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徐天玄此刻的心情驟然到了難以言喻的地步,他焦急地站起身,不安在原地轉來轉去。
然而,他走了好一會兒,始終難以平複自己的情緒。徐天玄恨不得立刻奔到大少爺的跟前,他好想将這一切全部都告訴大少爺,交給大少爺做主。
那些壓制一處的戾氣讓徐天玄不寒而栗。
這就是伴随智識之災湧出的戾氣,它們恐怖到了極點。直面它們,徐天玄止不住的戰栗。徐天玄為自己第一次智識之災能逃過一劫感到慶幸!
徐天玄不斷勸說自己,要冷靜,他必須冷靜下來思考這件事。徐天玄第一個反應是羅峙捏造幻象吓唬他,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他并未依憑羅峙出手,羅峙沒有動手腳的機會。
金鞭子由乾大少爺親手交給他,不可能出差錯。而柔光,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這些均不是來自羅峙,羅峙不可能控制它們。
徐天玄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壓住心底的恐慌。保險起見,他再次利用金光卷住柔光,進入另一位随意挑選的隐衛的筋脈內,認真尋找那一處暗藏傷害的隐蔽點。
再一次的,柔光變亮,它發現了戾氣聚集的地方。然後再一次的,它被濃郁的戾氣徹底擊碎了。
第三個隐衛,第四個隐衛……直至第三十個隐衛……
天空露出魚白,徐天玄的臉色亦是一片煞白。他的身體不住顫抖,冷汗早已打濕了裏衫,粘乎的緊貼皮膚。徐天玄的唇微顫了好幾下:“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
徐天玄初學目視法術時,他曾嘗試過多次。殘留乾府家仆體內的戾氣,它們會徐徐溢出,一旦觸及徐天玄四周的柔光,柔光就會絞碎它們。
可是,隐衛體內的戾氣遠超尋常家仆無數倍。單憑一絲柔光進入隐衛筋脈,這一絲柔光面對戾氣根本毫無勝算。
隐衛的自愈術使得那些戾氣全部壓制到一處成為不起眼的黑點,隐衛以此方式打算慢慢地抹平戾氣,殊不知這些戾氣不減反增。徐天玄清晰感覺到戾氣的躁動,它們企圖掙脫束縛,直沖天際!
徐天玄惶惶不安,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如何走回艮院。他呆呆地解除金色鎖鏈,默默取下隐身鬥篷,神情木然的靜坐在椅子上。
這個時辰,白大尚未出現。灰毛雞一天不見徐天玄,它聽得徐天玄回家的腳步聲,立刻擡起腦袋,樂颠颠地蹦至徐天玄的肩頭:“叽!叽!”
徐天玄呆滞片瞬,神色柔和地沖灰毛雞笑了笑:“早啊,小雞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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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灰毛雞偏了偏毛茸茸的圓腦袋,小眼珠看着徐天玄,好像感受到了徐天玄的情緒不對。
盯着灰毛雞看了會兒,徐天玄終是下定決心,他用相同的方式替灰毛雞檢查了身體。令徐天玄欣慰的是,灰毛雞體內全是溫暖的光芒,恰似燃燒的火焰,未有一絲隐藏的黑暗戾氣。
金光與柔光緊貼灰毛雞的筋脈繞了兩圈,徐天玄這才停下動作,他輕輕揉了揉灰毛雞的頭頂:“幸好你沒事。”
說完這句話,徐天玄趕緊為九個人形生靈也檢查了一番。他們體內未有灰毛雞的暖光,卻也平安無事,隐隐中有相似的柔光護着他們。
見狀,徐天玄沉重的心情放緩了些許。戾氣影響深遠,看來确實是對人族危害最大,好在它不是無所不能。
在房內小等片刻,勤勞的白大按時現身,伸手拎起灰毛雞出門跑圈。徐天玄及時開口叫住了白大:“你知道大少爺什麽時候回來嗎?我有急事找大少爺,特別特別急的急事!”
