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雞情燃燒的歲月
我在家裏過了最後一夜,這一夜我抛下了鳳鳳出去,和母親擠一張床來增進母女之情,結果後半夜她把我踢了下床,我認命地回去找鳳鳳。
第二天一大早,宮裏的馬車又來了,迎着我和鳳鳳進宮。
那宮人看着我的嘴臉更加谄媚了,想必是聞人非昭告了我的義女身份,如今怕是蜀都的人都在猜測,司馬笑是何等人物,一夜之間,身價百倍,聞人非當了我義父,劉阿鬥當了我夫婿……
麻雀算是變鳳凰了吧。
我靠在馬車上,撥弄着鳳镯,鳳鳳跳到我手上,我手上頓時一沉,她又一跳,爪子扒住我的手镯,然後撲騰翅膀。
我心想,這只母雞一定是暗戀聞人非,對有着聞人非氣息的一切事物都抱着異樣的執着。
我把它從手上抖了下來,然後壓制住。
“吵死了你,宮裏的人兇神惡煞的,小心被抓去炖湯!”
她自從瘦了下來,身形袅娜不少,外型上比普通母雞更風騷,一身毛發養得光鮮亮麗,五彩缤紛。因為擔心她在宮裏亂跑被人抓去吃了,我特意用了朱砂筆,在她背上寫了一個“鳳”字,可是因為她一直掙紮,所以只能隐約看出來,那是一道鬼畫符。
進了宮門,宮人先帶我去素華宮安置。蜀都皇宮是舊都改造,不大不小,不新不舊,不好不壞,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少了點帝王之氣。劉背住了沒多久就去了,後宮只得太後一人。這話說回來,劉背與他兩個兄弟寝同被,食同器,這三兄弟的妻子們到底是幹什麽來的?
總而言之,這後宮不大,但因為無人居住,也算不上小。素華宮離劉阿鬥的寝宮極近,想必也是為了方便我照料他。劉阿鬥如今是知道我被封為良人了,卻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良人是什麽意思,我和他又是什麽關系。
素華宮早已有人灑掃過,伺候我的四個宮人說是聞人非派來的,讓我心裏頓時安定了不少。粗略看過地方後,太後宮裏就派了人來傳話,冗長一篇訓誡總結下來,就是我的工作守則,簡而言之,就是要十二個時辰跟着陛下服侍陛下,陛下上朝,我等着,陛下批閱奏章,我端茶送水,陛下用膳,我喂食,陛下就寝,我侍寝。
我這是當主子還是當奴隸啊!
按理說,嫔妃們侍寝過後都是要回到自己宮裏的,不得留宿龍榻,但是據說太後“格外開恩”,讓我服侍到天明……
我當史官的時候就是從早跟到晚,但好歹晚上還能回家,現在比以前更慘了……
我戳着鳳鳳,估摸着差不多是時候去劉阿鬥那裏報道了,便對那四個派來伺候我的宮人說:“以後,你們伺候她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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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一邊劉阿鬥下了朝,立刻就有人傳我過去服侍了。我依依不舍別了鳳鳳,風風火火殺向劉阿鬥。
我所有悲劇的根源。
他還懵懂不知,看到我來很是高興,對我招手說:“笑笑,笑笑……”
左右有人盯着,我便溫溫軟軟地說:“陛下喚臣妾做什麽?”
他咦了一聲,“你為什麽自稱臣妾?”
“因為臣妾現在是良人了……”我的心在哭泣。
“聽着好別扭啊。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好了。”他揮退了其他人,問我道,“笑笑,你的傷好了嗎?”
“好了,謝陛下挂懷。”沒了其他人,我也放松了許多。
“笑笑,叔父收你為義女,為什麽啊?”
我在他旁邊坐下,看到瓜果不錯,便拿了一塊爽口。
“他喜歡我呗。”
“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啊。”我吐了個籽兒。
“那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又咬了一口。
他憨憨一笑:“我也喜歡笑笑,我也收你當義女吧。”
我西瓜籽噴在他臉上,他愣了一下,我淡定地擡起袖子給他擦臉。
我心情真複雜啊……
“那個什麽……陛下,這樣挺好了,你不是封我當良人了嗎,這個跟義女差不多了。”
劉阿鬥盯着我的手腕瞧,又擡手抓住,“這個镯子真漂亮。”
我得意地笑:“漂亮吧!我義父給我的!”
劉阿鬥點頭說:“真漂亮,笑笑,我也給你一個好看的,你想要什麽?”
他好看的都被我訛光了,還是繼續記賬吧。“以後看到再找你要,先欠着吧。”
他失落地哦了一聲,又摸了摸我的镯子。
看他這慷慨模樣,不知道我找他要皇位江山他給是不給。
外面又有人通傳,說是丞相來了。
我收回手,擦了擦嘴站起身來。
宮人推開門,聞人非背光而來,我眯了下眼才看清楚他的臉。他和劉阿鬥互相見禮後,我又朝他行了個禮,道了聲:“義父。”
他朝我微笑點頭,然後便繼續阿鬥的每日課程。他這丞相,當師又當父的,為西蜀和劉阿鬥操碎了心,我真替他累得難受。
好在劉阿鬥還算聽話,至少聞人非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虛心求教,寧死不進步。
如今聞人非這麽做無用之功,怕也只是圖個安心罷了。
講完一課,已過了半個時辰,劉阿鬥也快到極限了,聞人非這才放下書,嘆了口氣說:“今日便到這裏吧。”
這句話瞬間給劉阿鬥注入了無限的活力,他眼睛一亮,擡起頭來已是精神抖擻。
“陛下。”聞人非緩緩道,“明日起,微臣便要到軍中準備出征事宜了,不能再來講課,但課業不能松懈。”
劉阿鬥連連點頭說:“我知道的。”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直直盯着他。
“陛下……”他徐徐轉過頭,向我看來,“善待笑笑。”
劉阿鬥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我一向對笑笑很好。”說着讨好地看向我,“笑笑,是不是?”
