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燦爛]郡主回頭是岸

第38章 番外6

程府。

裕昌端坐于廳內笑望着高座上的程老夫人，老夫人一邊顫着手端起茶盞，一邊躲避着裕昌的視線。

從最初見裕昌時，老夫人便對這個身份尊貴的丫頭滿是怕意，如今突然上門更是不解，生怕有絲毫怠慢，導致其此時坐立難安。

“不知府中三公子可在？”裕昌輕柔着聲音問道。

“郡主找少宮何事？”不等老夫人回答，程夫人與程将軍忽而雙雙走進，率先問道。

這陣仗可未曾讓裕昌後退，她緩緩起身，微微一禮道，“裕昌有門婚事想與三公子談談。”

“咣當”一聲，老夫人發抖的手不慎将茶盞摔于案幾，打破了此刻的安靜。

程夫人與将軍這才從震驚中逐漸回過神來，程夫人率先反應過來急道。

“郡主，我們程府攀不上您這高枝，少宮亦與您不配。”

“配不配，攀不攀，你們不妨讓我親自與他聊聊再說？”裕昌同樣未曾輕易讓步。

“少宮此時也不在府中啊。”程将軍道，“明日聖上圍獵，少宮被霍将軍一早便拉去圍獵之地已做準備了。”

“已經到了春日圍獵的日子……”裕昌喃喃低語，時間之快，仿佛昨日還是上元十分。

“既然少宮不在，裕昌也不便叨擾，自改日再來尋他，先行告辭。”

裕昌走後，程夫人看着裕昌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怎會突然看重少宮？”

“裕昌郡主為何看重少宮我不知道，那霍無傷此次回來對少宮的特別之處我算看出來了，我程家牽扯進那二人中準沒好事。”程始搖頭無奈道。

第二日。

春日圍獵，如此好的機會，裕昌自然要去。

當裕昌一襲勁裝踏入這獵場時，着實令霍裏詫異了番。

“你又不會騎射，來獵場做什麽？”

裕昌笑着指了指高臺上的那些大臣親眷，“與他們一樣，看兒郎啊。”

“看什麽兒郎，衆人只會以為你是來看十一郎。”

“随他們，你可知程少宮在何處？”裕昌悄聲問道。

“阿猙帶着他巡視四周去了。”

“他們怎麽還分不開了？”裕昌想了想忽然拽過霍裏道，“你去将少宮引出來，或者将霍無傷引開？”

“我可不幹，這事鬧不好會死人的。”霍裏急忙擺手後退一步。

“你不去我就将你整日游手好閑，戀于煙花之地的事跡告知霍夫人！”裕昌威脅道。

“你！我那是有人宴請才去的！”霍裏急忙解釋道。

“你覺得霍夫人信不信？”裕昌笑道。

霍裏忍氣吞聲，狠狠瞪了一眼裕昌埋怨道，“夠歹毒！”

裕昌輕哼了聲，才說出自己的條件，“林子西邊有個亭子，我在亭中侯着，你務必将程少宮帶來。”

“你不會真要讓程少宮入贅吧？”霍裏自然有些不敢置信。

裕昌冷靜道，“我不強迫任何人，這只是筆交易，他若不願我也不會相逼。”

圍獵開始之際，裕昌入席而坐，看着霍裏擠眉弄眼，催促着他盡快行動，絲毫不顧文帝都說了些什麽。

裕昌看着霍裏有些局促得走向霍無傷，吞吐道，“阿猙，不妨趁此機會與我在獵場玩玩？”

霍無傷瞥了眼霍裏，“你不是自小便不喜騎馬射箭？”

“人的興趣哪有定性，還是你怕輸給我，面子上挂不住？”

霍無傷看了眼霍裏，根本不想理他，霍裏見狀又将視線望向一旁的程少宮道。

“那程公子陪我玩玩？”

程少宮早已厭倦跟随霍無傷跑前跑後的苦差事，如今難得有機會放松，他自然十分願意。

“好啊！我們何時開始？”程少宮有些迫不及待得問道。

“我這就去牽馬。”霍裏爽快道。

當三匹馬、三支弓箭出現在霍裏面前時，他看了眼霍無傷，嘟囔道。

“不是不玩嗎？”

“陪你玩玩，看樣子不是很樂意？”霍無傷看着霍裏一反常态。

“樂意樂意，這林子也不大，這樣，我們三人劃分區域，少宮就去西邊，阿猙去東邊，我就朝着這北方去，如何？！”

“我看可行！”程少宮十分贊同道。

霍無傷卻看着霍裏一言不發，霍裏自當他是默認了。

就在衆人揚起馬鞭，準備啓程之時，霍無傷率先駕馬根本不聽霍裏所言，一路向西而去。

“哎！阿猙你要去東邊啊！”這一舉動吓得霍裏急忙追了上去，奈何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不斷喊着。

‘阿猙！你東西不分啊？’

無奈下更是只能任他而去，垂頭喪氣道。

“裕昌……這下我算是搞砸了……你別怪我，他肯定知道了點什麽，論心計我玩不過他。”

