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潘茜到達倫敦的第二天，準時到學校去報道。
後天才到開學的時間，雖然校園裏依然有不少學生，但也沒有那麽熱鬧。
來帶潘茜報道的是個男生，看上去和她同歲，卷曲的短發，含笑的眸子，年輕而富有活力。
“你叫我威爾就可以了，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很高興認識你。”
他很熱情地和潘茜打招呼，潘茜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威爾看着她這副樣子，笑着說道：“新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你肯定會有些不适應，但沒關系，以後有任何不懂的需要幫助的地方都可以找我，我們是同一個班級。”
原來是同班同學，那的确是需要認識一下。
潘茜想到這個，交流的精神才稍微專注了一點，但還是有些發散。
威爾覺得有點碰了一鼻子灰，但仍然沒有因此而掃了興，他一邊走一邊給潘茜介紹學校的情況，還有班級現狀，潘茜聽得還算認真，眼睛時不時打量周圍，比起紐約大學，這所大學處處都透着不一樣的古典氣息，潘茜這份氣質一時半會還融入不了，但她相信未來她會适應的。
“對了，我聽說你不住校？”
威爾說到了關鍵，他困惑道：“你為什麽不住校呢？住校有很多好處，方便聯系、方便上課，而且你第一次來英國，住校的話會省去很多麻煩。”他建議道，“你還可以認識室友，教授本來打算給你安排一位女同學安吉麗娜做你的室友，這樣你會更好地融入到學校裏。”
潘茜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未解釋自己不住校的原因，只是簡單謝過對方的關心，威爾摸摸鼻子，感覺潘茜真是和她的模樣一樣十分冷淡，其實他在學校很受歡迎的，本來還想和新來的交換生打好關系，如今看來……有點難搞了。
“到了。”
威爾帶着潘茜辦理完了報道，還想送她離開學校，潘茜将課表裝進背包，站定腳步道：“送到這裏就可以了，我記得路，可以自己走。”
威爾遲疑了一下說：“需要我帶你再熟悉一下學校別的地方嗎？”
潘茜望了望遠處說：“不用了，該記住的我都記住了，如果有什麽不明白的，我會再打電話問你。”
這最起碼算是個交代了，威爾松了口氣，燦爛笑道：“好的，沒問題，随時恭候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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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茜謝過對方，很快轉身離開，她個子不高不矮，但邁的步子很大，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威爾的視線裏，安吉麗娜拍了一下威爾的肩膀，問道：“交換生呢？”
威爾愣了一下說：“走了。”
安吉麗娜到處搜尋着潘茜的身影，沒有任何發現之後便繼續問道：“你和她說了嗎？我們要給她開一個歡迎會的消息？”
威爾一拍腦袋：“糟糕！我給忘了！”
安吉麗娜翻了個白眼：“你真沒用！”
潘茜這會兒已經離開了學校。
她步行回到昨天的公寓，手握鑰匙打開門，這會兒天色還早，剛過中午，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她還沒吃飯，聞到這股香氣肚子就開始咕咕叫，晌午的倫敦彌漫在淡淡的薄霧之下，這幾天陽光都不是那麽好，除非早上的時候，一般都陰沉沉的。
潘茜一路上了二樓，在主卧室裏看見了靠在床頭擺弄電腦的查爾斯。
他穿着墨藍色的真絲睡袍，電腦放在矮桌上，旁邊還有一杯英式紅茶。
“你回來的路上有一間甜品店，那裏的瑪德琳味道很好。”
他随口說了一句，端起紅茶喝了一口，視線并未挪開，但好像對潘茜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連她回來的時候經過哪裏他都知道。
潘茜愣了一下說：“你在我身上放了追蹤器嗎？”
這話終于讓他将視線上挪了一點，落在她身上微微偏頭道：“那是過去，現在不需要了。”
潘茜放下背包，脫了外套，穿着毛衣坐到床邊角的地方：“那你怎麽知道我從哪裏回來，會路過哪裏？”
她是真的不明白，問得很認真，查爾斯直接把電腦轉過去給她看了一下，電腦上有分割開來的大大小小幾塊監控畫面，她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原來他什麽都看得見。
……倫敦的監控這麽好入侵的嗎，他想看見什麽就能看見什麽？
心裏很疑惑，但沒問出口，潘茜坐在那還沒說話，查爾斯便繼續道：“就算沒有這些，你也一定會走距離最近的那條路回來，那條路一定會經過那間甜品店，這并不難猜。”
的确不算難猜，她應該多習慣一點他的智商。
潘茜站起來，忽然說：“我聞到很香的味道，你做了午餐？”
“你終于發現了。”
