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畸形的“愛人”
火星國際, 馬爾斯市，地海集團總部。
窗邊夕陽垂垂欲落，同處中星帶, 火星觀賞到的落日美景和母星地球相似度很高，睇睇格站在落地窗前抽雪茄, 煙圈噴塗, 遮擋了噴薄如火海的落日。
“稿子寫好了，部長。”
“您看看。”
實習生将題目劃上橫線，醒目的紅色圓圈套住标題：“神秘水冰飲風行初星帶：水星輕工業曙光再現”。
睇睇格轉過頭來，坐下，熄了煙開始審稿。
沒錯字, 文采不足。
他揚手加了一段深度評論, 吩咐實習生：“有空多看看《太陽日報》的評論專欄, 學會剖開現象看本質, 小子。”
“你瞅瞅, 你這新聞總結寫的是個什麽？”
實習生有點發懵，夕陽光線照在臉上，整個人呆呆的：
“就, 誇了下水星國際生産功能飲料速度快、規模大。”
“然後，點了一下水星輕工業早年的衰敗和現在重新萌芽的情況, 給予……鼓勵。”看部長神情愈發危險, 實習生說話也越來越小聲, 到最後, 像蚊子叫。
睇睇格掃了一遍文稿：“……”
“太淺, 新聞背景功課做得太差。”
“我問你，你稿中提到水冰飲專利普查，是在土星賽特頓上的專利，發明人木子堰，這一點，為什麽沒有展開闡述？”
“你負責初星帶新聞初稿，不知道這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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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生口幹舌燥：“不是，部長，水星國際不是發了通牒，不讓大肆渲染戰犯出逃的事情嗎？說是損害水星聲威。”
“幾個月前的直播，夠丢臉的了。”
“現在網上還有讨論的呢。”
睇睇格噴一聲，喝口茶消除煙味：
“傻蛋小子。”
“你現在在地海集團，發的稿出了事也是地海背着，怕他水星國際幹什麽？”
“硬剛武力我們不行，但輿論話語權初星帶兩顆星綁在一起也不會有我們地海福輻射範圍廣！”
“聽我的，改，增大探讨專利發明人的部分，好好寫各種猜測，給讀者留出想象空間。”通訊部部長露出大尾巴狼微笑。
實習生：“……”
實習生還是有點膽怯。
他忘不了前不久水星國際派發給三大傳媒巨頭的信件，言辭很嚴厲，實在讓他此刻放不開手，稿子寫完了也不敢署名。
睇睇格嫌棄地不行，就看不上這種慫蛋瓜子。
“小子，就這膽子，以後一輩子坐辦公室吧啊。”
“什麽重大社會危機事件跑新聞，輪不着你。”
“你是真傻還是假的啊，水星國際自己都不介意水冰飲的配方沾染了逃犯的印記，開始賺髒錢了，還怕別人背後說嗎？”
“有本事別生産啊，接着窮啊！”部長罵人頗有道行，噴起來擲地有聲。
這一聽，實習生豁然開朗。
“對啊！”他敲拳頭。
“我馬上寫！”說完，埋頭狂草。
睇睇格嗤笑，打開桌上的飲料箱子，套出兩瓶水冰飲，丢給實習生一瓶，“接着，希望給你更好的靈感。”說完，自己翻看手中的飲料瓶子。
哥特風設計，黑色罐體，畫滿了銀色鬼畫符，陰氣森森，很有水星長久以來“重工業強勢輕工業廢渣”的印象。
咔吧一聲，打開。
沁鼻的薄荷涼氣沖出，襲上鼻端，讓人神清氣爽，濁氣一清。
喝一口，爽到脾胃凍結肺腑。
淡藍色液體中隐約可見亮片閃爍，入口即溶，也不知道水星國際用了什麽提純工藝，能讓冰晶碎片懸浮在液體中，實在是高超。
爽，好喝。
睇睇格心道，翻看瓶子上的介紹，慢吞吞地念，“……促進腸胃消化、幫助構建消化系統防禦屏障……”
“特含水星獨特珍稀元素，滿滿一瓶，獻給太陽系最可愛的你。”
睇睇格：“……”
心癢癢的，感覺微妙。
這廣告詞寫得好！
我是太陽系最可愛的新聞人！嘻嘻！
睇睇格又喝一口慢慢品，旁邊實習生已經喝得停不下來，哐哐開始牛飲，睇睇格看在眼中，覺得好笑又自嘲。
剛還說瞧不起水星國際，現在又覺得水星産品好，唉。
睇睇格：真香。
三兩口喝完，睇睇格又發話，吩咐實習生：“算了算了，少損水星國際幾句吧。”
“東西真挺好喝的。”
“多吹吹銷售佳績吧！”
實習生趕緊應下，心道太好了，少一次背鍋的機會。
星際網，美食頻道。
黑良子作為水星美食小主播，受困于水星籍貫背景，一直以來沒辦法像會做菜愛享受的天王星、土星、金星那樣，獲得大量星際用戶支持。
……畢竟，大噶都知道，水星重工業好，美食軟飲這種輕工業，進步空間，還很大。
然而，今天不一樣了!
