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整個下午郝玉琛都在琢磨這件事情。
比稿輸了不要緊, 如果自己的團隊裏有內鬼,那他是絕對忍不了的。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暗,外間辦公室逐漸安靜, 等郝玉琛回過神來才發現早已過了下班時間。
郝玉琛起身, 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一邊小口飲着,一邊走向窗邊。
窗外車水馬龍霓虹璀璨,對面寫字樓裏依舊燈火通明。
郝玉琛準備先整理好心情回家, 轉身的瞬間在窗玻璃上看到一行字。是用熒光色的馬克筆寫的, 白天沒留意,此刻室內外光線反差大,反而被他看到了。
“早點下班, 別讓等你的人着急。”
郝玉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憑本能就覺得這字是窦坤寫的。偌大個項目組,大概只有他才會這麽無聊。
郝玉琛笑着回辦公桌抽了張濕巾, 一點點把玻璃上的字擦掉。
他拿包出門, 往窦坤的工位上瞄了一眼,那裏空蕩蕩的,心裏頓時就有些空。
還說“別讓等你的人着急”,人呢?早沒影兒了。
郝玉琛笑着搖頭,關了燈, 最後一個打卡出門。
電梯一路向下, 直接到了地下車庫。這條路郝玉琛走了很多年,閉着眼睛都能摸到自己的車位。他慢悠悠走着,距離車子還有五六米的時候按動了車鎖。
車燈明滅間,郝玉琛拉開車門上了駕駛位。他習慣性地在發動車子前先瞟一眼窗外的倒後鏡,車庫裏燈光昏暗,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在一瞬間又看到綠瑩瑩的記號筆寫的字。
“來找我。”旁邊還畫了一個箭頭。
郝玉琛偏過頭微笑着,嘴上說着“幼稚”,心裏又很好奇,想看看窦坤到底在搞什麽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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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下了車,順着箭頭指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格外留意是否有新的标記。
果然,他剛走到一個出口,平時幾乎未開啓過的彩燈突然亮了。郝玉琛下意識覺得應該從這裏出去,便走進電梯間順着扶梯往上走。
扶梯盡頭是一個面向花園的出口,郝玉琛剛出門就在地上看到一個用小石子擺出的箭頭。
他越過“禁止入內”的牌子,繼續參與這種幼稚鬼的游戲,唇角卻挂着久違了的天真笑容。因為這片花園最近處于修整狀态,所以一直被圍欄包着,郝玉琛猶豫了一下,準備打電話問問窦坤到底想做什麽。
他剛掏出手機,就看到窦坤發來的信息:進來。
圍欄與圍欄間的縫隙剛好容得下一人通過,像是專門為他留的。
郝玉琛很久沒有對什麽事産生如此強烈的好奇心,吸了口氣準備把這個游戲配合到底。
他側身鑽進圍欄,花園裏的燈一瞬間全亮了。尤其是二三十米外的一個玻璃旋轉平臺,不但被彩燈照得奪目且像是一個八音盒一樣在緩緩轉動。
郝玉琛平時看慣了新奇的設計,總覺得亮閃閃的東西又幼稚又俗氣,卻沒想到這個水晶似的平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真的很漂亮,像是童話裏才有的東西。
郝玉琛一步步走近那個平臺,剛準備擡腳走上去,周圍瞬間又黑了下來。突然斷電讓郝玉琛心裏一慌,緊接着他就覺得身後一暖。
還沒等郝玉琛回頭,窦坤就把一個黑色的袋子越過他的肩頭伸到了面前。
“什麽?”郝玉琛問。
窦坤含着笑,“你看好了!”
郝玉琛屏着呼吸點了點頭。
窦坤的手指慢慢撐開了袋子邊沿,一瞬間周遭變得格外安靜,只有兩人的心髒砰砰直跳。
窦坤用手掌輕輕彈了下袋子的底部,“嗖嗖嗖”幾只尾翼明滅的螢火蟲從袋子裏飛了出來。
緊跟着一只一只又一只,它們揮動着翅膀飛向天空,繞着兩人盤旋了片刻,而後向不遠處的水潭飛去。
郝玉琛緊抿着的唇逐漸舒展,身體往後靠了靠,第一次遇到有人特意做這種事情哄自己開心,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窦坤順勢攬住郝玉琛的肩,指着一只還沒飛遠的螢火蟲對他說:“水潭那邊有好多,本來可以直接帶你過去的,但我覺得這個地方很浪漫。”
“哈……”郝玉琛慢慢轉過身,不太好意思地把窦坤的胳膊推下去,“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窦坤笑,“下午和大成去天臺抽煙,看到有這麽個地方,下班後過來研究了一下……嘿嘿嘿……”
郝玉琛說不上什麽感覺,就覺得心裏很暖,耳根很熱。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消耗窦坤的熱情,卻不知不覺地沉迷于此,想要貪婪地獲得更多。
他在心裏暗罵自己,不要臉,壞透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說點什麽,比如“很好看”、“謝謝”之類的,就聽遠處有人大喝一聲:“誰啊!誰在那?”
