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按理說厲青岩的傷口并未在要害上,問題不大,麻藥解了早該醒了。
可厲青岩反而高燒數日不退,大夫說,厲青岩要是這麽一直燒下去…只怕要不好了。
厲青岩一連幾天的反複發燒,将衆人折騰的都是精疲力盡,急壞了厲青虎厲青秋包括厲軒在內的一幹人等,急得口幹舌燥。
大夫盯着藥方眉頭緊皺,對自己的醫術産生了深刻的懷疑。
厲青旭連着兩天未能睡覺,早熬紅了眼睛,看着衆人情緒低落,強撐笑意道:“青岩今年流年不順啊,要不我們去廟裏給他祈個平安符吧。”
在場衆人沒有應聲,厲軒的眼淚順勢而落,忙轉身背對衆人用力擦掉。
希望沒人看得到。
夜深了,厲軒轟困得已經睜不開眼睛的衆人去睡覺,不要勉強支撐在這裏,畢竟也是毫無用處。衆人拗不過主子,各自回房養精蓄銳,獨自守在厲青岩床邊癡癡看着。
陸陸續續的人都走了,屋內歸于一種死寂般的安靜,讓厲軒的心裏越發不安。
“青岩...”
厲軒緊緊握着厲青岩的手,不住地婆娑着自己的臉頰,輕聲呢喃道:“你不要放棄,不要放棄好不好。我怕我們再見,我已垂垂老矣,而你還是少年之姿,我追不上你。”
“青岩,好起來吧。”
“青岩…”
“不要吓我…”
“這段時間你不斷受傷,我心中自責不斷,青岩…若是你這次好了…我定不叫你再經風霜…”
只要想着青岩可能再次受傷,一種莫名的恐懼就籠罩着厲軒的心上,眼淚從眼眶流下,順着臉龐一路滑下。
Advertisement
不要兩相欠,是否可兩清?
厲青岩雖然還在昏迷中,尚有知覺,聽見主子的話,腦海中不自覺地回蕩着這句話,在夢裏又經歷了一遍所有過往。
他誤食丹藥,得以白日飛升,被天帝封為毓華尊者。
聽着好聽罷了,不過是伺候人的下等小仙,說白了是打掃衛生的雜役。
天庭伺候人等衆多,實在用不到他,後來,天帝把他派去天缈山,去清晏宮侍候武道帝。
他初來青晏宮時候,站在山腳下就被震驚了。
巍峨連綿的高山之上一座恢弘大氣府邸,仿佛聳立在雲中一樣缥缈,可望而不可即,那才是神仙應該住的仙居啊。
那時法力不足的他,一路戰戰兢兢的不知道怎麽爬上去的,沒有失足摔落才是命大。畢竟稍有不慎失足跌落不足為奇,比之誤食丹藥,才是真正的僥幸。
九州清晏,當真是個好名字。
他爬上去,站在宮門口看着牌匾心懷無限敬仰,奉若神明。
這本就是神明,他如何尊重都覺得不夠尊重。
宮中人少冷清,弟子多在閉關,或是下凡歷劫。
偶爾有出宮的弟子,回宮修煉的弟子,神色匆匆,見到他這樣一個陌生人時,眼簾未擡。
武道帝跟前伺候的人,只有一個武羅,是剛拜入門下沒有多久的徒弟,尚未來得及學藝,還是個不喜歡說話的。兩人經常大眼瞪小眼,無言以對,整日說不上一句話,只是互相陪伴着對方,他也習慣那樣孤單冷清的日子。
武道帝經常金甲戎裝,騎着金毛吼四處斬殺妖魔,完全看不到人,何談伺候。
他在青晏宮裏看了幾載滄海桑田,歲月變遷。日子好像凝固在生活的繁雜瑣碎中,倒也自得其樂,與武羅其樂融融。
日複一日,武道帝殺的七七八八也就要回來了。
武羅得了消息,帶着他在宮門口等着。
他和武羅立于青宴宮門外,恭謹垂頭,謹默已待。
聽聞風聲傳來時,好奇心驅使他偷偷擡起頭,顧不得武羅的訓誡,被驚豔的目瞪口呆。
武道帝駕雲為辇,赤腳散發,放蕩形骸,姿态飄搖卻凜然生威,讓人不敢直視唯恐責罰。
見到武道帝第一眼,武道帝身上的殺伐之氣,令他心跳加速。
他心裏崇拜,反複的想了又想,心裏無限羨慕怎麽真的有人能夠活成這種樣子。
但并未過多久,武道帝得了消息,要去斬殺梼杌便走了,來去匆匆忙忙,他甚至來不及和武道帝上說一句話。
梼杌是上古兇獸,戰鬥力極高,生性極為奸詐,加上多次與武道帝交手,摸清武道帝的套路,那一次,又被他跑了。
武道帝無功而返,惱火氣急,咕嚕嚕連喝好幾壺茶。
茶水沒了,武道帝在殿裏一疊聲的叫武羅送茶水過來。
武羅心存懼怕,不敢上前服侍,将茶壺塞到他手裏推他上去。
初生牛犢不怕虎,厲青岩哪知各種關巧厲害,冒冒失失的沖了上去。
