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畫皮之術
這是一場浩劫。
“……”顧青舟沒想到效果這麽驚人, 收起表情包,對墨雪濤僵硬道:“師父,你就當沒看到吧。”
墨雪濤手中的折扇擋住嘴,難掩笑意道:“放心, 為師嘴巴緊得很。”
淩飛航被救回來的時候, 表情還有些懵。不光是他, 救他的師長也一臉古怪的看着他。
“你頭上的綠光怎麽回事?新出的畫作嗎?”
“什麽綠光?”淩飛航茫然道。
“這麽明顯的綠光, 你自己沒看到?”
“什麽綠光!在哪?”淩飛航左右張望, 對他頭頂沖天的綠光視而不見。
“這是誰的新作品!可否借我臨摹一番?”有師長急切咨詢道, 現場無人認領, 衆人同樣充滿好奇。
顧青舟下了仙鶴, 默默試着關閉畫作效果。好在雖然表情包上, 顯示能持續一時辰,并非真要亮足整整一個時辰才能關閉。
所以淩飛航從火炬一樣明亮的狀态,變成一個正常人了。
在場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總算保住眼睛了。再盯着淩飛航看下去,他們都要被亮瞎了。
雲知仙當場束手就擒, 面對這麽多突如其來将她包圍的師長,她哪裏是對手?
衆人将她帶回畫院, 除了保留衣着體面, 身上的物件都被女畫師一件件搜出來, 将她搜刮幹淨。特別是她佩戴的畫師徽章,有空間儲藏功能, 最先就被拿走, 怕她能借助外物逃跑。
失去身邊一切可以用于作畫的材料, 鬥圖師跟普通人沒兩樣。不過依舊要提防她以血在衣服上作畫,如果有可能, 女畫師恨不得連一件衣服都不給她留。不但束縛雙手,還給她帶上了禁靈铐,封住修為,讓她無法點睛。
雲知仙面帶冷笑,任由女畫師給她上一層層枷鎖。她的眉眼間,始終保持着一份氣定神閑。
淩飛航作為受害者,這次被重點關注了。
他被問到今天的事,揉着自己疼痛的頭,怔道:“我去送雲師姐,臨行前師姐要與我同飲分別酒。我沒喝過酒,沒想到後勁那麽大,剛入喉整個人就迷迷糊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你們找到我,把我用冷水潑醒,阿嚏——”
淩飛航打噴嚏。即使是春天。被潑冷水還是會受涼的。
“淩飛航,你小小年紀,怎麽能飲酒!”劉師長斥責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我下回再也不敢喝了。”淩飛航還有些茫然,搞不清狀況。
“根本不是酒後勁大,是裏面加了料。”顧青舟作為前一個受害者,此刻最有發言權,“若酒壺還在,或者她身上還藏了藥。去驗一下,就能弄清楚,跟我遇襲那晚,飲用水裏加的料是否一致。确定她是否就是那晚襲擊我的摘心手!”
“摘心手?”
淩飛航目光一凜,渾噩的腦子此刻終于清醒一些,弄清了為什麽大家都出來找他了。
雲師姐是摘心手?這麽說,他差點被摘心手打包帶走了?怎麽可能!
被控制住的雲知仙,輕笑道:“不用驗了,是我!顧青舟,我便是奪走你繪心的人。不過……哈哈——也不全是我。”
顧青舟道:“你什麽意思?你還有同夥?我的繪心在哪?”
他一把揪住對方衣服,将人牢牢攥住。
雲知仙閉口不談,有恃無恐的用眼神挑釁,直到師長上前,将顧青舟的手從她衣襟上一點點掰開。
雲知仙慵懶的眯起雙眼道:“我累了,需要一間房間休息。安排好房間,你們有什麽問題,等我睡醒再一個個回答。”
“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容你放肆?”
雲知仙輕笑道:“教畫育人的地方,總不能私設刑堂吧?我現在心情好,才搭理你們幾句。心情不好時,懶得理你們,我沒有義務回答你們任何問題。你們叫畫盟的人來,看能撬開我的嘴不?”
何師長顫巍巍指着對方,痛心道:“知仙,你這孩子,我教你也有幾年了,平日你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怎麽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你有什麽難處,還是被人威逼?我們可以幫你。”
雲知仙眼睫顫了顫,擡起眼時,眸中有淚光閃動。“我有一個弟弟,他天生體弱,是個沒有繪心的普通人。他……他,哈哈——我編不下去了。”她笑容刺耳道。
前一刻還柔弱可憐,後一秒,雲知仙擡眼一笑道:“我做什麽事,為什麽非要給你們一個理由?難道我說自己身不由己,畫盟的人就不來找我了?你們就會放我走?沒用的,我需要休息,一個人的,否則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給她一間房。”林院長定奪道,“請畫盟的人過來。雪濤君,你留下,其他人若白天有課,也先去休息吧。”
雲知仙眼神詭秘道:“你們有什麽話,在畫盟的人來之前問完,不然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林院長揮了揮手,一言不發讓人把雲知仙帶走,顯然默認了她的說法。
墨雪濤留在原地,待所有人離開,開口道:“院長有何事吩咐?”
