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葉曉有些尴尬,面對這位熱情有餘的姑娘,她想要退避三舍,可是,她還得乖乖地站在那兒傾聽她的“離別衷腸”。
“葉濤,最近娘娘那兒的事越發多了起來,我也是今兒得了空就趕緊來找你,真是沒有想到,在這兒就遇上了你,當真是高興。”那宮女看起來極為腼腆。
葉曉總算是聽明白了,這位宮女名叫環兒,是哥哥葉濤在宮裏的相好。這讓葉曉突然想起一件事,哥哥臨終前囑咐要将一個荷包交給環兒,莫不是就是眼前這位宮女?可是她剛想說出來,偏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和黎姑姑的再三囑咐,這伸進懷裏的手最終還是空空如也地還了出來。環兒是怎麽樣的一個人,現下葉曉還無從得知,若是知道哥哥已死的消息,又見自己是假扮的,會産生怎麽樣的反應也不好說,因此她當下便決定這事先緩緩再說。
“環兒,我也是怪想念你的。”葉曉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突然靈機一動,便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從三皇子那兒順手牽羊得來的芙蓉糕放在她的手心,道,“本來我也是想着要去找你,特地留了一塊三皇子賞賜給我的糕點,想給你品嘗。”
“三皇子?”環兒分明一怔,臉上現出些緊張之色,湊近葉曉,道,“得了賞賜固然是好事,但是你還是得小心點,可別忘了你上次可是被三皇子打過板子的了。”
葉曉笑了笑,道:“那也是之前的事了。”
環兒搖了搖頭,道:“葉濤,你可別得了賞就忘了痛了,三皇子這個人可是行事嚴厲,半點差錯都看不得,你上次也就是不小心送膳的時候出了不小心端的灑出點湯水,就被打了整整十五個板子。”
葉曉這時才真正上了心,環兒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看起來哥哥葉濤在這位三皇子跟前确實吃過虧。這些日子在宮裏,雖說時間不久,但是也大概了解了哥哥在其他人眼中的為人,算得上是一個實誠的,做事也屬于踏實的,連他也受了罰,那麽看起來這位三皇子确實不易接近。
葉曉雖是聽進了這些話,心裏對那位三皇子有了些顧忌,但是也沒有多大懼怕,反而安慰起了環兒:“你且放心,咱們當奴才的總是那個命,我自己會小心的。”
環兒點點頭,便拉着他又說了一些貼己的話,畢竟是宮裏的奴才,手頭上都還有個把的活等着,所以也不便多聊,只能離別了去。葉曉望着她的背影,心頭也不免有些泛酸。想着哥哥好不容易在宮裏有這麽一個知己,得着一些籍慰,就這麽一口氣沒了,連一句話都沒留給她,委實可惜。
葉曉回到禦膳房的時候,裏面已經是一片忙碌了,都為着明日的慶宴準備,所以她也是一頭投入了幹活,暫時也把環兒的事放在了腦後。
“快點,快點,要是耽擱了,個個都是要腦袋的事,知道不?”李全不停地吆喝着,東指西指的。他雖沒有什麽官級,
葉曉正忙着洗菜,擡眼輕輕瞅了他一眼,見他作威作福的樣子已然習慣。這個人雖說并沒有什麽實質的品階,但是仗着自己是虞妃的親戚,再加上認了首領太監當幹爹,在他們這些小太監面前俨然是一副長官的模樣,對他們這些小太監更是呼來喝去。在這一點上,連管事太監也會給他幾分薄面。
說話的當口,李全已經走到了葉曉的跟前,瞅了瞅她,厲聲道:“你小子手腳再快點成不,裏面等着呢。”
葉曉擡頭看了他一眼,乖巧地點點頭,便又低頭忙起自己的事。李全這些日子總覺得葉曉給他的感覺怪怪的,似乎每次想要捉弄她都不得成功,心裏總有些想要尋事的念頭,這會兒這心思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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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葉濤,我和你說話呢,你乍就愛理不理的呢?”李全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葉曉突然做出一副恍然狀,擡起眼睛,像是剛看見他似的,道:“哎呀,師傅呀,小的忙的昏天暗地的,眼睛使花了。對了,您來的正好,小的正有事要請教您呢。”
李全哦了一聲,傲慢地道:“什麽事,你且說來。”
葉曉唯唯諾諾地朝他嘻嘻一笑,從邊上拿了一個蔥頭,放到他的眼前,突然将那蔥頭掰開,道:“這東西我不知道怎麽剝開了洗,您教我一下?”
