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到底還剩幾個站?”
夏末悶熱的車廂裏泛着難聞的汗臭味,盡管有涼風從半開的車窗裏湧進來,但這對于焦躁又沒有耐心的簡關垣來說,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
站在他身側的眼鏡男生伸長了脖子張望,一臉讨好的笑着:
“還有兩個站,拜托,你一會兒進去別擺出這種要打人的架勢,會把人家小女生吓哭的。”
小女生?
對于問題學生簡關垣來說,小女生這種詞彙只會出現在小學和幼兒園,高中女生咋咋呼呼,八卦好事,和八婆倒是沾得上邊。也只有白璟這種好學生會禮貌的喊人小女生。自然,也只有白璟這種好學生,才會甘願聽從老師的安排,犧牲自己的周末時間來給患病的女同學補課。
簡關垣的新班級一直有一個空位,這座位屬于一個女生,名叫宮芽,是個藥罐子,自從文理分班開始,這人一直生病住院,誰也沒見過她,後來班主任秉着負責任和團結友愛的态度,讓班級裏的好學生們輪流補課,白璟學習不錯,之前一直和學習委員搭檔補課,最近學習委員感冒,不得已讓他一個人去,這厮沒和女生單獨相處過,心裏膈應,這不,周末一大早就跑去簡關垣家裏拉人了。
白璟看他擺着一副臭臉,擡手往他肩膀上一搭:
“拜托你啦,我是真的沒有和女生單獨相處的能力。”
簡關垣怕熱,擡起一只手把白璟的手掃開。雖然還是挂着一幅臭臉,但眼神已經應許了:
“一碗酸辣粉,欠着。”
白璟馬上點頭:“當然當然,我欠着!”
幾句話之間,公交車已經平穩停在站臺邊,簡關垣皺着眉跳下去,一擡頭就能看到位于站臺斜上方的私人醫院,被大面積綠色植包圍着的幾棟建築樓并不高,但外牆裝修看起來精致華麗,一看便知道能在這種地方療養的人身份并不簡單。
簡關垣被落在玻璃窗上的陽光嗆了眼睛,皺着眉撇頭,站在醫院門口那棵樹下,剛剛掏出煙就被眼疾手快的白璟搶過去:
“大哥,你忍一忍不會死吧,這都到醫院門口了。”
白璟忙着給醫院裏的宮芽補課,幾句話之間已經把簡關垣拉到裏面,帶着他麻利在護士站簽上名,消了毒才進去療養樓,在門口敲了幾聲,簡關垣聽到裏面傳來女孩子說話的聲音:
“稍等一會兒。”
簡關垣站在病房門口,放在校服口袋裏的那只手搓着那支香煙,盯着門上挂着的那個名字打量:
【宮芽】
用豆芽菜來喚人名,配上這樣的姓氏,還挺少見。
他的心思全然落在了那個名字上,直至裏面傳來咔噠的一聲,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他一擡眼就對上一張清澈幹淨的眼睛,手上玩弄香煙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完全朝東的病房湧入一大片亮眼的陽光,落了一大半在那女生纖瘦的肩膀上,被渡上一層毛茸茸光暈的女生膚色白淨,纖細柔弱,目光中帶了些長期卧病的較弱和膽怯,見到門口站了個沒見過面的同學,那人的眼神有些遲疑,很快就被白璟尴尬的聲音打斷:
“宮同學,這是我們班的簡關垣,今天老班讓我們倆給你補課。”
簡關垣随着白璟的腳步進去,看她随手把門關上,在心裏感嘆一聲:
三好學生的形容詞,用的真是标準:
小女生和宮芽。
這兩個詞是可以挂鈎的。
——
距離開學已經一個月有餘,宮芽只見過班級裏幾個學習拔尖的三好學生。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混混給她補課。
那男生站在白璟身後,抿着唇瓣擡手插在衣服口袋裏的模樣還帶了絲不耐煩,濃黑的眉配上單眼皮眼睛,看起來有些疏離,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件三中校服,她不會覺得他是個高中生,好像問題學生的校服總是沒有一件正規的,男生藍白相間的校服上用圓珠筆在胸腔的位置繪了個龍珠上的孫悟空,小猴子機靈搞怪,腳下踩的筋鬥雲拖着的小尾巴劃出長長的一條線。
宮芽留在最後關門,等到簡關垣轉過身去,她這才注意到簡關垣校服背後還畫了個越前龍馬,暗自在心裏感嘆,這男生畫的漫畫真是不賴。
宮芽見過不少這種問題學生,知道不好惹,做了自我介紹,坐在病床上聽白璟講課。簡關垣不是來補課的,她全程只看到他一直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游戲,沒有對白璟的補習做補充。
宮芽學習不好,尤其這次又作死選擇了理科,學起來更加吃力,解題遇到困難,不好意思問,懊惱的在草稿紙上畫了幾朵小白雲,後來被白璟發現,主動給她解題:
“這題……你代入這個公式,先求的……”
宮芽歪着頭坐在床上,看白璟在她的草稿紙上演算,快寫了一大半頁紙還沒得出結果:
“你寫裹腳布?”
