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領了銀子,得了好處,乾大少爺在衆多家仆心中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唯有幾個乾家兄妹悶不吭聲的盯着自家大哥。他們想不明白,向來以拼鬥實力着稱的大哥居然也用了以銀子收買人心的這一招。兄妹幾人實在猜不透,大哥這次發一筆過年錢到底是為了收買誰。
根據他們對大哥的理解,大哥應該是懶得做些事才對。
不管他們怎麽想,銀子已經發了下去。此時此刻的乾府上下,過年的氛圍到達了一種極致。
之後的時間,徐天玄基本上不記得自己都做了些什麽事,絕大多數時候他就是懷揣着銀錠子與灰毛雞在傻笑個不停。
子夜到來的那一刻,徐天玄下意識仰頭望向了天空。一朵煙花直沖夜幕綻放開來。緊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煙花滿天,這并非乾府的手筆,而是昊親王的安排。
周昊深深的感覺到,經歷了智識之災的雲祥城彌漫着一股濃濃的壓抑氣息。因此,昊親王果斷的手一揮,決定放煙花給全城觀賞,讓大家都一起高興高興。
同時,一掃舊年的不吉,讓新年有一個熱鬧紅火的開始。
士兵們聚集在山頂,負責統一放煙花。沖上夜空的煙花各式各樣,将雲祥城染得五彩斑斓。
好一會兒,徐天玄低聲喃喃道:“新年了啊。”
從這一刻開始,徐天玄邁入了十六歲的生活,他對新的一年充滿了信心。
徐天玄有一種預感,他相信在新的一年,自己可以賺到好多好多的銀子,多到數都數不清。
盡管每一年新年的願望,徐天玄差不多都在期待自己能夠有很多很多的銀子。可是,唯有這一次,賺錢的感覺距離他是那麽的近,他仿佛已經看見大把大把的銀子在向他狂奔而來。
恍惚間,徐天玄約莫發覺有人瞅了自己一眼。他順着感覺擡眼看過去,只見大少爺正在和二少爺說着什麽,此外,并沒有其它人往徐天玄的方向看。
徐天玄疑惑地眨眨眼,莫非是今晚領了太多銀子,直覺出現了問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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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徐天玄轉身收到了大量的新年祝賀。它們來自于乾家衆人,流華老祖,以及道袍飄飄的雲觀主。
新的一年對雲義常而言,同樣頗具意義。他揚起頭望向天空,目光投在很久的地方,不知道在看何處。好一會兒,他自言自語道:“又是一年。百年的執掌期終于快要結束了。”
話音剛落,雲義常冷不丁聽得邋遢老人問了一句:“執期結束後,你是打算返回仙宗修煉,還是另尋出路?”
聞言,雲義常神情微微沉了沉,尊敬回話:“回禀老祖,弟子尚未考慮好。”
不出意外的話,仙宗肯定是回不去了,師兄弟們對他嘲諷擠兌,宗門已經沒了他雲義常的立足之地。再加上這些年他的修為毫無長進,即使回到了仙宗,宗門的長輩也不可能看好他,花氣力培養他。
更何況,打壓雲義常的人至今仍在流雲仙宗,不能保證對方會不會再一次将雲義常派往別的某處,讓他無法修煉。這些日子,雲義常一直在思考,與其被動的等待他人決定自己的去留,不如由自己掌控自己的行程。
他曾經一無所有,千辛萬苦的爬起來,獲得了一絲成就。後來,他失去了當初自己奮鬥的成果。與其動手将那些弄丢了的東西搶回來,不如另外去尋找更好的。
眼下最大的障礙是他的修為,如果他無法突破境界,此生所剩的時日恐怕不多了。缺乏充裕的時間,雲義常無法從一無所有再重新奮鬥一次。
“船到橋頭自然直。”邋遢老人捋了捋胡須,“事到如今,你若是仍然堅定的走修行之路,我倒是有一個建議。”
雲義常無比恭順的行禮:“請老祖明示!”