我胡亂地點頭說:“是啊是啊,陛下最好了。”
聞人非淡淡一笑:“那就好。微臣府上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劉阿鬥起身送他,我遲了片刻,又追了出去。
“義父!義父!”
他在宮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我跑到他跟前停下,喘着氣,聽到他含笑道:“你倒是喊得挺順口。”
我嘿嘿幹笑兩聲,仰起臉看他,支支吾吾道:“那個……你什麽時候走?我能送行嗎?”
他答道:“我今日便離開,三日後,陛下會在城北為三軍将士壯行……你若想為我送行,便讓陛下允你同行吧。”
我用力點頭:“陛下會同意的!”
他笑着望着我,說:“那我等你。”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外,我才垂頭喪氣地回去。
劉阿鬥問:“笑笑,你看上去不高興?”
我支着下巴無精打采地說:“好不容易才有了個爹,一轉眼,又要走了。”
劉阿鬥點頭說道:“是啊,爹不常有。”
我噗了一聲,滿腔憂愁都散盡。他十歲沒了父親,太後待他極為嚴厲,算起來也跟我差不多慘了,加上經常被我坑蒙拐騙,他就比我慘了。
幸福就是需要有人墊底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他真是我的好兄弟。
劉阿鬥每日重複着同樣的事,我跟在他左右,也習慣性地幹起我史官的本職,記錄他每天做了多少傻事。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笑笑,上次那本書你還帶着嗎?”
我頭也不擡地說:“丢了。”
他頗有些失落,卻忽地又湊上前來,在我脖頸間嗅了一下,呵呵笑道:“笑笑沒丢就行了。”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轉過身背對着他。
待到日落西山,他準備用膳之時,看到我還在驚奇道:“笑笑,你今天不回家吃飯嗎?”
我說:“不了,我以後都在宮裏吃,還在宮裏睡。”
他甚是欣喜:“真好,我一個人好生寂寞。”
我扯了扯嘴角,呵呵兩聲。
用過晚膳,我又被抓去沐浴,這回總算給了套良家女子的衣服,布料極好,柔軟貼身,讓我舒服地嘆了一聲,滾進被窩深處。
龍榻上的被褥早已換了新的,劉阿鬥站在床前,愣了半晌說:“母後又讓你來監督我看書了嗎?”
我笑着說:“是啊是啊,陛下今天看《莊子》吧。”
他讷讷點頭,又去取了書來。
我打了個哈欠說:“陛下,你看着記不牢,不如念出來吧。”
那介于童年與青年之間的少年音有種沙沙的質感,聽得我渾身舒暢,他緩緩念着《逍遙游》,效果極為催眠,讓皇帝給我講故事催眠,這待遇怎麽也得是太上皇級別了吧。
也不知他念到了什麽時候,早上醒來時他也已在被窩裏睡得很是香甜了。劉阿鬥睡覺極為安穩,一整夜也不怎麽動一下,仰躺着一睡就是一晚,如果不是還有呼吸,如果不是面色紅潤,那簡直就像個死人。
宮人照舊服侍他更衣上朝,我琢磨着起床也只是去等他下朝,索性多睡了一會兒,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起身更衣,等他回來一起用早膳,去給太後請安。
晨昏定省不能少,這條規矩讓我很是牙疼,因為我真不想見到太後那種陰沉美豔的臉,打量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豬有幾兩肉。
她先是問了劉阿鬥朝上的事,又問了生活上的事,最後才轉了頭來,也沒問我什麽,直接就開始訓話,我只當自己是聾的,她說什麽,我都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你如今已是陛下的女人,那些史官的工作就不用再做了,盡心服侍陛下便是。”
劉阿鬥聽了這話,眉頭皺了一下,低下頭似乎在思索什麽。
大概是我态度良好,太後也沒有再多為難就放我們離開了。
劉阿鬥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出了太後寝宮,我才輕輕碰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問道:“你在想什麽?”
他餘光瞟了我一眼,沉吟道:“笑笑是我的女人?”
我幹咳一聲,“可以這麽說。”
他疑惑地問:“笑笑不是要嫁人嗎?”
我兩手一攤:“我嫁給你了不是?”
他眼睛一亮,欣然道:“笑笑不會離開我了?”
“嗯……”我緩緩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他估計是少聽了五個字,仍是滿面喜色,拉着我的手說:“那便好,我只有你一個朋友。”
聽得我很是心酸。
他又說:“聽說你把鳳鳳帶進宮了,我們來玩鬥雞吧。”
聽得我更加心酸了……
義父啊,聞人啊,你這麽鞠躬盡瘁是為哪般啊……
劉阿鬥一聲令下,鳳鳳也從素華宮遷居到了他的寝宮,咯咯咯地脖子一伸一伸到處走來走去。
劉阿鬥贊嘆道:“真漂亮,真的是我當初賞給你的那只?”
我嘆了口氣道:“是啊,胖的時候是醜了點,瘦下來就好看了。”說着我也打量了他幾眼,他底子不錯,瘦下來定然也是個美少年,可惜終究是個草包皇帝。
劉阿鬥讓人把他的鬥雞抱來,指着那鬥雞對我說:“他叫雁殺。”
我不甚感興趣地瞟了一眼。那只雞看上去很是驕傲,高高擡着下巴。
鳳鳳正從外面悠悠踱步回來,看到一只同類,愣了一下。
我拍拍手說:“鳳鳳,過來。”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兩只雞四目相對了。
忘記說了,那只鬥雞是公的,我家鳳鳳是母的,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相戀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