林院長看向對方,歉意的拱手行禮道:“雲知仙這女孩,明天我會讓人不着痕跡放了。”
墨雪濤沒說話,只是嘴唇微抿。
林院長嘆了口氣道:“我知曉顧青舟是你弟子,他受了委屈。只是放走雲知仙,是藺盟主的意思。”
墨雪濤呼出了口氣道:“我知曉了。”
“多謝。”林院長拱手。
“不必謝我。”墨雪濤手裏所捏的華美扇子,從扇柄被他裂出一條縫。他淡定取出一把新扇子更換。語氣堅決道:“既然是藺盟主的命令,我便信他能為我徒讨回公道。不過,若抓不到幕後之人,不光對不起顧青舟,也對不起我墨雪濤,別怪我砸了畫盟的招牌。”
他說到這兒,語氣頓了頓道:“讓雲知仙一個小姑娘跑了,青雲畫院這麽多人看不住她,恐怕會讓林院長您顏面無光。”
“值得。”林院長望着遠方道。
……
此刻天已經蒙蒙亮。
外面已有早起的弟子。熬了一晚上,很多師長怕耽誤了早課,已經回去休息。墨雪濤被林院長留在議事堂。只餘下幾個閑暇的師長,留意摘心手動向。
被關在了單獨的房間裏,雲知仙身上的繩索被解開,只保留手腕上的禁靈铐。她打了個哈欠躺在床榻上,翻身一轉,将被子全都裹身上。
“你趕緊起來,當這麽多人的面躺着,像什麽樣!”負責搜身的女畫師,接下看管對方的差事,看不下去道。
雲知仙蓋着被子,見跟來的都是熟人,冷哼一聲道:“我當着人面,能睡了顧青舟,你們還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還是我僞裝太成功了?”
“……”無辜躺槍的顧青舟,遇上這樣本性盡顯的師姐也吃不消。
淩飛航表情崩潰道:“雲師姐!你接近我,是不是在利用我?”
“想知道答案?這件事我只跟你一人說,其他人都出去,我才會說。”雲知仙笑盈盈道,“你們搜走了我身上所有的東西,我現在只是一名弱質女流。”
“……”這嚣張的氣焰,完全沒有說服力。不過衆人還是先出去了。淩飛航清醒的情況下,對上身無長物的雲知仙,想來不會有危險。
他們都在門外,豎起耳朵聽。
淩飛航委委屈屈道:“雲師姐,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兩人單獨相處時,雲知仙遵守約定,并沒有耍花招。
“我接近你,是否在利用你?這還用說嗎?小笨蛋!這不是顯而易見嗎?你給我起個仙子綽號,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愛慕我。有現成的送上門,我利用你,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她慵懶一笑道:“我不但利用你,還想要摘你繪心,作為上次任務不利的贖罪品。可惜沒有成功。你運氣真好。盼你受到教訓,以後別瞎眼辨人不明。現在快滾吧!”
淩飛航從房中出來,幾乎是落荒而逃。
“雲知仙,你将我的繪心弄哪去了?”顧青舟在門外問道。
林畫尊與師父已經借着自身修為,強行打開她的徽章,可惜沒有找到線索。
雲知仙笑了,從咯咯笑出聲,變成大笑。
“顧青舟!你将我耍的團團轉,也會着急?你的青根繪心很美,那純潔的光澤,比我見過的任何珠寶都耀眼奪目。”
她迷醉的口吻,顯然在回憶那枚繪心在她手中綻放光芒的美景。
顧青舟握緊拳頭道:“你到底說不說?”
雲知仙笑盈盈道:“我困了,有什麽事情,等我睡醒後再說吧。”
房中沒有了動靜,誰也沒想到,褪去僞裝的雲知仙,居然行事這麽乖張。
“天都快亮了,都回去補覺吧。”一位師長嘆了口氣道。
衆人心事重重離開,各個對雲知仙的變化,唏噓不已。
顧青舟蹙眉,總覺得雲知仙藏有什麽依仗,但折騰了一晚上,他本就虛弱的身子處處難受,只好先回去休息。
睡了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顧青舟起床梳洗一番,就有人傳話說,雲知仙想見他。
顧青舟來到關押對方的房間,站在門外道:“我來了。”
“進來。”雲知仙聲音帶着一絲撩人魅惑,經過一夜禁閉,根本未影響到她的心境。
顧青舟站在門前,嘆了口氣,直接問道:“你說奪走我繪心的人是你,又說不全是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的繪心,現在在哪兒?”
雲知仙輕笑道:“這件事,我只與你單獨說。你站在門外不敢進來,是怕我吃了你?”
上次雲知仙說這番話後,就當着他面脫衣,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差點就被對方陷害,身敗名裂了。
淩飛航連忙阻止道:“顧師兄不可以!你忘了她當初想要對你做什麽?”
