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坐了一會兒, 導演喊開拍，簡蔻和林玖重新回到鏡頭後。
慕霖是研究院分配給唐绮的助手機器人，平日裏除了在實驗室和她配合, 也會在生活起居上照顧她。兩人吃住都在一起，這意味着唐绮能在沒人的地方更好地挑戰慕霖底線。
現在拍的這場戲，就是唐绮逼迫慕霖吃東西的戲。
機器人的身體根本沒法消化人類食物，尤其這種帶有果酸的食物, 能腐蝕它們身體裏的機械。唐绮當然知道這一點, 她坐在慕霖對面，微微笑着，可這個笑容近乎冰冷殘酷。
“我特意買給你的，把它們吃了。”
慕霖沒什麽表情——機器人表情都不會太多, 只是眉眼間隐約透露出點不解, 很正常地解釋：“抱歉，小姐, 我們不能食用人類食物。”
“我知道啊。”唐绮無所謂地用一只手托住腮，纖細的手腕精致皓白，一枚細細的銀色手镯圈在那裏, 自由垂下。
她歪着腦袋：“所以我才特意買給你。”
慕霖聽明白了。
這是唐小姐新想出的整他的方式。
他眼神稍稍發生了變化, 眼角眉梢本來柔和的弧度硬直了一點, 不再茫然不解，而像是被主人打罵的小狗, 隐隐的委屈、桀骜，以及退讓。
唐绮：“快吃啊。”
慕霖低下頭, 聲音忍耐克制，不卑不亢：“如果您希望如此，那我吃。”
他的話語沒有讓唐绮改變主意, 她甚至擡了擡眉，無聲地催促他快一點。
慕霖面無表情拿起面前的葡萄。
這位科學機器人，唐绮第一次看見他，是在機器人銷毀中心。
他被派去提取某個暴走機器人的數據。對面那殘破的機器人不住哭泣、咒罵、懇求。可慕霖對同族的遭遇充耳不聞，無情地掀開對方腦袋，取走信息處理器。興許是覺得失去了“大腦”的機器只能算廢銅爛鐵，他又順手挖走了對方心髒處的聚變電池。
當時在銷毀中心恍若一頭不擇手段的狼的慕霖，現在居然在她面前隐忍艱難地吞下一顆顆葡萄。唐绮冷笑了一聲。
……
這段戲簡蔻演得渾然天成。
沒辦法，曾經她偶然間發現林玖不吃香菜，也這樣逼過他。
這種壓抑窒息的超近景對峙鏡頭對演員微表情的需求極高，哪怕面頰上一塊小小的肌肉抽動都不能出錯。沒想到這組鏡頭一次NG都沒有，絲滑流暢地過了。
果然藝術源于生活。
一段拍完，服化組迅速上前補妝擦汗。
齊蕾也跟着湊了上來：“姐妹，你演得太好了，說真的，我看着都替你家慕霖恨你的沒心沒肺。”
簡蔻：“……哦。”那你這個立場很不堅定啊。
林玖似乎在想其它事情，視線追在簡蔻身上，卻又很散。就算戲拍完了，他還時不時拈顆葡萄吃。
簡蔻瞧過去：“甜嗎？”
“甜。”他回過神，給她喂了一顆過來。
簡蔻看一眼，道具組準備的水果很新鮮，葡萄皮被剝開後，汁水順着林玖指尖蜿蜒往下，在冷白的皮膚上留下濕漉漉的紫色水痕。
簡蔻突然記起來前幾天看到的一條評論，現在她也想送給林玖——你這手，美得下流。
簡蔻就着他的手吃了。
果肉和舌尖稍微接觸一下，她就皺起了眉，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嬌氣了：“好酸。”
林玖抿着手指，挑眉看她：“酸？”
簡蔻：“不酸？”
林玖覺得這葡萄挺甜的。不過她說酸就酸吧。他重新拈了個草莓遞過去。簡蔻依然就着他的手吃東西。她怕自己的信任再次錯付，這次只淺嘗辄止，吃了個草莓尖尖。
林玖看了眼剩下的草莓屁屁，很自然地幫她解決了。
“還酸嗎？”
“不酸了。”
齊蕾：……
齊蕾：“我有點酸。”
簡蔻：“你酸什麽？”
齊蕾：“我不僅覺得酸，我還覺得臭。”
齊蕾覺得她錯了，她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共享這戀愛的酸臭味。
簡蔻用一張沉思的臉對着她，好像沒沉思出什麽，更沒有要照顧自己好友嗅覺的意思。默了默，她甚至還笑了，故技重施：“林玖，再給我一個。”
林玖又喂給她一顆草莓。照樣的分工，她吃草莓尖尖，他吃草莓屁屁。
齊蕾：？？？
齊蕾：“打擾了。”告辭。
***
簡蔻和林玖拍戲順利，幾乎不NG，這對于江導來說是好事，對于電影宣傳組來說就不是好事了。
這意味着他們找不到花絮素材。
好不容易拍到簡蔻和林玖戲間喂食Play的花絮，宣傳組急忙剪輯好，第二天晚上就獻寶似的放上微博。
@黑鐵時代電影：工作中工作外都這麽貼心的慕霖，你動心了嗎？
視頻掐去了齊蕾參與的部分，從林玖喂葡萄開始，到他自己吃下草莓屁屁為止。
“啊啊啊啊這是什麽絕世小奶狗，都給我磕爆！”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林玖抿手指的動作也太蘇了吧。想替他舔手……媽蛋這個人怎麽做到純得要死又欲得要死的啊？”
“我不檸檬我不檸檬。可是簡蔻真的命太好了1551，為什麽世界上有人可以同時擁有簡骜和林玖啊！”
“‘工作’怎麽理解？是說在實驗室和在家中的慕霖，還是說拍戲時和休息時的林玖？”
“你們沒發現嗎，簡大小姐吃葡萄時碰到了林玖的手指，然後林玖才抿了手指。我的天，我現在感覺已經不太好了。”