白大若有所思地瞅了瞅臉上寫滿急切二字的徐天玄,它斟酌片刻:“大少爺當在城北祭壇,不知何時回府。”
說完這句,白大果斷抓起胖雞仔,開啓了每天的跑圈運動。
徐天玄在屋內踱來踱去,他認為在乾府等大少爺回府也不是辦法。他得出去一趟,把這些變故告之大少爺。
思及此處,徐天玄不再遲疑,他披上隐身鬥篷,轉身出門。
普通護院看不見徐天玄,而隐衛們沒有出手阻攔徐天玄的理由,于是,徐天玄順利出府,急匆匆的向着記憶中的城北祭壇方向一路狂奔。
徐天玄接連使用目視法術,他琢磨金光與柔光的相輔相成,得到了一點柔光使用心得。柔光是一種被動浮現的力量,不過他可以利用金光抽取柔光覆蓋在自己雙眼,借此徐天玄能夠清晰的看見大街小巷的戾氣情形。
這一看,徐天玄看得膽戰心驚。
全城皆是戾氣在肆虐,徐天玄四周的柔光不斷的變亮,不停的把靠近徐天玄附近的戾氣絞碎然後拽入深淵。
不同,大家都和他不同,他們看起來是那麽的陌生可怖,讓徐天玄心慌不已。
整座雲祥城上方的氣息像極了巨大漩渦,戾氣旋繞着嘶嘯着企圖将徐天玄徹底吞沒。
一路上,徐天玄僅見為數不多的幾類人遇戾氣沒明顯反應,其中包括乾府外出巡城的隐衛。不過由于有了府內的先例,徐天玄對他們持不樂觀态度。
此外,妖界大将莫逆所在宅院和鬼界公主亦茹居住的院落,這兩處似有奇力籠罩,抵制戾氣不許戾氣接近半分。
徐天玄趕路之際,他路過某地時,不禁緩了緩腳步。他納悶地偏頭一看,那不是買簪花時遇見的小老鼠嗎,它怎麽在這兒?
小老鼠身邊,尚有另外三人,一名黑袍青年與一對中年夫婦。
徐天玄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徐天玄。徐天玄後知後覺的記起自己出門只用了隐身鬥篷,金鞭子沒變鎖鏈,而是化成了趕路的金鞋子,所以對方發現他并不奇怪。
于是,徐天玄客氣的朝他們微微點頭示意,随後繼續趕路。
鄭向景:“……”
霍戰:“……”
羅絲芸:“……”
這不是那個與神獸蛋接觸頗多的少年嗎?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機不可失,趕緊追上前,抓住徐天玄方是正事。眼看雲祥城就要亂了,此時正是偷出神獸蛋的大好良機。
三人一鼠,英勇無視雲祥城內暴烈的戾氣。他們緊随徐天玄,一路朝着城北的祭壇直沖。
越是接近城北祭壇,戾氣的壓抑感越是強烈。自從柔光覆蓋徐天玄的雙眼,他深感自己所熟悉的雲祥城徹底變了一個樣子。
他從未發覺自己居住的城市居然如此的兇險萬分。
走了好一會兒,徐天玄終于瞧見乾宇的身影。乾宇正處于戾氣的中心,狂暴的氣流吹得乾宇的錦袍衣袍獵獵作響,妄圖擊退乾宇。
鎮壓戾氣的石碑搖搖欲墜,仿佛随時都将支持不住。
趙寒抵制不了如此瘆人的攻擊,他身處最外圍待命。林伯的狀态比他好點兒,位置稍微靠內一些。
哪怕有柔光護身,拼死邁進戾氣中心之際,徐天玄依舊深感重力壓制,難受至極,整個人仿佛都受到影響狂躁不已。徐天玄咬緊牙關絕不放棄,縱是戾氣在前,他仍一步一步的面向乾大少爺走近。
此舉使得緊跟他身後的三人一鼠極度郁悶。
天知道戾氣中心有多可怕,尚未爆發已是這般氣勢,一旦爆發,破壞難以估計。但凡清楚意識到這一點的人,早就躲得遠遠的。偏偏面前這個少年不要命似的往裏面湊!
徐天玄不想活了,他們可不願意跟着徐天玄陪葬。
羅絲芸的綠裙被戾氣撕裂幾道口子,發簪折斷了,整個人狼狽不堪:“夫君,我們要進去嗎?裏面太危險了!”