當初真正發生了什麽,只有兩名當事人清楚。雲知仙在房中冷哼了一聲。“顧師弟既然不想知道那晚的事,不想找回繪心,就不要耽誤我寶貴的時間了。我還約了我的好姐妹章芷來見我,單獨與她說話。其他人想要再問我什麽,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
女畫師也聽過兩人的八卦,在畫院傳得沸沸揚揚,擔心雲知仙發難,提醒道:“畫盟的人今日午後就會到。你想要知道什麽,他們會審訊出結果的。”
雲知仙聽見了,冷哼道:“那就看他們的本事。他們只想知道結果,但有時候,過程才對某些人,最為關鍵致命。”
這若有所指的話,讓顧青舟決定見一見雲知仙。他對看守的女畫師道:“畫盟只關心誰是摘心手。我今日錯過機會,想要知道細枝末節,不會有人再告訴我了,對嗎?”
“……”
“顧師弟是個明白人,不枉我将你愛到骨子裏。”雲知仙的笑聲傳出來。
顧青舟推門走進房間。雲知仙看着他,眼神欣賞,嘴角揚起一抹純善的笑容,無辜道:“顧師弟,我知道你恨我奪了你的天資,讓你失去繪心。不過王師弟可不是我殺的。”
“這座畫院裏,你還有其他同夥?”顧青舟問道。
雲知仙笑了笑,不立刻回答。
當顧青舟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她開口道:“不是我的同夥。我單獨行動,離開時王師弟還活着。不過我遠遠瞧見一個人,進了你的畫室。我怕洩漏身份,就立刻走了。第二天才知道,王師弟竟被人殺害。”
“這個人是誰?”
雲知仙咯咯笑了起來:“我不認識,看來你惹上心狠手辣的仇家,卻不自知。如此我便安心了。顧青舟,好自保重,但願你別死的太早。”
“……”顧青舟。“我的繪心還在嗎?”
“那麽漂亮的繪心,我也很想珍藏,可惜,若非身不由己,誰想要當摘心手?我不知道它的去向,除非你找到傳授我技藝的人。”
顧青舟再想問,雲知仙已不願多言,躺在榻上背對他。
顧青舟出了這個門,腦子混亂一片。雲知仙背後的人,顯然所有人都在急于尋找,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而雲知仙口中的另一個人,顯然是針對他而來。如果雲知仙那晚只摘他的繪心,沒殺人,難道還有誰對他不利?
對方的話有幾分真實可信?
在他思索時,一位高挑的女弟子與他擦肩而過,走進房中。她是雲知仙的好姐妹章芷,一個圓臉女孩。正是喊雲姐姐,快樂時光短暫,珍惜當下容顏的那位。
“雲姐姐,你找我想要說什麽?”房中傳出圓臉女弟子困惑的聲音。雲知仙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笑,斷斷續續笑了好一陣,房中才傳來啪的一聲。
聽起來像有人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賤人,讓你在外面诽謗我!早就想要打你出氣。”雲知仙嚣張的聲音從房中傳出,“快滾!”
原來她不是有話要與對方講,而是有仇報仇。
“嗚嗚嗚——”
在衆人的嘆息中,圓臉女弟子低臉哭着飛奔出去。
衆人面面相觑,房中不再傳出聲音,只剩下呼吸聲。雲知仙沒有再提出想見什麽人。
“雲知仙。”
“雲知仙?”
女畫師悄悄走進去,看了一眼榻上的人。
睡着了?怎麽會?
雲知仙清雅純潔的睡顏,從被子裏露了一角。
“知仙?”女畫師輕輕推了推她,對方沒有反應。和剛才的嚣張跋扈相比,就像一位沉睡的仙子。只是未免睡得太沉了吧?
女畫師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把抓起了對方的手腕,禁靈铐并沒有在上面。她臉色一變,手指在對方眉間點了一下。竟從榻上的雲知仙身上,撕下了一張紙。
再看榻上,躺着的人哪裏是雲知仙?分明是被打了一巴掌,哭着跑出去的章芷。
“不好!是畫皮之術!中計了。雲知仙跑了!快追!”
章芷在房中。跑出去的,自然就是雲知仙了。
她會畫皮之術,可以将東西藏在畫皮之內。搜身對她毫無作用。嚣張跋扈是表演,竟然騙過了所有人。
“大意了!”衆人反應過來,立刻去請林院長和墨畫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雲知仙還未追回,衆人出了屋子,就發現天上突然飄起鵝毛大雪。
擡頭仔細一看,哪裏是雪?分明是一本本書籍,有些裝裱不牢,沒落到地面,就散成了一張張紙,四處飛散。
“天上飄下來的是什麽東西?”畫院各處都有弟子擡頭問道。
一本書落在地上,剛好倒扣地面,封面上的字就顯示出來——《徒手摘星真卷》
“《徒手摘星真卷》?不好,都不要看,不要撿!”聞訊而來的師長們,朝衆人疾呼道。
漫天落下的書籍,如同下雨般,遍布青雲畫院。
觸眼可及之處,全都是《徒手摘星真卷》。顧青舟只感到頭皮發麻。
“不要看!”墨雪濤朝他走來,擋住他的眼睛,神情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