這蔥頭被葉曉這麽大力掰開,再加上就在李全的眼睛前,一下子那辣嗆的水就進了他的眼睛,頓時又酸又痛了起來。李全哇地大叫一聲,捂住眼睛雙腳直跳,嚷道:“你小子進宮這麽多年,難道連蔥頭都不會剝麽?”
“我真的不會,之前剝了一次,還挨了批,說是剝的不好看。”葉曉揚着無辜的眼神,近似委屈的神情。
“你……”李全好不容易勉強睜開了一只眼睛,看着葉曉低頭委屈的樣子,胸口頓時起了一層悶氣。最讓他氣憤的是,邊上的一群太監們也都掩着嘴偷笑。
“笑什麽,不幹活,要死啊?”李全嚷道,那些太監們低下頭都不做聲,可分明那笑意還挂在臉上。
李全這回吃了啞巴虧,偏那葉曉還舉着那該死的蔥頭在他面前。他一氣之下,一手打在了那蔥頭上,葉曉也是一時沒拿捏住,便掉進了她正在洗菜的水桶裏,濺起水浪,倒是打濕了李全的袍角。
“哎呀,師傅對不住,你沒事吧。”葉曉連忙跑到李全身邊,蹲到他身上拍弄着,似乎是想要把那些水拍去。
“行了,行了。一驚一乍的樣子,看了你就煩心。”李全咕哝着,不再理她,大踏步離了去。
葉曉見他走了,擡起頭,眯眼一笑,微微攤開掌心,赫然是一個桔色的荷包在手。
挨罵也是要拿些補償的,是不?
禦花園中,燈火通明,猶如白晝,皇上為犒勞有功之臣特地舉辦了這場宮宴。由于這一天又适逢皇後壽辰,與其說它是慶功宴,倒不如說是家宴更為貼切,參加之人大多為皇親貴胄和有地位的宮妃,自然也有在這場征戰中的正副将領。
葉曉自然也是送膳的太監之一,依着首領太監的命令将膳食逐一放在每一張桌子之前。皇上坐在上首,接下來自是按着等級排下來,送膳的次序也必然是自上而下,半點不可出錯。首道膳食送上之後,各人便端着下一道膳食立于一邊候着命。
先是皇上對着大家說了些開場白,接着便是歌舞助興,場面好不熱鬧。
這種場面,葉曉還是頭回見到,自然是開了些眼界,眼珠子溜着轉,大為新奇。尤其當她看到那些有地位的太監可以站在主子邊上近距離的看表演,心裏又是一陣羨慕,心裏不免又對那個首領太監的位置惦記了起來。
看着,她的眼珠子溜着就溜到了三皇子那兒,葉曉這會兒算是有功夫好好端詳起他了。說起來這三皇子也算得上是今天的主角,不少人也向他說着體面的恭維話,倒是他端着一臉淡然。這三皇子年歲也就二十,但是卻已經在沙場上滾爬了多年,聽說十三歲那年便随着将軍上了戰場,說起來也有些年頭了。近些年,更是屢建戰功,在朝野之中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了。也正因為多次領軍征戰,不經意就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這不,皇上現下就正和他說起這事。
歌舞繼續,自是一群舞女身着輕紗款款而來,随着音樂輕揚,諸女長袖輕舞,花瓣頓時灑于天上人間。她們有如綻放的花蕾,一瞬間散開,如漫天花雨。飄忽若仙的舞姿,襯托着她們的絕美容顏。幾名女子圍成一圈,手中的綢帶輕輕揚出,泛起波瀾,朦胧飄渺。她們輕柔的舞姿,如潺潺流水,玉袖生風,雙臂柔弱無骨,若仙若靈,引得在場衆人無一不沉醉其中。
季桓軒的目光也不禁被這些優美的舞姿給吸引住了,亦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面露欣色。不過很快,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凝聚,焦注在其中的一位舞女身上。她的舞姿更拔萃于其他的女子,一襲白色舞裙,手戴異彩手環。季桓軒的笑意收攏,目光漸漸凝聚成厲色。突然,他躍身而出,直擊向那女子。
