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充滿信任的一千米
就這一個小玻璃片, 木子堰對着它，神情仿佛如聞神音。
她向來冷靜自持，內心穩如冰山, 現在這表情可真是少見。
李伯勞：“……”
李伯勞不搭理她，讓她自嗨, 接着傳輸光腦中的資料, 時間争分奪秒。
術業有專攻。
木子堰的建航背景在這幾個月的共處間，已經被捶的不能再實了。
李伯勞不是那等見識淺薄的人，自高自大總想着凡事都要插一腳，相反，幹情報講究配合, 報喪鳥最懂得“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
“啪”一聲。
通訊器拔掉, 傳輸完成, 李伯勞緊急聯絡白銀珠, 旁邊木子堰望過來, 神色些微驚訝：
“我是李伯勞，情況緊急。”
“提着厄斯號，馬上來高斯研究所救人。”
“我不發定位, 會被鎖定，我知道你能查得到。”
“記住, 我們在高斯研究所頂層, 你要搶在冥王星陸管一局之前, 趕過來！”說完, 也不等白銀珠小可愛回話, 就掐斷了通訊。
木子堰眨巴眼睛：“……剛才的通緝令通傳你也聽到了。”
李伯勞冷睨她：“廢話少說。”
木子堰摸鼻子：“卡戎星封鎖了局域網，外來賬戶通訊都會被暫時監聽。”你還敢這麽明目張膽的給白銀珠通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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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勞嗤笑：“蠢貨。”
“白銀天尊家的公主，連點通訊保密都做不到的話，還搞什麽離家出走？”
“估計還沒走出柯伊柏帶，就會被她老爹抓回去吧。”
木子堰撇嘴，祭拇指：“哇，大可愛真是小天才。”
這是他爹手下科研團的成果，和她有什麽關系，白銀珠頂多算個用戶體驗。
李伯勞心道，望着木子堰的目光，冰冷如刀刃，令人如芒在背。
“……”
木子堰坦然和他對視。
兩人所思所想皆是一致，默契到不可思議。
卻誰也沒有先開口。
片刻後，似乎無聲中完成了一場信任的交接，李伯勞松口，吐露部分：
“光腦中信息很全。”
“冰棺沉在高斯地下五層，我要去查看情況，一起嗎？”
木艦長挑眉。
終于有點相信我了。
木子堰忽然有種“千年媳婦熬成婆”的感慨，嘴上卻沒有立刻倒戈，笑道:
“查看什麽情況？說清楚啊李伯勞。”
“現在被全卡戎星通緝的人是我，冬眠者要是丢了，算不在你頭上。”
“鍋還是我的。”
李伯勞眯眼，說話幾乎看不清嘴唇在動：“一句話，去不去？”
木子堰攤手：“看您的回答啦。”
外面警報聲連天響，內裏兩位能人锱铢必較寸步不讓。
目光對視間，火花噼啪閃。
木子堰見李伯勞不語，加重砝碼：
“我知道你一直疑心我的背景。”
“實話告訴你吧，你從審訊處盜出來就算是真的，也解釋不了咱們相熟幾個月，我的表現。”
“勞哥，別掙巴了，我的來歷除非我松口，不然沒人查得出猜得到。”
“現在，明知道我背景的科技因素含量會對你盜取冰棺有利，你是信我，還是不信呢？”
“必要時，‘要毫不動搖地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對嗎？”木子堰笑靥如花，說出搖籃時期華夏偉人的名言，将場面重新抛給李伯勞，讓他決定……
李伯勞瞳孔一縮。
“你怎麽知道這話？”
木子堰狡猾說：“我就是知道，你打我啊。”
“一句話，信我，我就幫你，但是從此，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什麽明的暗的都別再亂來，有事兒要問就直說。”她暗指登陸卡戎星時，李伯勞毫無同胞情的坑她被陸管局抓捕一事。
李伯勞不語，等着聽她後面的話。
“不信的話……”
木子堰餘光望向牆壁報警裝置，李伯勞神情登時危險起來，她笑了笑：“放心，我不會倒打一耙。”
“但是我會立刻駕駛星艦逃跑——”她手一指實驗室盡頭修理架都沒拆除完畢的恒星級戰艦，鬼知道這是卡戎星哪一批還沒出場的預備役艦。