武道帝解了渴,心緒平穩不少,和顏悅色了不少。看着他面生,随口問了幾句。聽說他是天帝派來的,剛有的笑模樣,剎那消失,神情更加冷冽。
歷青岩不禁笑到,當年年輕,哪知道那麽多彎彎繞繞。
不過是自己不争氣,想着想着就想歪了,想出了邪念。
那時,有一個長相極美,妖嬈的男人,每次都耐心的解答他的困惑,教會他下一步怎麽做。
怎麽追着武道帝跑。
那個男人啊,忘記是怎樣,怎麽便突然順理成章的莫名出現在自己的身邊,甚至沒有引起武羅的注意,現在想起才是奇怪。
在那個男人的慫恿之下,他做出了一系列自以為勇敢,卻是無理取鬧的事情。
再之後自己的小意殷勤,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恍惚還可以想起那一年群仙宴,仙花異草,群英聚集,桃花潋滟。
一衆人等都是有為上仙,并未叫人随侍在側,三三兩兩言笑晏晏,随口說些什麽,氣氛格外融洽。
他闖進去,雖無人恥笑,但他在裏面尋了武道帝一圈,并無人理會他與他搭話,那種格格不入被拒之門外的感覺,活脫脫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小醜,格格不入,才更難過。
他四處找尋武道帝不見,莫名的慌張起來,自以武道帝家人自居,然後…鬧得格外難堪。
聞風而來的武道帝臉上如同挂了幾層白霜,料峭春寒,寒冬三九,不能形容其凜冽,毓華能看得明白,卻看不明白。
周圍仙家都是和善的笑着,并未有所指指點點,甚至并無一絲不悅,這讓武道帝心中更加惱火,毓華越發覺得束手束腳的局促。
武道帝來給清虛道長過壽,并未帶人同行,他趁人不注意偷偷跟了來,卻不想闖下這樣的禍端,他心裏忐忑,卻又莫名的理直氣壯,覺得自己做的并沒有錯。
武道帝一甩袍袖轉身走了,他忙不疊的跟了上去。
自那之後,武道帝無形中與毓華添加了許多隔膜,時常的冷眼冷語讓毓華更加小心翼翼,忐忑服侍心中竟有莫名的喜悅。
真好,帝尊不像初時那樣的忽視自己,是不是這樣做才真的是對的。
毓華完全沒去想,自己的存在才是最令人苦惱的。
武道帝面色鐵青也是一直在忍耐。他那時候哪裏明白,武道帝是在忍什麽,不是忍他,是忍他是天帝派來的。
後來,更過分了。
從清虛道長壽宴回來,武道帝自然面色冷冽,看他一眼都覺得惱火,他雖勉強能夠自我安慰,終覺得忐忑。
那人對他妩媚笑道:“那既然如此,你想不想,想不想挽回他呢?”
手指從順着毓華的喉結一點點慢慢劃下,劃到心口,輕輕的用手掌拍着,聲音魅惑:“想不想,他的這裏都是你呢。”
毓華鬼使神差的點了頭,那人遞給他一個紙包,聲音像是羽毛拂過胸膛一般,讓人心癢不已的蠢蠢欲動。
“這裏面可是能令你心想事成的好東西,千萬,不要浪費呀。”
那人有些倦意的抻了個懶腰,掩嘴打了個哈欠,姿态婀娜的站起身,轉頭對他笑道:“記得要給帝尊吃呦。”
他怔怔的看着那人的美色,然後點了點頭。
那人給毓華提供的是□□,毓華竟然信了,真的下給了武道帝。
現在想起,深恨自己當時腦袋是漿糊麽?是被饕餮拿去磨牙了麽?
竟然這麽好糊弄?
第二日起來,武道帝面色冷清,眉間一抹鄙夷,毓華目不轉睛的看着,還來不及覺得被刺痛,武道帝冷笑着一腳重重把毓華踹下了床,踹出去好遠。
毓華渾身□□,趴跪在冰冷的大殿上,一跪三日。
武道帝不曾回來過,連武羅也沒有進殿打掃過。
他想,他那時終于明白自己是闖禍了吧。
文修帝閉關之前偶然過來,見到他這樣子,難免心有不忍,抽了件武道帝的外袍裹住了他。眉目雖還和善,可蘊藏着一聲複雜心緒的哀嘆,讓他恍惚的才回了神。
文修帝話語說的隐晦,提點了他一二。他所有的癡心妄想,都被打碎了。毓華才恍然大悟,明白犯下大錯,想要挽救,卻是來不及了。
武道帝的态度還沒有回轉,天帝不知從哪知道,武道帝和毓華尊者有了私情的事,遣人來拿,一行人将毓華壓至淩霄殿上。
沸沸揚揚鬧起來的事,終是沸沸揚揚的結束。
毓華這才明白,闖了多大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