這一個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白衣女子卻坦然于他。而就在大夥愕然之時,白衣女子竟從袖中拔出了匕首,直刺季桓軒,顯然也是個功夫不弱的人。衆賓客自是有了驚亂,有的更是離了座,萬分驚恐地看着正中間打鬥的二人。季桓軒徒手與那白衣女子互鬥了片刻,自是占了上風,扼腕之時直取其手中的匕首落于他的掌心,他更是取了匕首反過來刺向白衣女子,眼看便要刺入女子喉部,卻突聞一聲“住手”。
季桓軒轉而扣住了女子的喉部,轉身看向皇上。
“皇兒如何看出她是刺客?”皇上倒是面不改色。
“回皇上,這女子手上戴着的手環是出自耿國,而且你看她的手指,粗而狀,而且有喉結,哪像是個女子,分明是男子假扮。”季桓軒用匕首抵住白衣女子的喉部。
“好,非常好,三皇兒果真好身手,觀察入微,不愧為我大宣國之幸啊。”皇上贊許道,同時揮了揮手,示意一邊的侍衛們退下。
“不過大夥不必驚慌,他并不是耿國派來的刺客。”皇上的話令在場所有人不由愕然,紛紛将目光轉向了皇上,自然也是包括了季桓軒。
“哈哈,都莫緊張,,他是朕派來的,是朕故意給大家安排的節目。”皇上揮揮手,讓衆侍衛離去,更是親自走近了季桓軒,從他手上輕輕按下了劍。
“父皇,這是……”季桓軒道。
皇上笑了笑,朗聲道:“朕故意讓他她穿戴如此,便要看看皇兒你是否觀察入微,果然不負朕望。”
“父皇,三弟神勇,确實為我大宣之幸。”二皇子連忙也起了身,走到正中間,附道。
那白衣女子順勢離開了季桓軒的制約,向他行了禮,便領命退了下去。
“父皇謬贊,兒臣不敢當。”季桓軒抱拳一笑,接着便轉過身,對着在場所有的人朗聲道,“我大宣國有皇上神威護佑,自當千秋萬載,我們大家一起敬皇上一杯。”
接着,所有人便一同舉杯,場面又開始激昂了起來,大家似乎也暫時忘卻了剛才發生的事,季桓軒也順勢回了座位,歌舞便了繼續。
“殿下,皇上這是唱的哪出?”坐在季桓軒邊上的汪鐵在他耳邊私語。
季桓軒淡然不語,只是心裏頭卻明白,父皇對他,依然并不信任。更或許是經了某些言語,對他有些懷疑。他知道這次戰役,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咬了耳根,說他與耿國有些不臣之事,但好在他是打了勝仗回來,否則這話頭便讓人落了實。今天皇上出這一招,便說明了一切。
“好了,上點心罷。”皇後吩咐道,自是開始了新一輪的送膳。
剛才那幕可全在葉曉的眼裏了,對于這位三皇子的武學造詣,倒是讓她對他産生了不小的傾慕,所以在送膳的時候,還大膽地朝他看了一眼,并報以微笑。季桓軒當即是看到了她這笑容,心頭不免有些疑惑,因為這個笑容未免有些……饞涎欲滴的味道。只是他太專注于研究她的這個笑,所以連她不慎将湯水灑在了他的手上,他都沒顧上發現。倒是他身邊的太監張旭心頭一顫,不免為這小太監擔了一回心。
宴會自在進行,本以為太平無事了去,可是突然間虞妃那頭卻尖叫了起來,竟見到她的身子滑了下去,宮女大喚出事了,竟見她流了一地的血。這虞妃已懷有二月身孕,這個樣子,看似情況不妙,便是叫了太醫來瞧,竟說是吃了不妥之物引致滑胎之險。
而最讓葉曉吃驚的是,說是膳房送的甜點中含有致滑胎的東西,而皇上派了人去查,矛頭竟然指向了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