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拉鋸的朱庇特
木星國際, 矽酸鐵星港，朱庇特大學。
木星上的一切看多了，偶爾讓人覺得, 仿佛回到了地球——回到了母星最“風華正茂”的年代。
這些平整開闊的房屋，完備的城市基礎設施, 不密集也不荒落, 就像等待月亮升起的地球。
文化傳承，中星帶做的遠比邊疆星帶好，至少目之所及的景物，能品出文明廢墟的味道。
木子堰望着腳下龍紋地幕屏，心中感概道。
面前的招生隊伍移動緩慢, 學生們人人臉上帶着對朱庇特大學的憧憬與向往。
這裏是中星帶的核心, 太陽系的天選之地, 木星的星立大學朱庇特, 代表着九星時代明面上各家星立大學的最高峰。
有些外星來的學生引以為豪的帶着領章, 上面寫着：【天選木星，加油朱庇特】
【最強朱庇特】
【九星之巅】
木子堰：“……”
木艦長說不出心中所感。
木星才不是真正的天選之地。
太陽系的天選之地是地球。
從來都是。
只有地球，才被真正賜予過生命的“誕生權”, 産生過真正輝煌而有生命力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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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木星這種“全移植、仿造”的現狀。
但是，轉念一想, 更悲哀的感受湧上心頭。
木星這種虛僞的自豪感遮蔽人的耳目, 讓木子堰感到不适, 但, 木星卻真的已經是太陽系間, 地球文明繁衍較好的星球了。
唉。
木子堰深深嘆了口氣。
白銀珠繃着臉走過來，将木子堰的路引塞給她：
“失敗了，艦院的新院長不認老院長發的招聘。”
木子堰沒說話，接過路引。
到達木星後，因為木子堰身負案底較多，沒有确定得到朱庇特大學撐腰的情況下，實在不方便在公衆面前露面。
所以，她托付白銀珠幫助自己辦理朱庇特大學教授入職相關手續。
白銀大可愛興高采烈的接受了任務，結果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木子堰沉思，問旁邊拍攝開學景象的格林東方：
“東方先生，朱庇特大學艦航院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前幾個月星際網上廣撒網要招聘我做教授，現在我人過來了，怎麽臨場變卦呢？
莫非是做局誘捕我嗎？
我對木星這麽重要嗎？至于賭上朱庇特最強的艦航院的名譽？
格林東方調取星空集團的內部數據，查看報道解釋道：
“和你沒關系。”
“應該只是學院內鬥而已，你明白的，老院長任期到了，本來就該換人，他想着招聘你過來也算是為航院留個好的火種。”
“但是這種‘人走了，還留個尾巴’的舉措，肯定不會讨新院長喜歡。”
“所以——”格林主持人攤手，表示木子堰這個編外兵成了朱庇特艦航院內鬥的炮灰。
木子堰：“……”_(:з」∠)_。
人在路上走，鍋從天上來。
白銀珠氣鼓鼓地坐在花壇上，“他們還吐槽木姐姐的社會職業！”
“間諜咋了，沒間諜辛苦工作，這幫嘻嘻哈哈的普通人都他麽得見閻王去！”
這話聽得木子堰心中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沒登陸矽酸鐵星港前，她就隐隐擔憂過自己的案底身份會不會阻礙到後期發展，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
格林東方遲疑片刻，附耳說：
“要不要，活動一下，買個假身份？”他比了幾個手勢。
木子堰看他一眼，不答反問，笑眯眯道：“看不出啊，正經大主持格林東方也會想出這種招數。”
格林東方：“……你早想到了是不是。”
木子堰将白銀珠拉起來，微笑，“怎麽會，我這麽笨蛋是吧。”
“木星現在和哪顆行星外交關系比較親密？新婚燕爾的那種。”
格林東方手中相機險些歪了，“別亂用形容詞。”
“今年木星海政廳有派遣大使訪問邊疆星帶，時間點……應該就和咱們逃出冥王星的節點錯開了一周左右。”
木子堰點頭：“明白了。”
随即，她打開光腦，登陸太陽系【星際路引登記官網】，輸入了一個編碼。
同樣被厄斯艦上“光榮”歲月磨練出倒讀技能的格林東方：“……”
這不是厄斯號上任何一個人的星際路引編碼。
“你在找誰？”
他問道。
木子堰的回答很含糊：“一個故人。”
“當時從水星出逃時，我救過她，她昧了我一張全星際路引。”
“這次正好還了恩情，敲打敲打她，讓她幫我坐實海王星的身份證明。”
格林東方一頓：“為什麽想要海王星的假身份？”
“有講頭嗎？”
木子堰頭也不擡：
“我剛得罪過冥王星，用他家假身份是找死。”
“天王星和冥王星貿易往來密切，我要是在天王領域做了假身份，後期被賣底給冥王星的概率很大。”
“海王星不同，它是個倒黴蛋兒，被冥王星戰争封鎖制裁，正在自力更生謀發展呢。”
