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你眼瞎嗎?郁星河飾演的男主, 知不知道男主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又不是大女主戲。”
“……”
楚非年沒管網上的争論怎麽樣,過完元宵節,她和郁星河就正式進組了。
“要去衡鼎山取景。”郁星河道。
有大半的戲都是在衡鼎山取景的, 因而連開機儀式都定在了那裏,此刻楚非年跟郁星河正在車上, 而車子在往衡鼎山開。
楚非年應了一聲,她之前就已經把事情都跟郁星河說了, 但劇本的事情并沒有跟郁星河提過。
一路上, 楚非年都有點心不在焉的, 她捏着手機,側臉看着車窗外面,不睡覺, 也不打游戲。
“在想什麽?”郁星河從旁邊湊過來,伸手抱着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問着。
楚非年伸手探到他的頸後,輕輕摩挲着那道疤痕,“這道疤消退了很多。”
上次車禍之後, 郁星河頸後的疤有點發紅, 還腫了起來,凸起感很強烈, 但現在, 疤痕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 存在感很低,顏色也很淺。
“嗯。”郁星河應了一聲, 動了動脖子,“有點癢。”
“那不碰了。”楚非年收回手,笑了一下, 她問道:“詹禹找你商量主題曲的事情了?”
“嗯。”郁星河點頭,“正好最近開始準備演唱會,還要準備新歌,到時候選一首合适的當主題曲。”
說着他湊上來在她耳尖親了一口,“不知道能不能在衡鼎山找找靈感。”
衡鼎山他還沒有來過,來是來過,但那次也就是到了山腳下就又走了,根本沒有上山。
“或許。”楚非年看向車窗外,已經能夠看到衡鼎山了,她輕聲道:“這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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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算是最晚過來的,一到這裏,詹禹招呼他們收拾一下,選了個好時候就舉行了開機儀式。
“非得在這裏合照?”楚非年看着後面的山神廟,眼皮子都跳了跳。
開機儀式結束,整個劇組照舊要弄一張合照,結果詹禹直接招呼着人上了山,非要在這破爛的山神廟前面合照。
段少陽一臉的稀奇,道:“我也算是來過幾次衡鼎山了,以前竟然都不知道這山上還有一座山神廟,這山神廟得是什麽時候的了啊?年代很久了吧?”
“很久了。”詹禹道,“快快快,大家都站好了啊。”
轉頭看見楚非年還站在那裏沒動,他走過去,伸手想要拉着楚非年,郁星河上前一步把她擋在了身後,“不能換個地兒?”
“幹嘛換地兒呢?這裏挺好啊,山神廟是不是?咱們的女主也是山神,正好,快快快,非年就站在這中間,別擋着這座石像了啊……”詹禹催促着。
楚非年最後還是站了過去,輕輕抿着唇角。
“不高興?”等拍完了照,詹禹宣布原地解散,郁星河握着她的手,将一顆夾心棉花糖遞到她嘴邊。
楚非年将糖咬進嘴裏,咬開了棉花糖,嘗到裏面酸酸甜甜的葡萄味糖漿,搖頭道:“就是有點奇怪。”
她回頭看了一眼山神廟,“和自己的石像合照,這也太奇怪了。”
“嗯?”郁星河愣住,轉身去看山神廟,又去看楚非年,“你的石像?這不是山神石像嗎?我記得你說過這裏的山神原本是那個閻君……”
“唔,算是吧。”楚非年笑了一下,朝他招招手。
等郁星河在她面前低下頭,她湊了過去,小聲嘟囔了幾句話。
郁星河聽着聽着微微瞪大眼睛,等和她一起往帳篷那邊走的時候,臉上還有震驚殘餘。
下午就直接在附近取景開拍,因而詹禹直接讓人把帳篷紮在附近,轉頭看見郁星河跟楚非年,目光在郁星河臉上停頓了一會兒,朝楚非年問道:“你和他說什麽了?他怎麽這個反應?”
