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次遇見
第二天一早,靳成睿早早就起床了,為了不耽誤今天一整天的時間,他将所有行李收拾好,在酒店吃了個早餐,看了下時間,距離兩人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僅猶豫了那麽一秒,他就往英雄廣場那邊走。
早上的馬六甲不如中午那麽燥熱,靳成睿走在路上感覺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不用二十分鐘的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在英雄廣場買了瓶水,又走到了對面的古城門,這個時間還很早,到處都沒有什麽人,靳成睿熟門熟路地拾級而上,幾個擺攤賣畫的人已在那邊開始擺放自己的畫,靳成睿看了一圈,沒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拿着水的手,接着又繼續往上走。
早晨的陽光穿過樹葉,零零散散地投灑在臺階上,樹上的小鳥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一切看起來都那麽美好,但再美好的光景,也比不上靳成睿看見青年在陽光下忙碌的身影。
“小唐!”靳成睿在發現唐雨的那一刻,就忍不住脫口而出喊了一聲。
唐雨忙碌的動作頓了一下,緩慢地轉過身來,看見靳成睿的那一刻臉上閃過不可思議,緊接着扯嘴笑了起來,“靳先生!你怎麽會在這兒?”
靳成睿的笑臉僵了一下,馬上又說:“想着還有點時間,去英雄廣場那邊買了點東西,沒想到上來這邊就看到你了。”
“這真是巧啊!”唐雨感嘆一句,接着他看了一下靳成睿,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朋友,回過頭來對靳成睿說:“靳先生你忙麽?不忙的話就先到上面看看風景坐一坐吧,我先幫朋友搬點東西,很快就結束了,之後去找你,我們一起去吃飯。”
靳成睿搖了搖頭,想了一下又開口道:“反正我沒事做,要不我幫你吧?人多好辦事。”
語畢,靳成睿徑直走到唐雨身旁,把水往旁邊一放,說着就把東西搬了起來。
“诶诶!靳先生,沒關系的,我們來就好,東西又髒又重,不要弄髒你的衣服了。”唐雨看見靳成睿的動作,馬上上前壓着他不讓他搬。
靳成睿一口氣将一個大箱子搬了起來,站起身和唐雨平視,對着他佯怒道:“你是小看我嗎?別看我常坐辦公室,我也常去健身的,還有,你都不怕髒了,我怎麽就怕髒了?”
靳成睿在心裏嘆了口氣,唐雨雖然算不上白皙,但他的膚色比起當地許多人都白上不少,算是帶了點小麥色的健康膚色,但他知道唐雨是常常騎着自行車滿城市轉的,天天這麽暴曬,居然也能保持這種膚色,每次看見他都覺得他幹幹淨淨的,比起自己弄得一身髒,他更不願意看見青年沾上一點灰塵。
唐雨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和靳成睿對視了兩秒,就敗下陣來,“好吧,那你搬這一箱就好,剩下的都是小箱子,東西也不多,我們很快就能搬完了。”
靳成睿用鼻音輕輕“哼”了一聲,那聲音像是抱怨也像是不滿,唐雨無奈地笑了笑,上前也搬了個小一點的箱子,走在前面為靳成睿帶路。
之後靳成睿當然不理會唐雨的命令,不管不顧地又搬了幾次,用不了一會兒,十幾箱的東西就搬完,唐雨對那朋友笑着揮了揮手,就和靳成睿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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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飯館的路上,靳成睿閑着無事便問了剛剛幫搬東西那人的事情,唐雨說:“哦,昨天晚上我不是沒碰見那個日本人嗎,之後就遇到這個人了,他也是日本來的,他很厲害喔,跟我一樣在馬六甲到處逛,每到一個地方就畫下那地方的風景,不知不覺就畫了很多,剛剛那些東西有些是他的畫,有些是畫畫用的道具,還有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昨天晚上看見他的時候,他正發愁要怎麽處理那些東西,正好被我碰到了,我就答應今天早上來幫他搬一下。”
又是日本人,靳成睿窩火極了,早知道剛剛就不那麽賣力搬東西了,但想到他搬少了,唐雨就要搬更多,頓時又糾結起來,心裏面的憋屈勁就更甚了。
談話間,兩人就到了三寶井那邊。這家店靳成睿和唐雨之前也有來過,游客都不知道的一個小地方,卻受很多當地人的青睐,還沒到正午,店裏的人已經不少,兩人尋了個小桌子,唐雨随便點了幾個菜,便開始和靳成睿閑聊起來。
靳成睿如往常那般安靜地聽着唐雨說話,無外乎就是他之前遇到了些什麽人,又幫哪些人做了什麽,帶他們到哪裏去玩,從他遇到的人裏面,又聽到了哪些趣事。
從唐雨口中說出的話,對靳成睿來說似乎永遠都那麽有趣,讓他很想探究,到底眼前這位青年,還能幫多少人,做多少事。
第一次來馬六甲的時候,靳成睿才25歲。
那一年距離他剛剛創辦自己的公司,也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為了争取更多的訂單,他滿世界的飛,而馬來西亞,則是他那一次行程的最後一站。