邋遢老人側過頭面對徐天玄的方向,視線裏是徐天玄和毛茸茸的灰毛雞,他沉聲道:“百年執掌期結束,不妨來乾府當護院。”
聽到這話,雲義常微微的一愣,随即恍悟,應道:“弟子明白了。謝老祖指點之恩。”
“世間之大,何處不能修行。一生的時間,無時無刻不是磨練。修士修大道,宗門裏雖有寬裕的資源可用,但,那些僅是外物。己身的大道從來不在宗門的争鬥中。”說到這兒,邋遢老人端起酒碗,想起了陳年往事。
那會兒,邋遢老人還是青年才俊,流雲仙宗遠不及如今鼎盛。
仙宗積累的修煉資源極度匮乏,引發了師兄弟們之間的矛盾。為了争奪資源,他們不惜代價明裏暗裏的自相殘殺。
邋遢老人至今仍清楚記得,自己的靈材靈器再三被奪搶之時的憤恨。他發誓定要讓這些人百倍千倍的償還,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覺察到徒弟的情緒變化,恩師将他喚到跟前,對他說:“流華,出去走走吧。六界廣闊無比,每一寸土地皆可成為你的修煉聖地。數不勝數的靈物用之不竭,它們可助你一飛沖天。只是,它們需要你去尋找,它們不是在仙宗的寶庫中,更不是在同門相争的刀光劍影下。心魔不除,大道無期。”
恩師讓流華外出磨練之際,他并不是心甘情願。
可恩師待他親如父子,對恩師的敬仰之情,讓年輕的流華背起包袱走出了流雲仙宗。直至走遍凡俗界的山川河流,流華方才明白,世間是如此之大,廣袤無邊。與之相比,一個流雲仙宗是那麽的渺小。
那一刻,流華決定,他必當堅持不懈的提升自身修為。有朝一日,有能力游歷六界,看盡天下。
平複了心态,流華不再執着于宗門內的賞賜,他頻頻外出歷練,在窮山惡水之中磨練自身,他的修為突飛猛進。
當仙宗處于一片雜亂紛争的日子裏,流華不但尋得大量靈物供給自己修煉,他還提供了充足的修煉資源給自己的恩師以及恩師的女兒流裳。
“我的徒兒,莫要為了外物走上歧途。修行重在磨練你的身心,你的意志。”
流華一直謹記恩師的叮囑。可惜的是,恩師沒能看到流華修成大道的那一天。一次大境界晉升時,恩師失敗了,當場隕落。
流華收起悲痛,一邊數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煉,一邊拼盡所有為流裳提供最好的修煉環境。
仙宗的動蕩逐漸平靜時,流華的修為已經達到了令其他人仰望的地步。擁有了強勢的威懾力,流華不再擔心宗門內争鬥給師姐帶來致命危險。
再後來,流華又守護了師姐不知道多少年,直到師姐的力量強大到穩坐宗門。這時,流華才重拾年輕時的夢想,游歷六界。他明白,自己成仙的契機就在行走于六界的道路上。
邋遢老人有自己的際遇,他深知,雲義常亦有他自己的際遇。與其讓雲義常回到流雲仙宗卷入那些排擠争鬥,不如到乾府試一試。
在這兒尋找契機,遠比在仙宗尋找契機更有希望。
邋遢老人再度看向徐天玄時,正巧徐天玄擡頭,徐天玄見到邋遢老人,立刻沖他笑了笑。邋遢老人臉上的笑容不變,一個念頭浮上心頭:住在艮院的這個少年不簡單,徐天玄的真實實力恐怕遠超他的想象。
他曾推算過徐天玄的命數,驚見命數之外朦胧一片,被浩然正氣籠罩,氣運綿長。這樣的人,一旦沖破桎梏,定能飛上雲霄。這正是一開始見面時,邋遢老人對徐天玄說的那些話。
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住在乾府內,養了九個人形生靈,孵化出不同尋常的灰毛雞。這個少年待人有情有義,他說不定可以助雲義常一臂之力。
徐天玄全然不知有人在思考需要他幫忙,此刻的徐天玄完全沉浸在得到一大筆銀子的喜悅之中。一家十口的計算方式,徐天玄倍感那些窩在大床內睡覺的人形生靈愈發的可愛了。
照顧了他們這麽多年,徐天玄第一次因為他們得到了額外獎勵。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年夜。
當晚,邋遢老人和雲義常并沒有起身返回雲祥觀,而是住在艮院內。雲義常與老祖都在竹屋打坐到天明。
把自己賣給乾府的夜血魔君,他依舊回到震院居住。哪怕他成了乾府護院,他也不能住在兌院或者是艮院。他的出現會讓別院的家仆們集體到二少爺那兒哭訴。
同羅峙住在一個別院裏,日子妥妥的沒辦法過了。
家仆們回了別院,乾府的少爺小姐們則是回到了主院。
已是半夜,房間裏卻燈火通明。乾宇坐在紅木椅,不見絲毫的疲憊。他兩側的椅子上是乾顧,乾皓以及乾岚。在他們的身後,站着白須老者林伯,護衛莊誠與隐衛頭領趙寒。
乾大少爺招招手,隐衛頭領上前兩步,趙寒大聲說道:“大少爺,坤家的馬車出了雲祥城後一路向東駛去。我們遠遠的跟了一段路,他們一直前行,并沒有回坤府的意思。”
“東邊?”乾顧苦惱地皺了皺眉,“坤家到底想要做什麽?”