“沒什麽啊,就一點小事。”楚非年道。
詹禹一臉懷疑。
楚非年不想和他說話了,轉身去掏郁星河的兜。
“怎麽了?”郁星河回過神來,抓着她的手。
“糖呢?”楚非年擡頭看他。
等把郁星河藏在身上的糖都找了出來,她才心滿意足。
下午正式開拍,詹禹為了不應付那些媒體記者,跑到這裏來開拍都是讓人瞞得死死的,除去拍夜戲,白天在山上取景拍攝,晚上就在山下不遠的酒店休息。
中午盒飯都是場務從山下送上來的。
好在衡鼎山也算是一處景點,有上山下山的索道,離山神廟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站點,還算是方便。
楚非年第一次拍戲,但之前跟着唐導的劇組跑過,沒少坐在唐導旁邊看,看也看會了不少,再加上還有郁星河告訴她不少,她也漸漸上了手。
“沒想到從前被全網嘲的你,有一天已經能夠教人演戲了。”賀昭遞過來水杯,感嘆道。
郁星河也笑了笑,道:“影帝都拿了。”
“也是。”
胡娴也跟了過來,還帶着三花,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她就變化出了原形,帶着三花滿山跑,倒是也不用人擔心。
“這石像到時候要不要處理一下?”段少陽看着山神廟裏的石像,“我的意思是,到時候讓後期處理一下?好歹讓石像看起來像個女的吧?山神是非年演的不是嗎?現在這石像我看着總覺得是個男人,有點別扭。”
詹禹站在他旁邊搗鼓,下一幕戲就是要将山神廟也拍進去,聞言擡頭,道:“不用處理。”
說完轉頭去喊楚非年。
楚非年晃了過來,“幹什麽?”
“你這石像看着不膈應?”詹禹指着石像問道。
楚非年輕哼了一聲,找了副手套就走了進去。
段少陽被喊去了一邊,沒多久詹禹拿着喇叭催促着所有人準備就位的時候,他也走了過來。
“诶?這石像怎麽變了?”段少陽看着石像,微微瞪大了眼睛。
詹禹伸手把他拉開,道:“這石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行了行了,別擋着了。”
段少陽往後站着,還是忍不住往石像那邊看,一邊看還不忘嘀咕,“怎麽看着還跟非年有點像?導演,你該不會是讓人動過這石像了吧?“
詹禹沒空搭理他。
下午的戲份結束的很順利,大家收拾收拾就下了山。
賀昭回頭見楚非年和郁星河在那裏沒走,他正想招呼兩人,段少陽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攬着他的肩膀就往山下走,道:“忙了一天,人剛有點獨處的時間,咱們還是不要上前打擾了,走吧走吧……”
賀昭被段少陽攬着,還不忘回頭朝郁星河那邊喊:“星河,你們別待太久了!天氣預報說今晚會有雨夾雪!”
“什麽天氣預報?不靠譜啊,今天天氣明明這麽好,哪來的雨夾雪……”段少陽嘀咕。
等其他人都走了,這邊就只剩下了楚非年和郁星河在。
“這就是石像原本有的樣子?”郁星河看着山神廟裏的石像,問道。
楚非年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山神廟附近出現了一道身影,閻君身上的西裝已經換了下來,他背着手朝這邊走近,看見山神廟裏的石像時頓了一下,“你把石像變成這樣幹什麽?”
“不是我把它變成這樣的。”楚非年側臉看向他,“是它本來就該這樣。”
閻君一頓,也轉頭看向她,緊接着就笑了起來,道:“你又在說什麽胡話?”
“上次星河遇上的車禍跟你有關吧。”楚非年幹脆轉過身來看着他,“你跟華林景做了交易,交易了什麽,難道真要我說明白?”
郁星河看着閻君的目光也有警惕。
閻君對郁星河的目光恍若未見,他和楚非年對視着,“華林景想要重新活一回,他願意跟本君交易,本君也确實點頭同意了,可你為什麽會覺得,郁星河遇上車禍就跟本君有關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臉上的溫和神情也消失不見,似乎是因為楚非年的揣測感到生氣。
上方響起一陣雷聲,甚至還有閃電落了下來,透過附近的枝葉落在楚非年的臉上。
她冷笑了一聲,也往前走了一步,“那你不如也告訴告訴我,你和華林景到底交易了什麽?”