齊蕾躺在沙發上，一邊刷評論，一邊吃薯片，時不時給優秀網友點個贊。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都想去抖個機靈說：“在現場，有磕到，确實甜！”
齊蕾看完電影評論區，又去看詞條，覺得磕別人的戀愛，簡直比自己親自戀愛一次還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次刷新tag時，她的姨母笑突然停了。
群衆中出了個叛徒。
“只有我覺得，他倆是在營業嗎？”
對，只有你覺得，你如此獨樹一幟，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齊蕾皺了皺鼻子。
但是顯然，這樣的想的人不止這一位。很快，不和諧的聲音陸續增加。
“黑鐵劇組第一次官宣，是在六月。也就是說，六月就已經開始選角了。林玖七月宣布追求簡蔻，按理說應該是進劇組之後的事了，明顯是在營業啊。”
“林玖這種低調的性格，如果真的談戀愛，絕對不會顯擺的。現在這麽高調，明顯是在營業。”
“作為鑽研過09穿搭的粉，負責任地說，他不是營業！去看他倆活動着裝史就知道了。簡小姐INS上穿了什麽品牌，他就穿什麽品牌。而且還都是相近的風格，一眼看過去跟情侶裝一樣。他對簡大小姐絕對蓄謀已久了。”
“但是感覺簡蔻不是林玖會喜歡的類型诶……”
“反正不看好，我更偏向于兩人在營業，賭明年電影下映就分手。”
林玖的粉絲和周起的粉絲不一樣，他們大部分人對簡蔻抱有善意。即便女友粉，也不敢舞到面前來。這一條條高贊微博，點進去都不是林玖的粉。
也不是任何人的粉。
點贊數卻詭異地高，就像突然一下拔地而起。
明顯有人在背後操控。
顯然，林玖的團隊也發現了這個事。
公關部加班加點幫老板壓輿論——可惜效果甚微。
這實在是太難得了，按理說這種沒人犯錯的小場面，他們應該能輕輕松松控住。
然而對方更勝一籌。
方銳給林玖打電話，唉聲嘆氣：“我找蔚述幫忙了，他說搞事情的不是裴氏也不是周家。”
這會兒林玖正在夜晚的片場——本來這段戲不該今天拍，但他後面兩天有事，江導便将戲挪到今天。
三伏天的夜晚，悶熱無風，空氣中漂浮着粘稠的濕氣。
林玖很平靜：“他還說了什麽？”
方銳一想到蔚述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就頭疼：“沒別的了。就說你這戀愛談得真卑微。”
林玖：“……”
方銳：“想不到喝茶工作室也會說這些廢話。明明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還用得着他說啊。”
林玖：“……”
林玖護短：“也沒卑微。蔻蔻只是有點別扭，實際上她對我挺好的。”
方銳：你瞧瞧，別人要是在別的地方瞧不起你，你能立刻捏死他。在簡蔻這裏瞧不起你，你第一反應居然是維護簡蔻。
方銳：“是是是，您說得都對。”
站了會兒，林玖問：“現在輿論有沒有針對她？”
方銳：“沒有，你們兩邊都沒針對，單純帶節奏說你倆在營業。你倆不合适。你倆不會長久。”
其實事情真的不大。
但林玖笑了聲。毛毛的。
他一如既往，冷靜利落：“盯緊點，盡量壓。一旦有不好的輿論，全往我身上引，把她幹幹淨淨地摘出去。”
方銳：“……”
兄弟，說真的，簡小姐應該給你這樣的優秀員工發年終獎。
***
晚上雲層厚重，不見星月，天氣預報說淩晨會有一場雷雨。
城市格外安靜，陷入了暴風雨前的寧靜，簡蔻這裏卻格外熱鬧。
微博上讓其他人頭禿的輿論，在簡蔻那裏都是小事，連關注的必要都沒有。
不吹不黑，她和林玖确實在營業。
總之，齊蕾撸袖子反駁營業論、林玖團隊找幕後黑手的時候，“對林玖挺好的”簡蔻在和邱嘉銘玩《禮拜日》。
這次不是直播，李铮沒參與，邱嘉銘帶了新加入俱樂部的一個朋友，叫小樹。
簡蔻放心和他們開麥聊天。
“過幾天3080就發售了，你們李老板會給你們買嗎？”
小樹驚訝：“姐，你還懂顯卡的嗎？”
邱嘉銘得意：“豈止顯卡，上至硬件，下至主機，我姐都懂。據說我們俱樂部剛成立的時候，老板私房錢有限，電腦就全請她配的。”
小樹：“哇！”
簡蔻謙虛：“好說好說。”
邱嘉銘又開口：“我們老大那摳門的性格，就別想立馬換30系顯卡了。倒是後天的港版PS5可以期待一下。”
他們操控角色跳上天軌，這裏有臺機槍炮塔，簡蔻眼疾手快扔了個雷過去，炮塔“砰”地化作了灰。
邱嘉銘：“說起來，我們老大不僅摳門，還口是心非。姐，就你前幾天那個事，我們老板嘴上說不幫忙，你能應付。實際上還不是偷偷去找喝茶工作室了。”
簡蔻一愣：“他找的喝茶工作室？”
邱嘉銘：“不然還能是誰？喝茶工作室可是欠我們老大一個大人情。”
簡蔻：“……”
行叭，她還真沒想過是李铮。準确地說，她誰也沒想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