霍戰的想法與妻子相同,他為難地看了看心有不甘的鄭向景:“賢弟,此間過于兇險,實在沒必要再跟。”
“可惡!”鄭向景惡狠狠地低吼,“乾宇這個混蛋,他的手下也是混蛋!有沒有事,就愛往最危險的地方湊熱鬧!裏面有什麽好玩的?”
聞言,花毛鼠深有同感。要不是霍戰護着它,它多半早被戾氣卷走飛上了天。報仇報不成,小命都得搭進去。
“看樣子,雲祥城是難逃一劫了。”霍戰嘆了口氣,“賢弟,神獸蛋固然可貴,可也犯不着為了它丢命!聽為兄一句,我們得退離雲祥城,此處即将爆發大亂。”
鄭向景痛心疾首:“他們尋死,為什麽要讓我的神獸蛋一起死!為什麽不還給我,只剩幾十年就能孵化了。我好恨!我好恨!”
戾氣每時每刻都在增強,羅絲芸柳眉微皺:“夫君,我很不舒服,我們走吧。”
霍戰懷揣花毛鼠,他扶住妻子,苦口婆心地勸說鄭向景:“賢弟,切莫一時沖動,不值得啊。”
鄭向景氣急敗壞了好一會兒,漸漸冷靜下來。直至此時他才驚覺,自己腳步虛浮,幾乎站不穩。戾氣擊在身上奇痛無比,他的衣袍,他的皮膚,割裂一道又一道的長口,觸目驚心。
見狀,鄭向景冷笑一聲:“乾宇,你要是死了,我鄭向景定會腳踏你的墳墓,以平複神獸蛋為你陪葬的痛心。”
丢下惡毒的話語,鄭向景終是不濟的往後退了兩步,他強忍身體的疼痛:“霍大哥,嫂子,我們走吧。”
三抹人影轉瞬出城,避至遠處。
鬼界的院落,亦茹遙望離去的身影笑而不語。她身側的侍女輕聲問到:“公主,暗淵少主鄭向景已然離城,我們是否也退離雲祥城?”
“他力有未逮,當然得走。”亦茹不以為然。
侍女遲疑:“公主,此次乾家逢亂,正是良機,我們何必……”
“父皇的心思誰懂呢?”亦茹的話語極其平淡,“況且,莫逆都還留在城內。我倒要見識見識,妖帝控制不住的古妖獸強者,究竟有多厲害。”
侍女朱唇微啓,似有話欲說,終是沒能說出口。
一步三晃悠的徐天玄辛辛苦苦的行至乾大少爺的跟前,确定大少爺不曾受傷,徐天玄心中一喜。他穩了穩顫顫悠悠的步子,喊了聲:“大少爺,我來了。”
盤坐原地鞏固石碑的乾宇靜靜問道:“有什麽緊要的事情?”
倘若為瑣事而來,乾宇會毫不猶豫的将徐天玄一把扔出去。
徐天玄連連點頭,他深知時間緊迫,簡明了要的提及隐衛體內壓制的戾氣似有掙脫跡象。
另外,徐天玄專門強調了一點。即使小冊子上面沒姓名,但乾二少爺的貼身護衛莊誠體內同樣壓制着龐大的戾氣,蠢蠢欲動。
得知結果,乾宇心情一沉,情況遠比他預料的棘手。
若連莊誠皆被智識之災傷及,其餘隐衛多半無一幸免。乾府的守護計劃必須改變。
“你怎會使用這個法子?”乾宇問道。他再清楚不過,自己僅教了徐天玄一個小法術。徐天玄再聰明,也不至于靈活多變,運用到這份上。
徐天玄心知瞞不住,如實說出自己與羅峙見面的經過。
乾宇思索再三,他站起身,抓住徐天玄往戾氣外側走了一段:“林伯。”
他話音剛落,一名白須老者顯現身影:“大少爺,有何吩咐?”
“去查吧。”這句話是乾宇對徐天玄說的。
徐天玄微微一愣,趕緊上前替林伯檢查了一遍。這次,他帶給乾宇的是一個好消息,林伯無事。
與此同時,徐天玄內心不由感慨了一句,林伯不愧是大少爺的貼身護衛。
林伯耐心地等徐天玄檢查結束,這才問道:“大少爺,可是出了變故?”
“我需要一份夜血魔君羅峙的詳細消息。”乾宇說。
林伯略微退了小步,再度隐去身影:“大少爺,請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