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分宗
章汌一來就跪了下來,說請老太太贖罪:“都是孫兒的錯。若不是孫兒拿捏不住下人,讓下人以為……”不曾說完,章老太太就制止了他:“你的事情,等會自然會說,現在先說三丫頭的錯。”
于是,章繡錦不得不認認真真地将自己的錯處說了一遍,末了對老太太道:“是我太過自滿。”老太太點頭:“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在春闱之前,都不允許出門,每日的功課翻倍。”章繡錦說好,老太太才揮手讓她到邊上去坐着了。
随後,目标轉向章汌。章汌不如章繡錦那樣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在章老太太和章大人的半是引導半是責備的話語中,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了哪些錯誤。
他冷汗涔涔地認錯,被章大人一句話發配到了外面去:“既然你如今有意從商,那就罰你一年之內,走遍四方,年底的時候,回來寫下你觀察所得。”
章汌磕頭認可了這個處罰,感激地看一眼章繡錦。後者端坐在那裏,想着章大人将章汌也打發出去,難道他也覺得有什麽不妥當?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後來章繡妍被章夫人捏着耳朵教訓的時候,眼淚汪汪看過來的樣子。
在她的走神之下,這一件事情在家庭內部的處置輕飄飄地揭了過去。整件事情中覺得自己最冤枉的就是被章大人揪出來說的章沁,因為沒有及時察覺到兄長的處境不妙甚至幫助兄長,他被章大人罰了三篇策論。雖然對這個并不苦手但是額外的作業也讓章汌愁眉苦臉了好一陣。
至于随後對那個丫鬟的處置,以及與陳家的關系如何處理,這些事情就是章大人和章夫人要操心的事情了。章繡錦暫時還不夠資格參與其中。
然後,很快就到了開祠堂的日子。
章大人在拜過先祖之後,坦坦蕩蕩地在全族的大會上提出了要和章二老爺分宗的事。不,算不上分宗,章大人的意思,是将讓章二老爺認了另外的祖先,言下之意是将二房過繼給某個已經斷子絕孫的旁支。
這樣既成全了章二老爺分宗的意思,也算是族裏幫扶了那個旁支一把。
章二老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就一直面色冷冷地看着說話的章大人,看着周圍早就和章大人有了默契,一些唱白臉一些唱紅臉的族人,臉上一直帶着冰冷的笑意。
自然有人不解,有人出言挽留,也有人無腦地附和。人多口雜的時候就容易顯得鬧哄哄,章大人和一窩蜂湧上來對自己說話的一群人争論良久,臉紅脖子粗。
期間有人靠近章二老爺,勸說章二老爺兄弟沒有隔夜的仇恨,沒有必要這樣鬧,讓章二老爺認個錯算了。畢竟長兄比起幼弟來說,總是會多有幾分道理。
章二老爺一直冷笑不答,在大家勸他的時候也不說話,等到争論的聲音漸消,見章大人似乎終于說服了好些人之後。他才大聲而嘲諷地笑,捏着拳頭過去,毫不猶豫對着章大人來了一拳。
章大人一個踉跄,臉色立刻漲紅了,拉着身邊的人揚聲叫道:“看,這就是他怎麽對兄長的!這樣的人,根本沒有必要留在章氏一族!”