“這是本君和華林景之間的交易。”閻君道。
“不如由我來說說?”不遠處的暗色中傳出一道聲音,華林景從那邊一步步走了過來,他的腳邊還跟着一只紅毛狐貍,狐貍背上趴着一只三花。
狐貍和三花的眼中透着如出一轍的茫然。
華林景走了過來,道:“我想作為人重新活一次,作為交換,我要殺了郁星河。”
在說着這些話的時候,他臉上都還帶着一點笑,甚至還有遺憾,他看向還完好站在那裏的郁星河,輕嘆了口氣,“好可惜,如果你在那場車禍中死了,那我就能徹底變成一個人了。”
華林景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那裏仍舊是死寂一片沒有動靜。
只要郁星河一死,他的心髒就會重新跳了起來。
“我們之間做了交易,但我們可從來沒有說好過不能把交易的事情說出去。”華林景朝閻君笑了一下。
他擡手往面前一擋,手臂頃刻間裹上一層黑色的寒霜,緊接着寸寸開裂。
原本還因為華林景的話而震驚住的胡娴尖叫了一聲,變成了人形,也顧不上摔在地上的三花了,朝華林景那邊撲了過去,“你的手要沒了。”
華林景抖了一下肩膀,整條手臂就碎落在了地上,傷口處漆黑一片,并沒有血流下來。
而他臉上僅有的那點血色都消失不見了。
“還好沒了的只是手。”華林景輕嘆了口氣,看向楚非年,“看來我和這位閻君之間的交易崩了,我們再做個交易吧?”
閻君冷着臉看着他,但不過片刻,他就收起了臉上的冷意,一片閑适,“華林景,你又在想什麽?明明只要交易達成,你和本君都能得到彼此要的東西,現在你要反悔?”
“不是我要反悔,閻君,是你反悔了。”華林景朝他晃了晃沒了手臂的那邊肩膀,“要不然,你幫我把手臂弄回來,說不定我們還能再繼續之前那個交易,我現在就能幫你殺了郁星河,而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一臉很好說話的樣子。
胡娴看看他,還是往楚非年這邊跑了,還不忘抱上在她腳邊蹭蹭的三花。
郁星河只是看着楚非年。
“既然要談交易,那就一起談啊。”楚非年笑了一聲,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華林景和閻君,“正好,我們今天也在這裏把所有事情都了結了。”
華林景舉起手,又頓在身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鼓個掌的,忘了自己就剩一只手了。”
閻君原本是面向華林景那邊的,他轉過身來,和楚非年對視着,“本君能讓他重新作為人再活一次,非年,你能拿出什麽來說服他?”
“你怎麽說?”楚非年朝華林景請挑眉。
華林景道:“我想要的只有一個,作為人重新活一次,但是能給你們的東西卻不一樣,閻君想殺郁星河,我能幫他動手,而你……”
他看着楚非年,僅剩下的那只手裏捏着半枚銅錢,“你不是想知道有關于郁星河在這個故事裏占據的部分嗎?還有姜平的下落,我都可以告訴你。”
在看見華林景手裏那半枚銅錢的時候,郁星河第一發應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領口,他摸到了那根金線,拉扯出來,被楚非年修補過的,有一道金色裂痕的半枚銅錢仍舊好好的挂在他脖子上。
“還在。”郁星河朝楚非年道。
楚非年應了一聲。
從她認識姜平開始,姜平就只有十二枚半的銅錢,而她也從來沒有見過另外半枚銅錢,可現在,她在華林景的手裏見到的。
在楚非年思索着沒有出聲的時候,閻君笑了一聲,“你要的只有本君能給你,你忘了本君是幹什麽的了?”
“誰說只有你能給他?”楚非年回過神來,“上次你找我說了那個提議,後來我仔細想了想,發現确實不錯,只要我身上的業障沒了,以這些功德,我也能做個神不是嗎?我覺得閻君這個位置就挺不錯,不如你給我讓個位置?”
閻君的神情僵了一下。
華林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所以,我到底應該跟你們誰做交易呢?”
“這還用想嗎?”胡娴從楚非年身後探頭,雖然閻君挺可怕的,但她堅定地站在楚非年這邊,當即朝華林景道:“你覺得你真能殺了郁星河?你是不是找死啊?”