宮芽一擡頭就見到站在白璟身後的簡關垣,他不知什麽時候收了手機,接過白璟的圓珠筆,就搭在她的護理桌上,歪歪扭扭的寫下一個公式,不過簡單幾步就求得最終答案:
“卧槽,簡關垣,你丫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
白璟知道簡關垣的數學不差,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用他們還沒學到的公式解題,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簡關垣朝面前一臉懵圈的女生擡了擡下巴:
“你看懂了沒?”
宮芽歪着腦袋,有點發愣,默默咽了口唾沫,勉強點頭:
“大概,懂了一些……?”
簡關垣的手搭在護理桌上,拿着那支筆轉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地方,手一頓,放在她的護理桌上:
“你自己消化,下回再細說。”
“……下回?”
宮芽後面這話問的小聲,也不知兩人聽沒聽見,便被進門送藥的護士打斷:
“宮芽,該吃藥了。”
白璟看時間差不多,不好打擾她,趕緊收拾了書包,拉上簡關垣便道了再見。
簡關垣和那護士擦肩而過,随意掃了一眼托盤裏的藥,也不知道她患的是什麽病,大大小小的西藥就有四五片,其餘還有一碗濃黑色的中藥。宮芽道謝的聲音随着白璟關門的聲音隔在裏面,到了走廊上,簡關垣才問:
“她患的是什麽病?”
“我哪裏知道啊。”
白璟對宮芽沒興趣,倒是突然聽到簡關垣關心一個人,咦了一聲,碰了碰他的肩膀:
“喲,你還會關心人,是不是看人家漂亮,對人有……嗷……屁股疼!”
白璟話沒說完,被簡關垣踢了一腳在屁股上,頓時叫了一聲,一溜煙跑的沒了蹤影。
而此時此刻,正在病房裏的宮芽剛剛送走了護士,反鎖上門趴在門邊聽了一會兒,手腳靈活的把那些藥片和中藥全部倒進了洗手間裏。再返回床上躺着,又琢磨那道不知如何才能解答的題。
不能去學校的日子實在難熬,比起沒轉學之前在育揚高校的學習氛圍,倒也沒有什麽特別,宮芽的日子過的很枯燥,天一黑便又被護士催着早點睡覺,躺在床上翻了幾圈,剛剛有了些睡意,不想被閨蜜司婳的來電打斷:
“芽芽,你快來。”
宮芽不曉得發生了什麽大事,只聽電話裏司婳的聲音有些嚴重,輕車熟路的從住院部後門溜出去,翻牆出了醫院。
十五分鐘以後,宮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司婳,又看了看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男生,默默扶額,天曉得司婳這厮的表達能力有多糟糕,要叫上她充人數打人就直說,四個女孩子把一個大男生圍毆的蹲在地上抱頭求饒,她不去也是可以的吧。
被打的男生蹲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罵人:
“操-你媽!”