一家剛起步的小公司,不受大商家看好,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心裏面清楚得很,但當時年輕氣盛,連續遭遇幾家公司的拒絕,靳成睿多少也有點心灰意冷。
他是個孤兒,雖然不是從小被父母抛棄的那種,但也離不遠了。在他還在幼兒園的時候,父母因為車禍早早就離他而去,其餘的親戚沒有一個人想帶着這麽一個拖油瓶,多次讨論,或者說,多次争吵的結論就是,送到孤兒院去。
靳成睿自小看慣了旁人的冷眼,這個世界上,沒有利益關系,別人不會輕易伸出援手,更別提一旦傷害到別人的利益,就更別想有人會出手幫忙了。
他慶幸自己在成長過程中,有那麽兩三個可稱得上摯友的好朋友,他們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從小就了解到這個世界的殘酷,更堅定了他們要靠自己的實力往上爬,但在他們內心深處,似乎除了自己,也沒有誰能夠深信。
在馬來西亞談的那筆生意,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靳成睿從對方的言語中,很快就知道對方的意思——一家小公司,沒多少業績,我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話?
是啊,連朋友都不能相信,憑什麽要求一個陌生人相信你?
心灰意冷,或者說在萬念俱灰的時候,他遇到了唐雨。
“從這邊上去,能看到馬六甲海峽喔。”
靳成睿扭頭看過去,看到一個年輕人坐在石階上,兩手撐着地板,笑着對他說。
“……謝謝。”雖然不确信青年是不是對他說,但看向那青年的雙眼,眼裏似乎只看着他一人,這種感覺很奇怪,從沒被人這麽認真地注視過,讓靳成睿有一瞬間的恍然,自然而然就道出了一聲謝。
雙腳像是帶了魔力一樣,沿着石階一直往上走,似乎是要帶着他走向青年所說的地方。靳成睿努力地往上爬,差不多走到頂時,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速度。
在最頂端繞着圍欄走了一圈,終于尋到了青年所說的馬六甲海峽,靳成睿笑了。
“那麽小一點,也叫能看到啊?”
站在最頂層,遠處看過去是密密麻麻的民居,兩旁被大樹簇擁着,而青年口中的馬六甲海峽,只有小小的一塊。但不知怎的,看到了眼前的景色,靳成睿壓抑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心,在那麽一瞬間仿佛都解放了一樣。
靳成睿在那裏逗留了一陣,罕見地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才原路返回。
回程的心情和上來時截然不同,但靳成睿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可他就是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一點。
“先生,有看到馬六甲海峽嗎?”
青年清脆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靳成睿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扭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如想象中一樣,又看見那陽光般的笑容。
“看到了。”沒有調侃,沒有回避,靳成睿第一次那麽正經八百地回答一個“陌生人”的問題,但這種感覺似乎也不賴。
“這裏還能看到日落喔,不多待一點時間再走嗎?”
靳成睿平生第一次興起了猶豫的念頭,但最終還是笑着搖了搖頭。兩人就像是個最普通的點頭之交一樣,朝對方互相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飛機誤點,被迫多逗留了一個晚上,靳成睿到那些景區逛了逛,看着夜幕降臨,正打算随意找個地方吃個晚飯,意外地又遇到了青年。
“先生,這個時候前面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吃了啦。”
青年的自行車在他身邊不遠處的地方停下,舉起手前後比劃了幾下,“這條街平日到了下午,商鋪就關得差不多了,周末晚上才會開,要吃飯只能到河畔兩邊的餐廳,或者再往前走一點。”
靳成睿的腳步停了一下,第一次見到青年,對方親切地給自己指路,那最多可以算作是友好,第二次再見到他,兩個陌生人再次碰面,點個頭示意一下,也就算過去了,可是這一而再再而三是怎麽回事?
他眉頭皺了皺,看着青年的臉不發一語,對方也不惱,反倒是繼續說:“這樣吧,我帶你去飯店比較多的地方,那邊是我們本地人才會去的點,一般游客可找不到路。”說着,把自行車的車頭一拐,還沒等靳成睿反應過來,就率先往前走。
“等……”靳成睿還想拒絕,青年在前頭又停了下來,回過頭看他,“走吧先生,再晚就沒飯吃了。”
靳成睿看着被路燈籠罩着的青年,心裏面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他分不清道不明這種沒來由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只能憑本能地應了一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