乾顧此次返回乾家祖宅,太爺爺叮囑他,必須小心留意坤家的動靜。坤家此番提出聯姻絕對不是好事。
五少爺乾皓坐在木椅,睜着眼睛打盹,目前還不到他發言的時候,養精蓄銳最重要。等到需要他的時候,他也沒必要發表意見了,直接出門動手。
“大哥,二哥,我有話想說。”乾岚糾結了片刻,仍是忍不住發了話。在乾家,她不過是一名庶女,地位不怎麽高,好在兄弟姐妹們待她和氣,她在乾家的日子過得平平穩穩。
乾顧面向乾岚,笑了起來:“九妹,你是想說,你不要嫁給坤揚,對吧。”
“二哥明鑒,”乾岚紅了紅臉,“求大哥二哥做主。我願為家族上刀山下火海,拼命的事兒,我乾岚吭都不吭一聲。但是讓我嫁人,哥哥們行行好,放過我吧。”
“九妹可知,這次為何要你嫁入坤家?”乾顧問。
乾岚一愣,随即大力地搖了搖頭,她還真沒想透這個問題。乾家比她貌美的姐妹有,比她精通琴棋書畫的姐妹有,比她賢良淑德的姐妹也有,當然,比她武力值強大的姐妹照樣有。
為何挑中她,乾岚着實想不明白。
乾顧無奈地擺了擺頭,神情嚴肅了幾分:“太爺爺說,這一代的閨女們,岚兒最是膽大心細,一身本事亦是巾帼不讓須眉。派她到坤府試探坤柱虛實最為合适。”
“坤柱作為坤家的根本,旁人輕易靠近不了,太爺爺的意思是?”乾岚面露難色。二哥說的不無道理,乾家的女兒嫁入坤家若沒點計劃的話,實在是浪費了一次大好的機會。
乾顧并未立刻應話,卻見乾宇揚了揚手,主院的屏蔽瞬間到了極致。
乾宇神色凝重,他正對乾岚說道:“九妹,此次任務極其嚴峻,步步危機,稍有不慎就會丢掉性命。你認真考慮,想好之後再回答我,你要不要進入坤府執行這個任務?”
乾岚抿了抿嘴唇,她猶豫片刻,目光最終堅定起來:“我乾岚不怕死,為家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請大哥明言任務內容。”
“前不久,坤家的內應傳來消息。坤府有一夜發生了一件怪事,守護坤柱的護衛一夜之間全數消失不見,院內家仆也急速減少。盡管第二天,坤府人數又恢複如常,可從那時起,坤府氣息始終彌漫着一絲說不出的怪異。”
乾宇略微頓了頓,接着往下說,“偏偏這個時候,坤家向我乾家提出聯姻。太爺爺認為,絕非單純只為緩和兩家關系這麽單純。他擔心坤柱有變,坤家企圖用乾坤之血祭祀坤柱。祖宅派了人手前來支援雲祥城,護得此地安全。”
靜默片瞬,乾岚猛地一顫:“他們要血祭?利用乾柱補坤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