他放下紅茶杯，望着她微笑，潔白的牙齒，薄薄的紅色唇瓣，蔚藍的眸子專注而熱切，一丁點危險大反派的模樣都沒有，像是位體面優雅的居家紳士。
“在餐廳裏，你可以去吃。”
他說完話，繼續盯着電腦屏幕，上面的畫面已經從監控切換成了別的，潘茜興趣不大，起身朝門口走，走到門口忽然說：“你喜歡吃瑪德琳？”
她總覺得他提到那間店不會只是随口說說而已，回眸盯着他的反應，果然看見他美麗的眼睛裏露出了贊賞的光彩。
“我對精心制作的甜點向來沒有什麽抵抗力。”
遇見潘茜之前，這大約是他最大的弱點，但這也算不上什麽弱點就是了，想要抓到他的人可不知道這些，如果知道的話，就該懂得到了他可能在的地方之後，一定要先去有名的甜點店蹲守。
“那你稍微等一會。”
潘茜說完這句話就扭頭出去了，查爾斯靠在床頭，視線緩緩回到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一家地下賭場的資料和實時畫面出現在上面，他看了幾秒鐘，将屏幕合上，起身離開了卧室。
潘茜暫時離開了這裏，但沒多久就回來了，她并沒有去甜點店買瑪德琳，而是好好參觀了一下廚房，之後買回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她系上圍裙，在裏面忙忙碌碌，倫敦春季的陽光稀薄地透過窗子投射進來，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讓她看上去好像《魔戒》之中會發光的精靈一樣。
該怎麽确切形容潘茜是什麽類型的女孩呢？
她的外表清爽幹淨，因為東方血統的關系，眉眼之間還會帶着些清冽寡淡的意味。
但這并不會讓人覺得她的模樣很平凡普通。
也許有時候你會忽略到她的存在，但那只是因為她随意自然的性格。
她的一切都會讓人感覺到很舒服，如果只是點頭之交，很快就會被忘記，但只要相處過，哪怕是幾天的時間，也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果面對她的人，還從來沒遇見過她這樣的類型，就更能體會到那種令人着迷的氣質。
潘茜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東方血統，她父親是混血，母親是華人，她有些法國血統，但這大概只體現在她面目輪廓深刻，不像母親那麽平面。
她在廚房裏忙忙碌碌，非常認真，所以沒注意到一直斜靠在門邊看着她的男人。
瑪德琳的作法很簡單，但這種甜點要做得好吃卻很難，她不是第一次做，因為父親是中法混血，所以她小時候在法國待過很長時間，對于這種法國甜點，可以說是獨有一套祖傳的秘方。
當甜點從烤箱裏取出來的時候，淡淡的甜香味撲鼻而來，潘茜聞了聞，彎起眸子，很滿意自己的成品。
她将瑪德琳裝進好看的盤子裏，轉身想要端給在卧室的查爾斯，但誰知道一扭頭就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在她做好的時候就朝前走了幾步，所以她一轉身差點撞到他，手裏的盤子險些摔到地上，是他及時伸手握住了。
“你吓死我了，怎麽走路沒聲音？”
潘茜吓得夠嗆，拍着胸口把盤子完全塞給他，有點不高興地說：“給你吃。”
查爾斯以為她最多只是做到去店裏買，真的沒料到她會親手做，他活到這個年歲，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孩，這樣的事情。
他拿起一塊香氣四溢的甜點，放在嘴裏輕輕咬了一口，美味軟糯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味蕾，查爾斯稍稍蹙眉，沒有說話，潘茜見他這副表情，有點緊張地接過了盤子裏剩下的甜點，放到流理臺上，緊張問道：“不好吃嗎？”
不好吃？
不存在的。
應該說是非常好吃。
比街角那家店賣得更好吃。
查爾斯緩緩松開了眉頭，認真地看着潘茜，然後用帶着瑪德琳香甜味道的嘴唇吻上了她。
潘茜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下意識靠到了身後的流理臺上，緊接着不得不被迫坐上了流理臺，她身後是還沒來得及收拾好的殘局，她有點渾身發熱地被動接受親吻，腦子暈乎乎的。
直到，盤子裏剩下的甜點差點因為他們的動作而差點掉在地上。
“……我要收拾一下。”
她咬唇推開他，背對着他慌慌張張地收拾廚房，肚子很不給面子地又叫了起來，她這會兒才想起來，都快傍晚了，她還沒吃午飯。
她對查爾斯太過在意了。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現象。
女人都會這樣嗎？
第二天，接到威爾電話，聽說有一個為她所舉辦的學前歡迎派對的時候，潘茜不是很想參加。
她回頭看看還在電腦前研究什麽的查爾斯，回到他的地盤上之後，他稱得上是個宅男，幾乎不怎麽出門，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打電話、看電腦。
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對方，畢竟要在學校就讀三個月，太不合群會引起別人的反感。