“而且，你剛說木星試圖建交邊疆星帶對吧，如果有我一個‘海王星人’來朱庇特教書，算不算‘外交政策’的福利産物，應該會得到木星媒體的支持，對吧？”木艦長狡黠擠擠眼。
格林東方：“……”
他費解問道：“你每次做出一個決定，背後都要想這麽多嗎？”
木子堰翻眼睛：
“當然。”
“間諜的痛苦不是你一個普通公民能理解的。”
“這事兒別讨論，在讨論我就變身李伯勞惡心你。”
原來李伯勞已經變成了一個僞形容詞。
格林東方結舌，語塞片刻後，還是猶豫道：
“可是……你先後投敵水星、金星、冥王星，木子堰，我沒有指摘你言論和做法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你的歸屬感到底在哪裏？”
“九星時代的人類沒有搖籃時期地球人類那般對國土有深刻歸屬感我能理解，但淡薄到你這種程度的人，也确實不多見。”
笑話。
我歸屬感深刻的很，死而複生經歷輪回都磨不滅。
木子堰笑了笑：“大記者，你真委婉。”
“想問我真正效忠的是誰就直說。”
“怎麽，怕我又犯毛病，再次背叛木星嗎？”
格林東方狡猾道：“我只是覺得，木星可能配不上留住您這尊大佛。”
木子堰沒說話，轉頭看他。
木星土著格林東方為了母星，不怯于和大間諜對視。
片刻後，木子堰輕聲回答：“你會知道。”
“踏實活着，你就能看到你想找問題的答案。”
木星國際，朱庇特市，木星一號遺跡所。
九星時代之初，各星居民為了紀念消亡的地球文明，紛紛自發搜集捐獻物料，組建博物館進行展覽，并取名特定叫法【遺跡所】。
遺跡所作用也很簡單，為了當代人有個感懷的地方，記錄歷史，也為了後代人偶爾感興趣過往時，能有個去處。
曾經，九星時代之初，遺跡所時常人滿為患，人人都在艱難的星際拓荒中，深深懷念地球時代。
然而現在，遺跡所已經門可羅雀，冷清寥落。
從根源改變一個物種的思想遠遠用不了四百年。
李伯勞和田從文站在遺跡所門口。
田從文舉小黑板：
【想好了？】
【伯勞，我聽小木子講了，你上次為了帶我出逃木星，花費了多大心力】
【真的想好了？要舉報自己，再次投誠木星嗎？】
李伯勞沉默，片刻後輕聲回答：
“木子堰說的對。”
“平地起不來高樓，哪怕我和她根本政見不一致，這一點上我是認同她的。”
“既然要帶走木星的沉眠人，就得重新回到這裏來。”
“上次出逃，應該能夠讓木星陸管局認識到我的一部分價值了，我來看門遺跡所，是給他們面子。”
田從文忍俊不禁。
面前大風大浪，臉上死不認輸。
真是李伯勞一貫作風。
他接着寫道：
【不過，說真的，你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個性】
【我之前檢查你的身體，和你講過，現階段九星複蘇技術都是有殘缺的，或大或小。】
【我還好，口吃而已，伯勞，你的缺陷很值得注意】
李伯勞冷冷盯着他：“你想說我變得沖動暴躁，刻薄寡恩嗎？”
田從文嘆氣，再次寫小黑板：
【沒錯】
【無論你多生氣，我都要說，我是你兄弟，不會害你】
【你原來也有這些性格的苗頭，但沒有如今這麽嚴重，這次解凍，你的性格弱點被放大了——或者說，你被“性格銳化”了，發現了嗎？】
李伯勞沒說話。
他的心如墜冰窟。
片刻後，“不說這些，”李伯勞避重就輕，“先去聘上遺跡所看門的再說吧。”
朱庇特大學，艦航院辦公樓。
新院長是一位頭發濃密的中年人，和老院長的胖肚子禿瓢形象大相徑庭。
他嚴肅閱讀格林東方遞交的作保資料，審批木子堰過往一年的所作所為。
真是個極端危險分子。
他心道。
但老院長說的也沒錯，真是個百年難遇的人才。
……難以抉擇啊。
木子堰老老實實站在桌前，等着新院長的評價。
“教授是不可能給的。”新院長布朗格推推眼鏡，犀利望着冥王星間諜。
“而且你的逃亡者身份，注定了通不過朱庇特的政審。”
“政治污點過多，證明你劣跡斑斑。”
“同時，間諜不該是一個深入民衆生活過多的職業。”
木子堰笑了笑，語氣調侃：“照您這麽說，我退役之後就只能去間諜學院讨口飯吃了？”
布朗格瞬間揪住話語漏洞：“你還沒退役？”
木子堰攤手：“我不覺得現在九星誰能批準我退不退役，我是喪家之犬，沒有主家的間諜，談什麽退役和現役呢？”
布朗格不說話。
木子堰譏诮地望着他。
土星賽特頓大學艦院這兩年迎頭趕上，讓朱庇特艦院壓力很大。
木子堰的艦航技術确實能夠讓她四處橫着走，浪蕩全宇宙，但是老院長的院令布朗格并不想遵從。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是打算将木子堰作為第一把的。
但是……做了院長，也要考慮學院的發展啊。
布朗格心中嘆了口氣，感嘆自己還是不能算政鬥的好材料，對待真正的人才根本狠不下心來。
“教授不行，但是助教還是可以的。”
“想更進一步的話，先找來一個穩定的籍貫證明再說吧。”最終，布朗格松口。
木子堰：“如您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