“好像……”華林景微微挑眉,“也是啊。”
胡娴哼了一聲,“那還愣着幹什麽?趕緊的!”
“華林景,你想好了?”閻君問道。
郁星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轉頭朝胡娴問道:“為什麽一定要華林景來殺我?”
“我的意思是,他不能親自殺我?”他指了指閻君。
胡娴道:“他是地府的閻君,雖然比陰曹城隍地位是高,但地府只管陰間的事情,你如果是陰間的鬼魂,他要殺你就簡單多了,可你是陽間的人啊,他不敢動你的。”
她說着說着,自己也回過神來了,“對啊,咱們都是陽間的,怕他幹啥?”
“他能改你生死簿。”楚非年道。
胡娴一僵,剛剛升起的氣焰頓時下去了,又忍不住道:“生死簿是這麽好改的?”
“不好改,但不代表他改不了。”華林景慢悠悠道,“不然郁星河怎麽好端端的壽命就盡了呢?”
“什麽意思?”郁星河眉心跳了跳,他想起楚非年在閻君手裏給他換了十年壽命的事情,于是又看向了楚非年。
到了這個時候,顯然已經沒有瞞着他的必要了。
楚非年道:“在龍興山的時候,我拿走鬼差的手機查了你的陽壽。”
“不該呀,你怎麽看都不像是短命鬼的命相啊。”胡娴探頭去看郁星河,“所以他改了你的生死簿?”
她猛地看向對面的閻君。
華林景往這邊靠了靠,問道:“你是現在想聽還是等結束了再聽?”
他笑意盈盈看着楚非年。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選擇跟楚非年做這個交易。
“說。”楚非年很幹脆。
華林景點頭,正要開口,他臉色變了變,人就往楚非年這邊躲,“那你得保證我有命跟你說才行啊。”
胡娴也變成了狐貍身,全身的毛都炸開了。
楚非年眼中的異色顯現,她一揮手,業火便在他們周遭燒了起來。
原本朝華林景逼近的黑霧立刻頓住,不敢上前。
華林景松了口氣。
而對面的閻君仍舊是那副閑适的模樣,他看着楚非年,“非年,你真的要跟我作對?”
“我也不想的。”楚非年也笑了起來,臉上不見絲毫凝重,“可我早就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偏偏你閻君做得好好的,還不安分,非要來招惹我。”
“你自己找死啊,怪誰?”胡娴探頭道。
華林景伸手把她的腦袋摁了回去,“你這叫什麽?狐假虎威。”
“又不是借你的勢,你管不着!”胡娴哼了一聲。
“行!”閻君被氣笑,他看看楚非年這邊的人,目光在郁星河身上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在了楚非年身上,輕嘆了口氣,神情無奈,“非年,這麽多的功德你拿着也沒用,不如給本君,那些業障本君也能想辦法幫你解決了,以後你就可以和郁星河在一起,生生世世,白頭偕老,不好嗎?”
随着他的聲音響起,整片山林已經慢慢被黑霧籠罩,月色也被遮擋住,連帶着外面的雷鳴和閃電都聽不見了,旁邊的山神廟也沒了。
他們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空間,這裏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只有楚非年的業火還在幽幽燃燒着,照亮了他們的附近。
三花縮在胡娴腳邊瑟瑟發抖,胡娴的兩條大尾巴都放了出來,也是一臉警惕的看着周圍。
在閻君的聲音完全落下那一刻,周圍的黑暗裏開始亮起無數紅色燈盞。
“這麽多惡鬼,你瘋了?”胡娴渾身炸毛,聲音都尖銳了不少,“就算你是閻君,召喚這麽多惡鬼,你就不怕天道放雷把你給劈了?”
那些紅色燈盞,全部是惡鬼的眼睛。
密密麻麻擠壓在一起,仿佛這一刻被地府關押着的惡鬼全部放了出來,随時會蜂擁而上将他們連帶着魂魄一起撕成碎片,拆吃入腹。
“楚非年。”華林景往後退了一步,朝楚非年道:“你可別讓我後悔自己的選擇啊。”
郁星河側臉看向楚非年。
閻君還在那裏說着,言語之間都是蠱惑,他的目标很明确,他想要楚非年身上的功德。
“當初本君在這裏被審判,本以為你會将功德都給本君,沒想到……”他笑了一聲,眼裏透出了陰鸷,“你竟然把我身上的業障背了過去,害得本君計劃落空。”
“誰讓你不把話說清楚?”楚非年一點也不急,哪怕惡鬼環伺,她也依舊老神在在的,甚至陪着閻君一起追憶往昔,“對了,聽說當年你還找過玉玺?沒找到玉玺,最後才不得不找我回衡鼎山接受審判?”