水星國際軟飲的一顆小明星誕生啦！
“各位親故們！”
黑良子帶上兔耳朵耳麥，在直播鏡頭前開心地蹦蹦跳跳，粉紅色的兔耳朵甩啊甩，萌萌噠！
她扮相粉嫩嫩，畫着少女妝，捧着一瓶設計風格後現代廢土工業風的飲料，別提多怪異了。
“當當當當！今天要給大家推薦的就是咱們水星老家的小明星！”
“水冰功能飲料！”
說着，她扭開全息五感按鈕，将飲料罐子放在鏡頭前。
頻道裏幾千個小粉絲都在等着看可愛主播的美顏，美食都是次要的，然而，一看黑良子今天介紹的是水冰功能飲料，頓時從頻道外，又沖進來上萬個活粉：
“啊啊啊啊啊啊！良子你要介紹的就是我近期的最愛啊！”
“樓上一定是個好運氣的初星帶人，嗚嗚嗚，我一個火星人，到現在還沒喝上呢！”
“啥，是不是啊，出廠倆月了，還沒運到中星帶嗎？”
“胖友，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不知道這飲料第一階段只推廣初星帶嗎？”
屏幕前，黑良子用粉粉的指甲叩開易拉罐栓子，看到彈幕，趕緊回答：
“是噠！這位朋友說的對！”
“水冰飲現階段只推廣水星和金星，看看市場反響，下一階段再考慮中星帶。”
“投産量不算大，我是水星本地人，都是排隊好久才買到的。”
“敲好喝！”
說完，小姑娘白淨的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笑容，将開口的易拉罐怼到前面。
——全息直播顧名思義，全息全感，五感自然也包括在內。
于是，一時間，頻道裏的幾萬粉同時嗅到鼻端一股清涼的薄荷味，上頭的很，只想爬上去狠抽七八下鼻子。
“哇！良子，你又換直播裝備了吧！這味道絕了！就像是夏天穿過茂密的薄荷叢！”
“這倆月幾千個頻道宣傳過這飲料了，就你家味道最純！”
“切，說的好像多能耐似的，不就是個拿推廣費做宣傳的嗎？”
黑良子倒出一小杯，将美麗透亮的淡藍色液體對準直播鏡頭，認真解釋：
“沒有哦。”
“良子沒有拿推廣費。”
“這是母星的産品，良子不會收錢的。”
“不過，對的，良子更新了裝備，這是金星采購最貴的一套直播設備，花了好多錢呢。”
杯子站定，藍色液體微微搖晃，晶瑩的冰片懸浮在飲料裏，閃閃發光，宛如九天之上接了一杯星河之水，璀璨奪目。
“……”
彈幕安靜片刻，衆人紛紛震懾于這杯藍色星河水的美貌，口水留下三尺長。
“我的天啊！太美了吧！”
“這提純技術誰貢獻的啊！送她上天嗷嗷嗷嗷太陽在上這調色這懸浮效果！”
“客觀評價，這種廢土風的設計風格和絕色內核審美碰撞在一起，實在是效果出衆，水星國際這回有心了，有心了！”
“嘁，提神飲料而已，比得上我金星的金沙河嗎？”
“略略略，我不覺得金沙河好喝，膩死了，像在吞金！”
“不是，說半天了，這飲料是發明專利嗎，誰查查啊，我們去拜拜大神，這種提純技術和內外設計，行家。”
黑良子将這條彈幕提出來公示，清清嗓子回答道：
“感謝這位觀衆的提問。”
“在這裏我回答一下，這杯星河之水的發明者，就是三個月前臭名昭著的水星逃犯木子堰。”
“直播前，我做了一下背景調查，”
她拿出記錄本，念道：“水冰飲的專利登記點在土星賽特頓，為聯合專利，持有人是木子堰個人和水星國際全體。”
“她的申請上寫過這樣一段話：僅将此發明獻給我懷有深深歉疚的水星，我深知，過錯無補，只能往前看，不求大家在情感上原諒我，只求這款産品能為水星帶來更多一分的利潤。”
念完後，頻道半天沒人說話。
半晌，才斷斷續續有彈幕出來：
“靠，我不是水星人，這事兒我真不好評價。”
“我是水星人，我也不知道咋評價。”
“掙了大錢是真的，我在金星太白港住，門口百貨店天天排長隊等着買這玩意兒，盛況空前啊；可是，背景尴尬也是真的，一個叛逃者給的發明，水星國際的人心夠寬啊。”
“你別說，這玩意小小一瓶，牛掰着呢，一罐4幣，一批就投産了2億罐呢！三天就賣空了！”
“這算啥，區區小錢，還有更大的雷呢！”
“怎麽說？”
“太空港和水星國際，因為軟飲産業，又重新有聯系了！”
“啊？！真的假的！卧槽我活了三十年，沒想到還能見證歷史！”
“騙人是小狗，真的！”
“媽呀！水星在上，我們真的見證歷史了！”
“合照留念！”
“合照留念！”