“我要出去一下。”
潘茜簡單地說了一句，打開衣櫃拎了條米白色的長袖連衣裙出來，随後是卡其色的風衣，玫瑰色的長絲巾。
查爾斯緩緩從電腦前擡起頭，看了她一會說：“無聊的歡迎會？”
潘茜點點頭：“是的，雖然有點無聊但還是要去，總不能誰也不搭理，上課之後大家會讨厭我。”
他并沒否認她的說法，但她總覺得他不太希望她去。
潘茜盯着他觀察了一會，他一直沒說出阻攔的話，于是她最後還是離開了。
潘茜總覺得，自從她知道查爾斯的身份後，性格就變了。
具體不好說變在哪裏，但身邊的朋友給出的印象，是她變得冷漠和成熟了。
或許之前她還是個比較有玩心的小姑娘，但自從旅行回來之後，她開始有了心事，也變得不那麽開朗。
她想，大約是她長大了吧。
一路乘坐出租車到了歡迎會的地點，一間不太難找的酒吧，潘茜已經是到了滿二十一歲可以合法飲酒的年齡，這種地方進去的時候也不需要再心虛了。
她走進去，威爾熱情地歡迎了她，拉着她的手給她介紹同學，潘茜試着抽回手幾次都失敗了，只能勉強自己克制一下，等他介紹完畢。
她認識了本來學校打算安排她們一起住的安吉麗娜，還有其他坐在卡座上的男男女女，大約十來個人，都是以後的同班或同級的同學。
她耐着性子向他們問好，終于全部認識了之後，手也得以解脫。
威爾似乎意識到自己握着她的手時間太長了，有些冒犯，臉有點紅地道歉說：“抱歉。”
潘茜搖搖頭表示沒事，随後幾人便開始所謂的歡迎會。
說是歡迎會，但大概只是想找個機會開個派對而已，潘茜索然無味地坐在那，雖然偶爾也會和大家聊幾句，喝點酒，但氣質上還是不太合群。
安吉麗娜坐在她身邊，笑着問她：“你是單身嗎，潘茜。”
潘茜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安吉麗娜笑了：“這是什麽意思？是還是不是？”
潘茜搖頭說：“不是。”
安吉麗娜遺憾道：“我覺得威爾很喜歡你，還想介紹你們更進一步。”
潘茜淡淡道：“我有男朋友了。”
安吉麗娜随口問：“他是你在紐約大學的同學嗎？”
“不是。”她簡單回答。
“那是畢業生？”安吉麗娜猜測，“律師？法官？”
潘茜繼續搖頭，給出答案：“他是汽車推銷員。”
安吉麗娜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
潘茜笑笑，沒再言語，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玩，忍不住肩膀聳動。
汽車推銷員，多麽久違的身份，在別人看來，配她這樣的高材生好像怎麽都不搭，安吉麗娜欲言又止了很久，還是忍不住說：“潘茜，我覺得你男朋友的職業有些太差了，你怎麽會找他？”
潘茜笑着說：“我覺得還好。他比較能言善道，所以業績很好，還算有錢。”
安吉麗娜不贊同道：“錢并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覺得和他在一起會聊不來嗎？”
她好像覺得潘茜和汽車推銷員的思想境界在兩個不同的層次，潘茜想起查爾斯的臉，也不知道他知道別人這麽評價他會有什麽反應，最後什麽也沒說，只是笑。
安吉麗娜嘆了口氣，也不再讨論這個，但表情上看起來還是希望她慎重考慮。
潘茜夜裏很晚才回到住的地方。
她開門進屋，換了鞋子，把外套挂在門口的衣架上，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酒氣，不太好。
她想先去洗個澡，但走到二樓，看見還亮着燈的主卧室，腳步不自覺地就轉了進去。
屋子裏很安靜，她以為本該早已休息的人其實根本沒休息。
查爾斯坐在窗邊，點了根煙，窗戶開着，窗簾也開着，晚上倫敦的冷風吹進來，凍得潘茜渾身發抖。
他沒穿着睡衣，身上是剪裁得體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系了條Versace的領帶，印花極具辨識度。
“你還沒睡？”
潘茜驚訝地開口，站在門口望着仿佛在欣賞倫敦夜景的男人，他半靠在椅背上，微蹙眉頭望向她，瞧見她略有些狼狽和微醺的臉龐時，眼底流露出奇異的神色。
該怎麽形容呢？潘茜總覺得，他可能不喜歡她回來這麽晚，亦或是和別人有過多交際。
她覺得……
比起讓她自由生活，他更希望将她鎖在家裏。
她渾身一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沒幾步就靠在了二樓樓梯扶手上，這樣傻乎乎的行為讓卧室裏的男人微微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藍色眸子盯着她，像要把她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他掐了煙。
從椅子上站起來，關了窗，拉上窗簾，扯開西裝外套的紐扣，脫掉扔到床上，随後是馬甲，襯衣，然後是皮帶。
潘茜渾身戰栗地望着他朝自己走來，理智告訴她趕緊走，但腿卻像灌了鉛，一動都不能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