“——你知道的，引力波隔片在手，星艦我會開，把你踹下去，留着做高斯研究所冬眠人的活體研究，應該很容易吧。”
“他們正愁雙方意見協調不來，開不開始複蘇冬眠者呢。”
“有你這個活體标本在，一切，迎刃而解。”
李伯勞盯着木子堰，目光淬了毒似的。
木子堰笑眯眯回視，一字一句吐露惡魔的話語：
“反正，祖宗，正面對抗，你打不過我。”
“考慮一下吧。”
我大可以把你打殘後，丢在原地，留給高斯，自己開艦破開頂層樓板逃竄。
木子堰潛臺詞如此道。
李伯勞：“……”
李伯勞眼皮跳了跳，似乎想把木子堰的容貌刻在腦海中，那是多麽深刻的情感，看得木子堰心潮澎拜又毛骨悚然。
她知道，威脅一個睚呲必報的人——特別是這個人叫李伯勞，毅力驚人，堅強隐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但是，博取李情報長信任的機會難得，此刻，千載難逢。
鬼知道下一個金貴的時機得等多久！當然要賭！
四兩撥千斤是險招，撥不動就會被毫不留情地砸死。
但是，該撩撥還是要撥。
一息過後——
李伯勞笑起來，很純粹而又毫無內容的笑，眼睛都微微眯起來，讓木子堰背後寒毛瘋狂仰卧起坐，冷汗狂出：
“好，我信你。”
“感謝此刻，你危難中的幫助。”
“希望合作長長久久，木子堰。”
報喪鳥的笑容，讓人“春風拂面”。
木子堰：“……”尾巴一緊。
青年伸出手來，用一只完好一只全盲的眼睛，牢牢盯住木子堰。
木子堰暗吸口氣，做好心理建設，也伸出手來。
啪一聲。
兩只手緊緊交握，點頓三下即松。
歷史的弓弦在這一刻瘋狂拉緊，展現驚人的韌勁——洪流彙聚，該相逢的注定相逢，要交付的注定牢靠，時間的影子交疊，五十年後時空旅行者所言說的人人物物，終于，絲毫不差的對齊浮現在光陰長河中。
木子堰暗松一口氣，認真說：
“你會信我的，真正的信我。”
“以後，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
“我對地球的忠誠。”
李伯勞笑了笑，沒說話。
唐波爾做完彙報回來，安保隊已經巡邏完一圈了，四壁報警燈滴歪滴歪地叫，紅光亂閃，科研助理被安保架着，暈頭轉向，虛弱得很。
“怎麽了這是？”唐波爾趕緊上來關切道。
“唐老師。”助理弱聲道，剛挨了一記手刀，現在他看人都是重影兒，“那個木子堰……是逃犯，陸管局把她降級了，要抓，要抓。”
唐波爾：“？？？”
哎？
不是好不容易找來的木.苦大仇深歸星間諜.赤子情懷.技術超棒棒.子堰嗎？？？
話還沒接上下一句，助理白眼一翻，又暈過去了，也沒告訴唐波爾，自己的證件被偷這件事，唐波爾趕緊讓安保送他去醫療室，自己急匆匆進深層實驗室。
實驗室裏靜悄悄的。
一圈看下來，機要的實驗品，一個都沒丢。
唐波爾撈出低溫儲藏的合金半成品仔細查看，心中疑雲叢生：
怪了？
那木子堰技術背景是材料合成，為啥沒偷走一件兒實驗金屬呢？
思索間，背後複蘇系統的大煙囪管子裏，忽然冒出一個黑影。
唐波爾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悶棍打暈了。
木子堰丢開實驗室的大拖把，沖李伯勞比哈特：“搞定。”
李伯勞：“……”
有種微妙的違和感。
這木子堰看着是個看正經活的人，咋套麻袋□□棍這種事情，比我還順手呢？
“冷庫需要高層技術人員的瞳孔驗證。”
“你明明可以挾持唐波爾，打暈運輸會很麻煩。”李伯勞盡職盡責提醒。
木子堰擺手，爽氣道：“挾持一路要過幾百層電梯，萬一遇着個人，唐波爾又不是傻子，循着機會舉報我們咋辦？”
“打暈多省事。”
李伯勞：“……”
“那你打算怎麽用兩個人的力氣運走三個人，同時，”他指指腳下銀色的樓板，暗示高斯主實驗樓幾百層的高度。
“——下到負五層呢？”
木子堰拖着唐波爾衣領子，拖麻袋似的走到牆根，按動實驗艙旁的按鈕，噼啪一聲，一個四方格子在壁上打開，口徑能容納一個人彎腰鑽進去。
“看起來，勞哥以往幹刺殺、或者從中間人買賣情報比較多吧。”
“很少進實驗室直接盜取情報源？你也許不太熟悉實驗室的構造。”木子堰給自己臺階下。