閻君頓了一下,提起玉玺的時候倒是并不在意,“這倒是真的。”
他甚至還嘆了口氣,很是可惜的看着楚非年,道:“原本本君想着有了玉玺,登基為帝,徹底坐實了天子氣運,本君也不用擔心什麽審判,誰知道這天道不承認本君去做這個帝王……”
那時候他費盡心力,派出去多少人手,結果就是找不到玉玺。
部下都勸他就算沒有玉玺也能登基。
可他不一樣,他要想登基,必須找到玉玺,否則天道不會認的。
“找不到玉玺,本君就只能找你了。”閻君道。
楚非年挑眉,笑了起來,她的右眼也漸漸透出幾分金色,銀灰色被掩蓋,直至徹底消失,而從她的腳邊,金色的裂紋蔓延出去。
她轉頭看向郁星河,道:“那天晚上有一件事情我沒說完就睡着了。”
“你說那個抱着盒子路過道觀的小孩?”郁星河很快就回憶起來。
楚非年應了一聲,想了一下,道:“那盒子裏裝着的就是玉玺。”
“你費盡心機找不到的玉玺,天道卻送到了我面前。”楚非年轉回頭,看着閻君的目光卻透着嘲諷。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差點将閻君閑适的僞裝全部撕開。
閻君定定的看着她,神情有一瞬間的猙獰,“難怪,難怪你這一身的功德氣運……”
他那時候去道觀找楚非年的時候,還不知道楚非年一身功德氣運到了什麽程度,只不過是找不到玉玺,可審判之日将近,他別無選擇,這才去找了楚非年。
結果到了衡鼎山,楚非年跑出來,把原本屬于他的業障攬到了自己身上去。
那時候連天道都拿楚非年沒辦法,他才知道楚非年一身的功德氣運有多少,讓他都忍不住心生嫉妒,想要搶奪過來。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沒有下去過,既然他已經搶過一次,那為什麽不能再搶第二次呢?
“你殺不了我,就想借華家之手,結果華家也奈何不了我。”楚非年往前走了一步,破開黑暗的金色裂痕就往前逼近一步,那些血色的眼睛也齊齊往後退,“你就去找詹家,逼着詹家算我的弱點,算出郁星河,華家是你指使的,廖珏也是你的手筆……”
一樁樁一件件的。
從楚非年口裏說出來的時候,閻君一件也沒有否定。
直到從楚非年口裏喊出一個名字。
“鄒年,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你……”閻君瞳孔狠狠一縮,身側的手緊握着,黑霧在他身側躁動不安,他死死盯着楚非年。
楚非年道:“你是第一個看見我顯形的人,你說你叫鄒年,好巧啊,我的名字裏也有一個年字……”
衡鼎山的山神,從一開始就是她楚非年。
衡鼎山下的村子不大,山神廟也不大,但村子裏的人将最純粹的信仰都給了她,她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才得以顯形,顯形那天,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誤闖進了山裏,找不到下山的路,就跑到了山神廟。
“你是村子裏唯一一個能看見我的人。”楚非年不緊不慢道。
那時候的鄒年就和後來的楚非年一樣,沒事的時候就會往山裏跑,在山神廟一待就是一天,喊她山神大人,問她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
到了快天黑的時候,楚非年會送他下山,到了山腳下,村子裏的長輩喊他:“小年!”
鄒年應一聲,背着背簍往那邊跑,快要跑出林子裏的時候,又停下來,回頭朝她招手,“山神大人,我明天再來找你!”