章二老爺卻呸了一聲,冷聲道:“你若說我是怎麽對你的,你為何不想想,你是怎麽對我的!”他的目光從人群中巡視而過,很多人不自在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Advertisement
在京中的族人都仰仗章大人良多,這種時候,為了章二老爺而開罪章大人,他們覺得分外不合算。
然後,章二老爺笑了一笑,轉身就走:“這章氏一族,不用等你來逐我,我自己叛族!”章大人怒意勃發,指着他的背影道:“我看你是早有這樣的打算了!”之前與章二老爺有過接觸的幾個族老不自在地扭了扭身體,趕緊上前拉住想要沖上去與章二老爺動手的章大人。
一片慌亂中,章二老爺施施然揚長而去,再也不肯回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章繡錦聽章沁說的,這種全族人的聚會,她是去不了老少爺們待着的地方的。
但是在後院,章二夫人帶着幾個庶女離開時的場景,也給章繡錦留下了印象。
章二夫人是中途離場的,離場的時候沒有與任何人說話,只是在丫鬟傳話進來之後,就毫不猶豫起身離開。沒有與人告別,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其他人的追問。
章繡錦當時将這一幕看在眼中,覺得章二夫人大概是以後都不想與這些人有所來往了。
等到與章沁見了面,章繡錦才知道當時前院發生的那一幕。聽到章二老爺與章大人最後動了手,章繡錦覺得,雙方之間都似乎太不冷靜了一點。
這有些不同尋常。
章二老爺叛宗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京城裏很快就都知道了。不管是章大人還是章二老爺,都因為這件事被上官甚至是皇帝問詢過,不過,不管是誰過來充當中人勸說,章二老爺最終都沒有回到章家。
他終于還是從自己這一輩起,将自己一家當做了家族。
但是,到二月的時候,章家發生了另一件事。有很多族人前來請求,也被分宗出去,并入到章二老爺那一族去。
章大人一聽這話就連面都不想見,甚至在族中的會談上,也毫不猶豫地說既然他們要出去,那就出去好了。章家不留這樣的人。
族老們無可奈何,況且勸到最後,那些想分出去的人也堅定地覺得自己就想被分出去,連族老們都勸不動。最終不得不如了他們的意願。
偌大一個章氏,瞬間就崩裂成了兩族。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時間赫然已經到了三月春暖花開,春闱的時間就要到了。
章繡錦這些日子一直将族裏面的事情當做一出戲來看,慢慢地倒是看出一些不太對勁來。出去的人當中多有奸猾之輩,這樣的人,跟着章二老爺對章二老爺來說還真沒什麽好處。
章二老爺為什麽要整這麽一出,她還真想不明白。她只是知道,着背後必定有什麽交易。這個時候,她倒是慶幸章老太太禁了自己的足,不讓自己出門了。這種時候出門必定會被人問,背後的竊竊私語也少不了。想到這些,章繡錦就覺得,能夠待在家裏其實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
等到春闱來臨,京城裏人漸漸多起來,章家這一場熱熱鬧鬧的大戲也終于漸漸少有人議論了。許多人口中開始頻繁地出現一些名字,說着四書五經,說着今年的主考,也說着今年不知道會出什麽考題。
章繡錦雖然不能出門,章沁卻是能夠的。他三五不時地去給章繡錦帶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進來,将一個好哥哥的模樣表現得十足。
然後,他口中也開始頻繁地出現沈君梓的名字,聽起來兩人之間的關系倒好像忽然間好起來了一樣。
章 繡錦好奇地問了問,章沁無所謂地道:“他雖然落榜,卻也還在書院。書院裏面考上去又還留下來的沒幾個,我和他們都說不到一塊去,自然只好找那些沒考上的。 沒考上的人裏面也就他還不錯了。其實我覺得他的才學不錯,不該是會落榜的。”一邊說着一邊搖搖頭,好像很是不解的樣子。
這個問題對章繡錦來說并不重要,于是她輕飄飄地将這個問題帶了過去,叮囑章沁這些時候最好不要和人太過接近了:“父親雖說不是主考,也是副手,要當心別人想從你這裏問出什麽來。”
章沁笑笑:“我自然是懂的。”片刻之後,他擡起頭,輕聲道:“就算你不提醒,過兩天我也準備回家來了。書院裏現在有點呆不下去。”
停一停,他說:“沈兄這些日子似乎與和親王的那個庶長子走得近,勸了他幾次也不聽,日後只能少來往了。”
章繡錦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停一停,又問章沁要不要去與章大人說一聲,等春闱過後,幫找一個人,專門教他寫策論。
“之前的東西,書院裏的先生盡夠了。只是策論卻不同墨帖經義,有些訣竅,也還要有點靈氣才行。”
章沁就笑了起來:“聽你這樣一本正經,倒好似你考過一樣。”
章繡錦就忍不住笑,雖然自己沒考過,上輩子難道還見得少了?不過這話倒是沒必要對章沁說,于是也就只是笑一笑罷了。
這件事最後章沁還是忍不住對章大人說了,章大人卻說不急,等春闱過去,再來找也不遲。于是章沁就很是肆意快活了一陣子。
然後,如同章繡錦所想的那樣,春闱在考完之後就出事了。
流言蠱惑人心之後,再鬧出榜上之人多半是名不副實之輩,最後挑撥一兩個刺頭帶頭去鬧事,沖進貢院請出了孔子像擋在前面,京中軍士也無人敢攔。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沖着皇宮而去,章沁手忙腳亂地跑進來對章夫人說了這消息,章夫人吓得臉色發白。正在邊上的章老太太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卻迅速地鎮定了下來。
吩咐着下人守好門戶,又讓家丁組織巡邏,最後才将家裏頭的幾口人都叫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章繡妍有些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章老太太和章繡錦,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