李伯勞不置可否，“接着說。”
“實驗室修的這麽高，處理實驗垃圾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
“幾百層的高度，日日讓保潔阿姨清掃，也太不人道了，還是一大筆人力費用。”
“于是，傳遞系統便誕生了。”
“每個實驗室都有至少一個開口，對應處理垃圾和實驗品傳遞。”
“當然，它也會定期清理。”
她說着，随手将實驗室內的填充海綿從複蘇倉中拽出來，丢進傳遞窗口，只聽比哔哔啵啵聲響起，機械音提示：“幹垃圾，請選擇傳送樓層。”
木子堰輸入【-5】，随即傳送窗口關閉，發出吞咽聲，再打開，海綿不見了。
李伯勞：“……”
簡直不敢想象，活人跳下去是多麽喜大普奔的景象。
然後，他眼看着，木子堰将窗口中的墊板給抽掉了。
那這，人進去了，就是火辣辣的自由落體運動。
真他娘刺激。
李伯勞：“……”不嗦話。
木子堰認真解釋：“這樣快，不然下幾百層至少要十分鐘。”
李伯勞：“……”還是不嗦話。
“機會難得。”木子堰道，“這傳送系統不會是安保最先想到的地方，但是被清查也就是一兩刻鐘的問題。”
“要走快走。”
李伯勞終于出聲：“複蘇系統怎麽辦？”
“簡單。”木子堰直接上手，将“煙囪管子”撤掉，留下光裸裸的機器，大力神附體，拖拽過來。
剛才還在思索#如何在不損毀的基礎上有效折疊#的李伯勞：“……”
他矜持地點點頭，“不錯。”
木子堰順便将實驗室的粘性手套順過來，丢給李伯勞，摸出張紙，咬着筆開始飛速寫字，一面吩咐道：
“手套可以提供降落途中一定的借力。”
“勞哥你先跳。”
“不要怕這一千米的高度，我給你墊了海綿在底下，勇敢去飛吧！”
“機器我在你之後扔下去，你小心閃躲，別被砸死了。”
“然後我扔唐波爾，注意接好。”
“——放心，重力加速度是一樣的，伽利略在比薩斜塔上說過，不會因為先後順序和質量不同而讓機器追上你，放一百個心。”
李伯勞：“……”
伽利略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木子堰見他不動彈，照他踹一腳：“快去，伽神看着你呢！”
李伯勞認命地嘆口氣，總覺得交換信任後，木子堰徹底放飛自我了，“你不下來嗎？”
木子堰接着寫，行行黑字不過腦子似的快速從筆尖流瀉而出：
“拿了高斯這麽多東西，無論高斯有沒有替換，都要作出補償才行。”
“——我知道，我一個逃犯，講究這些會被人罵事兒多。”
“但是，還是要做的。”
“他們不是想要特金的提煉方法嗎？我答應了水星國際，所以柔性金屬的配方我不能講，但是我能給他們另一種特金的提煉方法。”
背後，李伯勞不可思議地望着木子堰。
高斯是冥王領域前沿的研究所。
這木子堰何德何能，能擁有超越時代的科研技術？
她到底是誰？
李伯勞想不通。
他心算距離和時間，站在傳送窗口，往下望，黑漆馬虎，冒着冷森森的寒氣，宛如地獄深處吹來的陰風。
背後木子堰“虎視眈眈”，似乎李伯勞不跳，她就準備随時補一腳上來。
李伯勞：“……”
李伯勞吸口氣，戴手套：“好，我先下去，三分鐘後，你扔機器下來。”
木子堰接着寫，“放心。”
外面連綿不絕的警報聲越來越近，李伯勞蹲在傳送窗邊上，最後一秒，留下叮囑：
“你自己小心。”
“我在負五層等你。”
說完，縱身跳進黑不見底的窗口內。
這麽高，這麽險。
他一聲沒吭，更別提慘叫了。
這邊，木子堰停筆，将紙釘在牆上，目光尋索實驗室。
預備役星艦的開啓源代碼一般會放在哪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傳送系統這個東西，現在醫院就有的，特別是手術室和藥房，傳遞東西非常方便，一般口徑很小，50CM見方的樣子，像小型的電梯。文中放大了。
2、“要毫不動搖的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這是毛爺爺的名言，毛///選中有的。
嘻嘻嘻，這裏是今天趁機踹了男主的木艦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