這是楚非年在華家那個幻境裏看見的場景。
也是因為這個場景,她想起來了自己身為山神的事情。
衡鼎山的山神本來是她楚非年,而那個叫鄒年的少年,才剛成年不久就病了,村裏的大夫沒有辦法,鄒年只能一天天等死。
随着楚非年一步步逼近,鄒年制造出來的黑暗一點一點潰散,山神廟又出現在了旁邊。
“你臨死那天來到這裏。”楚非年在山神廟旁邊停下,看着鄒年,“你說你不想死……”
那時候的楚非年,卻羨慕山下村子裏的生活,于是,鄒年死後留在了山神廟。
“再後來,也是你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辦法,說能讓我變成人。”楚非年微微側了側臉,“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辦法,瞞天過海,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楚非年信了他的辦法,真的變成了人,出生在山神廟裏,也失去了身為山神時的所有記憶。
而鄒年,取代了她,成為了山神廟的山神,他們的身份發生了颠倒,楚非年成了村子裏唯一一個能夠看見山神的孩子,連帶着她的名字,都是山神給的,就連山神廟裏的石像,都漸漸變成了和鄒年眉眼相似的模樣。
“你為什麽會想起這些?”閻君看着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的楚非年,咬着牙問道。
如今他帶來的黑暗已經完全破碎,這裏是衡鼎山,而楚非年才是衡鼎山的山神,這是她的地盤。
所以從一開始,楚非年就有恃無恐。
楚非年聽着他的問話,伸手搭在他的肩膀,“這不是還得謝謝你嗎?你想用華家的陣困住我,或者直接用山匪屠村的記憶刺激我,讓我徹底被怨氣掌控淪為惡鬼,到時候你就能名正言順殺了我,我的功德氣運當然就歸你了,可惜啊,借着華家這個陣,我想起了更久遠的那些事情。”
她輕笑了一聲,“鄒年,從那一刻開始,我想弄死你,輕而易舉,而你,就應該躲着我,永遠別在我面前露面才對啊。”
“本君以為,你和村子裏那些人生活了那麽久……”閻君看着她,嘲諷的笑了笑,“是本君高估了那些人在你心裏的地位。”
“或許吧。”楚非年并不和他解釋。
當年她在事後就回到了衡鼎山,村子裏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她親自送去轉世投胎的,所以,即便是在幻境裏,她也很清楚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幻境裏的一切都影響不了她。
更何況,她還看見了轉世後的小芝麻。
但這些,都沒有和鄒年解釋的必要。
她定定的看着鄒年,雙瞳仍舊是金色的,可她周身掙紮嘶吼的業障開始往鄒年的身上攀爬。
“該還給你了。”楚非年漠然的看着他。
鄒年動彈不了,只能站在那裏,看着那些原本就是從他身上剝離的業障一點一點爬了回來,雷鳴聲響起,天邊的閃電照亮天際,似乎天道也在等着業障徹底回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對他重新進行審判。
到了那個時候,他真得給楚非年讓位了。
“非年,是我救了你。”鄒年臉上的閑适再也端不住,僞裝被撇下,他看着楚非年,眼裏有驚慌,還有懇切。
楚非年只是看着他,神情冷漠。
鄒年徹底的慌了,他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那種即将接受審判的壓制感正在朝他席卷而來,而楚非年身上的業障越來越少,相反,他已經快要被這些業障包圍,極度的慌亂之下,他說了很多事情。
某一刻,鄒年道:“姜平與本君無關。”
“他當然和你沒有關系。”華林景道,他捏着那半枚銅錢,朝郁星河伸手,道:“能給我看看你另外半枚嗎?”
郁星河抿了一下唇角,将那半枚銅錢從脖子上取下來遞過去。
華林景将銅錢完整的并合在一起,原本挂着半枚銅錢的金線變成一團金色光芒将銅錢包裹住,緊接着,銅錢往郁星河的頸後飛去。
“姜平的本體,就是這枚銅錢。”華林景朝楚非年道。
楚非年站在那裏,看着最後一點業障從她的手上消失不見。
她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看着業障纏身跪倒在地上,被壓到站不起來的鄒年。
鄒年神情猙獰,表情和他身上那些業障中掙紮而出的人臉如出一轍,他拼命的朝楚非年伸手,喉嚨裏嘶吼而出的聲音絕望又不甘,“不……”
而在楚非年的身後,那枚完整的銅錢沒入郁星河頸後那道疤痕裏。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