘茜覺得特別冷，臉色慘白慘白的，她靠到身後的牆上，牆壁冷得她又開始發抖了。
卡爾看了她一會，無奈地脫掉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這件衣服很貴，別弄髒了。”
他皺着眉這麽說，很快轉開話題道，“以你的身份，應該惹不上這群人，讓我猜猜——是因為霍華德吧。他怎麽那麽不小心，讓那群人發現了你的存在？”
潘茜猛地想起在倫敦塔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女人，能夠在斯維爾中出現的女人肯定身份不低，斯維爾出事之後，那群被截胡的混蛋肯定會想方設法了解內情，這個時候斯維爾內部的人随便提起一個人，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那個女人甚至都不需要給出什麽确鑿的證據，他們都會瘋了一樣的趕過來抓她。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
查爾斯應該會知道她出事了的。
他在學校找了保護她的人，那群人進入學校肯定用了什麽手段，他可能暫時沒有發現，但這會兒對方必定已經暴露了。
他會來救她的。
潘茜表情凝重，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心裏一點都沒覺得輕松。
卡爾見她沉思，繼續說道：“你現在必須得采取措施。”
潘茜不解地望向他。
“既然他們找得到你，肯定也找得到你的家人。”卡爾給出最專業的分析，“你見了他們就跑，又有人保護，他們只會更加覺得你可疑，現在學校是肯定別想回了，你必須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可以幫你，但是……你的家人怎麽辦？”
潘茜整個人差點跌倒，卡爾立刻抱住了她。
他無奈地嘆息一聲，給出建議：“潘茜，只要我一個電話，FBI立刻會去保護你的家人。”
“你有條件。”潘茜冷靜地說，“你要我出面替你作證，甚至是做你的間諜，對不對？”
卡爾笑了笑，聳聳肩道：“幫助總是相互的，你不能只讓我一個人付出，而你什麽都不做吧。”
潘茜沉默下來。
她腦子裏一片亂麻。
因為跑得匆忙，穿梭在人群裏，她的手機不知什麽時候丢掉了，她現在根本聯系不上查爾斯。
但是……
她相信，他會保護她的家人的。
雖然這一切可能都是因為他而起，但她也沒辦法在出事的一瞬間就反水。
“我不需要你幫忙。”
潘茜倔強地推開了卡爾，轉身想要獨自離開，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但她還是這麽做了。
卡爾看着她堅持的背影，緩緩皺起眉，綠色的眸子裏暗潮起起伏伏，最後，他終究還是無法克制他內心裏的那種正義感，是出于放長線釣大魚也好，是出于情感也好，他還是走上前，拉住了潘茜的手腕。
“還想活着的話，就跟着我。”
他冷淡地說完，拉着潘茜走到一條胡同，那裏停着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