被打的男生也是育揚高校的學生,最近幾天關于宮芽住院的事情被這男生添油加醋拿到了學校裏說,司婳姐妹情意重,今晚剛好在這地方堵到這小子,索性圍毆了一頓。
“來,媳婦兒,給你出口惡氣。”
司婳看宮芽老老實實的跟在隊伍裏,往她手裏塞了個蒼蠅拍,拉她過去:
“往死裏打!”
宮芽和司婳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的脾性雖然相差十萬八千裏,卻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姐妹,不少欺負宮芽的男同學放了學都被姐妹團堵在小巷口圍毆過,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再敢招惹宮芽了。
宮芽看了看手上的那支蒼蠅拍,又看看蹲在地上的段思然,打蒼蠅一樣的往那男生身上拍了一下:
“下次見到我們姐妹繞道走。”
男生誇張的叫了一聲,心裏更多的是對司婳姐妹團的厭惡,開口便罵:
“一群臭□□……”
司婳性子暴躁,哪裏能忍,一擡腿把人踹出去老遠,拍拍褲子上的灰,舉着手裝無辜:
“不好意思,腳抖了一下。”
宮芽怕司婳在興頭上不知輕重,擡手拉了一把,人也打了,氣也出了,估摸這厮再也不敢亂說,正準備勸司婳走,忽聽的小巷口傳來一個勸架的男聲:
“有什麽事情好好說啊,別動手動腳的。”
宮芽拉着司婳的胳膊往小巷口望去,那裏不知道何時站了兩個男生,說這話的男生有些底氣不足,擡起手扶了扶自己的邊框眼鏡,這不正是中午還來給自己補過課的白璟嗎,另一個跟在他身後的男生,等到他擡起頭來,她才看清楚是誰,心虛的擡起一只手拉了拉頭上戴的鴨舌帽,暗自在心裏懊惱:
一個好學生的形象,今天怕是難保了。
姐妹團裏外號棉花的女生附在司婳耳邊說了一句:
“姐,是市三中的簡關垣,別結梁子。”
果然是簡關垣。
宮芽松開挽住司婳的手,默默擠到了退伍後排,從口袋裏掏出口罩戴上,站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和棉花一起勸司婳:
“婳婳,大事化小。”
司婳平日裏最喜歡聽宮芽的話,今天不知吃錯了什麽藥,看男生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求救,以為他們是一夥的,當即擡手撸袖子:
“誰怕誰是孫子,我管你丫是什麽垣!”
司婳火氣在興頭上,連宮芽都拉不住,甩脫她的手,先跑過去打了白璟一拳,白璟作為一個路見不平的勇者,平白無故被挨了一拳,疼的眼冒金星。原本不想管閑事的簡關垣這才走上前,一把接住司婳揍過去的第二個拳頭,一個掃堂腿把人掀在地上。
宮芽看好姐妹被打,連忙跑過去擋在司婳身上:
“別打別打,有話好好說。”
簡關垣聽到這聲音,這才把握起來的拳頭放了下來,難怪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樣纖瘦的身影很眼熟,這下是徹底确定了,白天還在住院的某人,到了晚上就變了個樣子了?
宮芽蹲在地上,一只手死命按住還想還擊的司婳,想以後還要在一個班級裏上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想開口求和,那人就蹲在她面前,擡手掀開了她頭上的那頂鴨舌帽。
宮芽看着面前那人,似是被這人的眼神掐住了喉嚨,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蹲在她面前,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燃,借着頭頂的亮光打量了一眼她的眼睛,吐了口煙圈,咧着嘴嗤笑了一聲:
“芽同學,住院住到這裏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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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姍喜吃甜食,後來長了蛀牙,被沈遙光騙去醫院,何姍哭鬧了一天:
“老壞蛋,你賠我的牙?”
很久以後,何姍被這人堵在牆角一頓痛咬,啞着嗓子問她:
“還要不要我賠你一顆牙,嗯?”
——你是天使,亦是魔鬼
——是你渡我,我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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