整整一個頻道的人都轟動了，大家在屏幕上刷刷刷留言，宛如“實體”奔走相告。
是啊，見證歷史。
黑良子沒回答這話。
她完全默認這瓶“星河之水”是母星的傑作，心中勉強承認逃犯的丁點心意。
随後，黑良子将之前廣受觀衆好評的一分鐘星河之水展示視頻截好，投放到星際網，期待引爆更大的熱點和流量！
我的母星啊，可愛的水星。
願你發展更好！
卡戎星，冥王星國際陸管一局。
靜室裏一片沉默，倆人互相對視，各懷鬼胎。
木子堰很快将面前這個有些病容的男人和原身記憶中的三世子聯系在了一起，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怎麽會，這麽快？
她被抓的理由，是“疑似仿生人”，不是間諜或者攝政族親故。
就這麽簡單粗暴的面對“德國//骨/科”，心中感觸十分古怪。
除非……那幾個遺落在卡戎星的“小跳蚤”中，誰又作妖了。
比如，給陸管局通訊，誣告木子堰通敵外星。
不然，以明面上卡戎星政管系統的調查速度，怎麽也得押後個三兩天，才能出結論。
三兩天時間，夠木子堰摸透政管這邊兼帶套話了。
現在可好，猝不及防。
一浪一浪的不舍和眷念像海水沖刷心頭，木子堰微微蹙眉，被原身驟然強烈的感情刺激的有點想吐。
想摸底過往，木子堰倒是很願意和三世子敘敘假舊談談假情，但零碎的記憶中，疑似骨科的兄妹身份實在讓人牙酸倒胃。
木艦長：我沒有任何違反婚姻法的愛好（舉小手手作證）。
她這副蹙眉難受的樣子落在三世子眼中，被自動翻譯成了“久別重逢，相見愛人的眷念和滔天熱愛”，三世子情難自禁，勉強站定腳，熱淚凝在眼眶中。
“小堰，三年了。”
“我想你想得要發瘋了。”
“……”
木子堰注視着三世子涕淚橫流。
……好一個水做的漢子，對得起你肩上攝政族王章嗎？
“我也是想你的。”她垂下眼睑，低聲回答，神态楚楚。
三世子仿佛被這一句話激發了什麽特異功能，一時間淚如湧泉，激動的說話都帶着哽咽聲，噴吐着內心滔滔如洪水的情感:
“……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麽過來的嗎？”
“……你住過的月臺，我一直留着，你的衣服，我也一件沒扔…”
“母親苛待我，我好苦啊你知道嗎？”
三世子邊抽搭邊碎碎念。
……
……
……
木子堰：“……”
木子堰：“0.0”
神情克制不住漸漸變态。
金玉華服的青年還在哭訴，泣音聽着抓人心肝，但他面前所謂的“摯愛”一直被捆綁在椅子上，姿勢難受，他卻一步不走，靜靜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保持着俯視她的姿勢，專注地哭。
哭你麻痹。
遠得不說，若真是亡命鴛鴦生死愛侶，無論怎麽比，囚在錦衣玉食的母星也比遠走他鄉盜情報要好千百倍。
這三世子見面至今除了哭訴自己的辛苦和不容易，連一句“小堰你辛苦了，這幾年不容易吧”這種假惺惺的慨嘆都沒提。
好假的人。
好假的愛。
如果這就是這厮的愛情，那……他可真是畸形人格。
木子堰心中為原身枉死的姑娘嘆氣。
妹啊，你原來到底看上了一個怎樣的人渣啊。
你們最好沒有真的骨科過啊，不然我真是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思索間，套在手指上的通訊器忽然一亮。
這通訊器款式老舊異常，進陸管局搜身前，被認為是普通戒指，沒有收繳，此刻倒是給木子堰送來了意外之喜。
她細細摸索戒面上浮現的字跡。
[→來自水星空管本傑明：]
[第一批銷售告罄，定價4幣，淨利1幣/罐，沒打折沒壓貨，現在結款。
[按分成，付你5000萬，打在水星國際給你開的卡上了。]
[多謝你獻出的這項發明，我替母星輕工業感謝你。]
[ps：飲料更名為星河之水。]
[原名太難聽了，木子堰你真是個起名廢。]
摸索完的木艦長：“……”
哎，我有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木子堰：開森，面對蛇精病三世子也不難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