還沒等郝玉琛反應過來,窦坤就緊握郝玉琛的手腕,拉着他從一米多高的水晶臺子上跳下來,快速閃進旁邊的花草叢,而後挪向他們來時的那個出入口。
精心準備的浪漫時光猝不及防被打斷,窦坤卻一點失望都沒有。反正對他而言,只是發現了一個還沒被世人看過的水晶臺,過段時間這裏可能會成為新的網紅打卡地,所以想趁人多起來前先帶郝玉琛看看。
郝玉琛的手腕被一只年輕活力的手握着,出了圍欄就連忙縮回了手臂。要知道旁邊這棟大樓就是寰宇大廈,進進出出的全是熟人。
窦坤也不糾結這點小事,推着郝玉琛走向停放在路邊的小電驢,拿起頭盔就丢給郝玉琛,“走,送你回家。”
郝玉琛真是懷疑自己被窦坤這一套出擊迅猛的組合拳給打暈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戴着頭盔坐在窦坤身後,且兩只手臂緊緊抱着窦坤的腰。
窦坤沒有特別粘人,把郝玉琛送到公寓樓下後就笑着告辭,這讓郝玉琛心裏的壓力少了很多。他覺得窦坤其實很懂得拿捏分寸,雖然看着年輕、無畏,卻并沒有自己想象的莽撞。
甚至很多時候,有一種強大的包容力,在他想要流露出一點不安與畏懼的時候,幫他兜着。
窦坤轉身離開的背影很潇灑,如他騎着小電驢時耳邊呼嘯而過的風,郝玉琛對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偷偷揮了揮手,轉過身回家的時候臉上依然挂着微笑。
如果……如果自己能回到和窦坤一樣的年紀,如果當年他遇到的那個人是窦坤,如果韓飛承不存在,如果自己從未喜歡過他……
如果他把敞開心扉的第一次留給窦坤就好了。
郝玉琛按動指紋鎖推開門的時候,還在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
曾經,他在一本雜志上偶然間看到,說他這種情緒叫做“情感潔癖”,一生只追求唯一的愛,不允許自己愛上別人,也不允許相愛的人突然愛上另一個人。
在現代社會來看,這簡直不可理喻,又瘋狂又做作。但他就是沒辦法說服自己重新開始一段感情,尤其是……和窦坤這樣的小孩。
“砰!”門從身後鎖上,郝玉琛才反應過來,糟了,車還停在公司車庫!唉,簡直被那個小子給迷暈了,看來第二天得早起打車了。
次日一早,郝玉琛一邊刷着打車軟件一邊出門,剛走出公寓大門就看到窦坤神采奕奕地嚼着口香糖,人坐在車上兩條大長腿大剌剌地敞開腳尖點地。
他看到郝玉琛出來,笑着遞上早餐,“還以為你得多睡一會兒呢。”
才沒多久窦坤已經摸清郝玉琛的睡眠習慣,知道他習慣了晚上睡不着、容易早起失敗。
郝玉琛對窦坤突然出現在自家樓下有點意外,但比起意外來他知道自己欣喜的成分更多一點。
“你是故意的吧?”郝玉琛從窦坤手裏接過印着金拱門的牛皮紙袋,含笑眯了眯眼。
窦坤皺皺鼻子,“是呀,我就沒想讓你回去取車,好讓我第二天一早來接,是不是很心機?”
“嗨……”郝玉琛戴上頭盔,坐上車,一手捏着帶有窦坤餘溫的餐袋,一手攔住了他的腰,“走吧,心機boy!”
窦坤好聞的須後水味順着風鑽進郝玉琛心坎。有那麽一瞬,他覺得這個小孩應該不止是一時興起,說不定他是認真的。
雖然風華正茂的23歲大好青年追求他這樣一個年過30的大叔,聽上去過于玄幻,但似乎真的是真的。
可郝玉琛怎麽都覺得自己給不了窦坤什麽,身份、地位、金錢,甚至愛,沒有一樣他能占上風,所以當窦坤把車駛進公司地下停車場的時候,車子躍過減速帶,一下子就又把他從虛幻中拉回了現實。
最終他還是慶幸自己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這個小孩。
“滴滴……”窦坤騎着車往專門停放電動車的地方拐,迎面開來了窦昌潤的黑色賓利。
這下不用躲了,撞了個正着。
窦坤捏了剎車,堪堪停在黑車前。
郝玉琛連忙取下頭盔,長腿一跨從車上下來,向賓利走去。
窦昌潤看到自己兒子載着郝玉琛,沒想到他那個幹啥啥不行叛逆第一名的兒子能和自己的上司混這麽好,也連忙下了車。
司機把車開去停車位,窦坤悄咪咪溜去鎖車,空蕩的地下停車場裏,一時只有窦昌潤和郝玉琛兩個。
“一起上去吧?”窦昌潤問郝玉琛。
郝玉琛點頭,連忙快走幾步伸手叫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