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思
如同章繡錦看不明白章二夫人為什麽想這樣做一樣,章大人也不懂,為什麽章二老爺會在朝堂之上站到與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
下朝之後,他将自己關在書房好久之後才出了門,提了酒去見章二老爺。
章二老爺面對不請自來的大哥,沉默一陣,迎了他進門,兩人在庭院中對坐交談了一陣,最後不歡而散。
章大人出門的時候,指着章二老爺新居的大門,指着罵了一句。
章二夫人膽戰心驚地到章二老爺身邊去,悄聲問章二老爺有沒有事,章二老爺抹了抹唇角剛剛被章大人一拳打出來的淤青,面無表情說沒事。
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的章二夫人看着章二老爺這副模樣,就什麽都不敢說了。
她只是小心地讓廚房準備好章二老爺中意的食物,自己殷切地讓人去打聽章二老爺的消息。等了一夜,到最後昏沉沉地睡去,章二老爺如同之前的任何一個夜晚一樣,沒有進她的房間。
過了兩日,章大人率先彈劾章二老爺,違背人倫,将庶女送給和親王長子做妾,亂了倫常。
章妃與章如琴是姐妹,和親王與皇帝卻是兄弟。這樣的輩分關系……
若是在民間,章如琴當初只有悄無聲息死去的份,可是現在章二老爺将人送進了和親王府,事情就變得有幾分微妙了起來。
因為這個原因,朝堂之上展開了一場辯論,章二老爺的臉色在這場辯論中越來越黑,看着章大人的目光幾乎要冒起火來。
章大人卻根本就不看他了。
這些事還是皇三子傳到章繡錦耳朵裏面的,他總能拿到第一手的好料,然後将這些事當做八卦講給章繡錦聽。在皇帝有意無意的縱容之下,他甚至最近連宮裏面那個妃子喜歡什麽,是因為原因都拿過來說了。
好在讓皇帝滿意的是,這些事進了章家那個女娃的耳中,仿佛從來就沒有被說出來過,穩妥極了。這讓皇帝對養出這樣女兒的章大人也多了幾分滿意。
然後,夏天過去了。
秋天秋闱開始的時候,章妃又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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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皇三子從章妃的宮室裏移出來,獨自一人占了一個宮室。中宮所出的皇五子很是可憐自己的這位兄長,求皇後将他搬到皇後的宮中來。
身體不算太好,只能在宮中當個擺設的皇後在聽到自己兒子的請求之後,輕輕摸着他的頭,柔聲問:“小五,不是我不肯,是你這位三哥不肯。”
皇五子懵懂地看着皇後,皇後卻只是苦笑,将兒子抱在懷中,不肯再多說什麽。
想起皇帝對自己所言,皇後眼中泛起期盼的光。因為天家無情,所以若是一旦有情,那邊是情深不悔。
只希望……
皇五子感覺到,皇後的手在自己身上輕輕地拍了拍。他不是太明白為何母後身上會有這麽悲傷的感覺,但是他往皇後懷中偎依了一下,抱緊了自己的母親。
章繡錦看着一個盒子。棗木的盒子雕着精細的花,清漆漆過,擺在膝頭上有種質樸的美感。
這裏面放着章汌從外面碰到的好東西,他特意買了來送給章繡錦,不過是為了求章繡錦一件事。
手指扣在盒子蓋子上,章繡錦聽完章汌的話,輕聲道:“二哥當真是這樣想的?我可以幫着出主意,可是……她不是我,我的主意不見得适合她。況且,如今你們兩人的身份……若是二哥頻繁去,只怕有了什麽瓜田李下的名聲……”
章汌的目光很暗淡:“我知道,只是她畢竟是我姐姐。當初若是我能争氣些,讓她能夠依靠,她也不會……”
章繡錦将盒子蓋扣了下來,将盒子蓋上,推了回去:“若二哥一直都這樣想,那這個主意,不出也罷。她的日子過得怎麽樣,終究是要靠她自己,若是老想着依靠旁人,終究是立不起來的。”
章汌低下了頭,嘆道:“三妹妹一向聰明,如今這些事也比我看得穿。我只是不忍……姐姐從小就要強,最後卻不得不隐姓埋名遠走他鄉,這其中,未必沒有我的原因。若是半點兒不幫,我心裏頭這道坎過不去。”
章繡錦沉默片刻,輕聲道:“二哥還是休要叫她姐姐了。章繡茹已經沒了,你也沒了姐姐。”
章汌一怔,随後點頭,卻還是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三妹妹”,目光中透露出哀求之意。
章 繡錦卻狠心對章汌道:“人選是母親當初親自選的,若是她能守規矩好好過日子,日子斷然不會苦到哪裏去。若是還想着昔日的榮光,适應不了現在的生活,那也沒 有幫忙的必要了。如今身份地位已經是千差萬別,除非她能夠督促着男人一路向上,否則是回不到往日的那種日子的。”
章汌沉默良久,輕聲說是:“我只是不忍心……”停了一停,他說:“況且,她現在的處境,也不全是她自己過成這樣的。”
章繡錦挑眉,就聽章汌道:“當初母親選的人家确實是極好,只是如今那戶人家卻發生了一場大變。當家的頂梁柱因為一場意外沒了,她的婆婆遷怒于她,加上族人無恥,所以才……”
章繡錦點頭,臉上的笑意稍稍顯得真摯了些:“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幫着想想辦法。只是,不管我的辦法如何,最後具體實施的畢竟還是她,況且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人心,所以,這辦法的結果最後如何,還不好說。”
章汌的笑一下子就喜悅了許多:“三妹妹能幫着出主意就是再好不過了。這後宅之事,我實在是……”
随後,他開始詳細描述花了他半個月才調查清楚的,章繡茹現在的處境。
章汌帶着章繡錦的主意離開的時候,秋闱已經快要開始了。這時候,章家大房與章家二房之間,也鬧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在宮外其他地方章大人和章二老爺見了面,都是相互鄙視地看一眼,恨不得大打出手的模樣。
族老們很是不安,趁着八月十五中秋的時候,族裏派了德高望重的老人過來見章老太太,請章老太太出面調和一下章大人與章二老爺之間的關系。
老太太面色絲毫不改,三言兩語就将族老繞到了坑裏,說起旁的東西來,将這個話題丢到了一邊。
等到丫鬟端茶上來,族老才醒悟過來,嘆道:“他們兩兄弟鬧起來,又不是你不說就不是真的了,你現在跟我繞這些圈子,又有什麽用。”
章老太太盯着臉上已經皺紋層層疊疊的族老,心中輕嘆,臉上卻擺出薄怒的神色來,道:“這件事本就是老二的錯,要不鬧,也該是老二過來給老大賠禮道歉才是。”
族老心中一跳,嘆道:“你這樣厚此薄彼,也難怪老二心裏面不舒坦。”
章 老太太挑眉,對族老懇切道:“七叔,非是我厚此薄彼。我本就不是他們的生母,許多事也只好勸不好硬壓着他們做什麽。很多時候我也只能幫理。況且這件 事……”想起當初章二老爺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章老太太捏了捏眉心,浮上疲憊:“這件事,确實是老二錯了。章家女兒從未有過做妾的先例,他這一手讓章家的名 聲都敗壞了。”
章老太太老态驟顯的瞬間,族老也心有戚戚然。因為章二老爺這一手,如今居然也有人敢試探地對章家的女兒提出做妾的要求了。雖說都是寫弱枝偏房遇到的事,免不了也有哪天有人膽敢對正房的人這樣說。
念及此,族老不由得嘆一聲,不再勸章老太太要讓兄弟和諧了。章老太太的意思已經很清楚,章二老爺自己勸不動,也勸不了。
“只是,老二這樣做……”臨走前,族老還是有些猶豫,“若是兩兄弟繼續鬧下去……”
章老太太冷笑了一聲:“說不定正如了他的意,鬧着分宗出去算了。”
族老一驚,腳步匆匆地走了。
章老太太心知他過後必定會去問章二老爺是不是真的有脫離章家的意思,也知道這樣一問,章二老爺是肯定就要順勢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她心底談了一聲,閉上了眼。
章大人知道這件事,也在心底一聲嘆,狠狠地将心中章二老爺的話又念了一遍。
章澤上門來給章大人一家送中秋的禮物時,因為想起了這些事,章大人對他也算不上多親熱。不冷不熱地問過他最近的學習進度,又說了兩遍下場的時候的注意事項,就将他打發出去了。
章澤轉頭就去找了章源,請章源這個早就已經得了功名的人來指點自己應該注意什麽。
章沁在邊上同樣興致盎然地聽,在章澤走的時候送他出去,說一聲自己今年也是要下場考試的,要和章沁來分個高下。
一句話一出口,兩個人都顯得很是高興。
章繡錦和章繡妍遠遠地走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與章澤打過招呼,看他出門去了,章繡妍就好奇地問章沁方才在與章澤說什麽。章沁順勢将兩人的賭約說了,問章繡錦:“若是我贏了,妹妹有沒有什麽要送我的?”
章繡錦不防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一時之間居然為難起來。章繡妍在邊上偷偷地笑。
晚上賞月的時候,章汌偷偷地給章繡錦使了個眼神,做了個感謝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