此刻，裕昌準備好了說辭，靜坐于亭中等候，聽到馬蹄聲時急忙起身相候，翹首以盼，等候着程少宮。

誰知入眼之人竟是這位不速之客。

當裕昌見到霍無傷時，想砍了霍裏的心都有，如此一件小事都辦不妥！要他有何用！

“郡主在等何人？”霍無傷悠悠下馬走向裕昌，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裕昌只能強裝鎮定回以笑意道，“何來等人一說？只是在賞景。”

“賞景？”霍無傷故意歪頭看了看裕昌身後所放杯盞茶盅，“原來郡主喜歡一人用二盞？”

“不可？”裕昌倔強道。

霍無傷見裕昌十分執拗，便也不在與其周旋。

他嘆了口氣，徑直靠近裕昌俯身相望近乎逼問道，“你當真想讓程少宮入贅汝陽王府？”

裕昌攥了攥手，對于他的問題毫不驚訝，突然仰頭毫不猶豫道，“是又如何？”

“這麽着急成親？你在怕什麽？”霍無傷慢慢低頭又與其靠近了些。

“霍将軍如此阻撓，又想做什麽？”裕昌同樣逼問着。

二人四目相對，卻無人言語，一時有些尴尬，只因霍無傷靠得太近，近到他的呼吸可輕易撥動裕昌的睫毛。

二人僵持了一段時間後，霍無傷選擇妥協，他輕輕嘆息後道。

“你若想好了，我可幫你與他結為連理，這幾日我與程少宮接觸頗多，他算得上是個好兒郎。”霍無傷的語氣忽然低沉下來，就連話音都帶着一絲淺淺的無奈。

“你幫我？”裕昌笑了，“霍将軍打算如何幫我？”

“我自有打算。”

“那霍将軍為何幫我？”

“我曾欠下的。”

“霍将軍欠我什麽？”

“一門婚事。”

裕昌再次笑了，她慢慢後退拉開與霍無傷的距離，不知為何此刻竟莫名有些心酸。

“原來霍将軍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可憐我？你可是覺得對我有絲愧疚？”

“愧疚？可憐？呵，在這裏誰不可憐？我愛的人如今是別人的妻，甚至不曾記得與我之間的事，看着他們雙宿雙飛，我是何感受？我就不可憐？”

這是霍無傷第一次在裕昌面前吐露心聲，他積壓了太多情緒無人傾訴，如今卻對着裕昌毫無保留得說出。

“這一輩子，我沒有任何機會去接觸少商，可看着她如今溫馨快活的日子，又覺得或許沒有我，她的日子會更輕松些。”

“少商如今的日子是她自己的選擇。”裕昌含糊的話讓霍無傷腦中嗡嗡作響。

“我知道她這一次的選擇沒錯，所以之後我從未再去打擾過她的生活。”霍無傷慢慢坐在亭中，拿起杯盞恍惚道，“罷了……少商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不該因我而困。”

“同樣，裕昌……也望你一生無憂自在，這是曾經的淩不疑所願……”

裕昌聞言同樣慢慢拿起杯盞敬道，“遺憾就是遺憾，你終究變不回以前的他，而我是否能真正無憂，誰又能知？”

“我早已釋懷一切。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你如何得知我在此處？”裕昌冷靜得令人害怕，她再也不是被面前之人輕易左右心神的她了。

霍無傷起身，輕拍了拍手，阿飛不知從何處出現，他有些不好意思得走近，低頭稱呼道。

“郡主。”

聰慧如她又怎會不知這代表着什麽，“從何時開始跟蹤我的？”

“也就……從您出軍營開始。”阿飛憨憨笑道。

裕昌險些一口茶噴出來，轉頭看向霍無傷，他卻低頭品茶回避了裕昌的視線。

“藏得挺深啊？”裕昌淡淡道，“我說你人在西北，為何回來後就對程少宮如此不同，原來……在我跟前放了探子，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霍将軍替我把關？”

“那倒不用。”霍無傷走向裕昌，“霍裏那家夥一會就會帶程少宮來此，入贅這件事程少宮若不願也無妨，我有的是方法讓他願。”

霍無傷說完這話，便帶着阿飛離開裕昌的視線，裕昌看着他們二人的背影，對于霍無傷她越來越看不明白。

“我還是第一次見給別人牽紅線的。”阿飛走在霍無傷身後嘟囔着，“少主公那麽在意郡主，還不願承認。”

霍無傷停下腳步，背身于阿飛低沉道，“我在意她？”

“可不是，我們去西北那麽久，郡主這邊的風吹草動您是一點都沒放過，知道郡主來西北尋您，您就将沿路敵将率先清理幹淨，好讓他們一路平安，我不明白，您明明在乎為何還總是對郡主說些絕情的話。”

“阿飛，以前的我與裕昌當真十分恩愛？”霍無傷看着自己的雙手，又陷入了恍惚，腦海中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又一遍一遍的湧了上來。

“我為何會愛上她？”

“或許是郡主讓少主公改變了許多，讓您活的更加真實甚至快樂些，自從您離開郡主後就連笑都變少了。”

“我本就是不愛笑的……”

“可是您和郡主在一起時的模樣，我們都看在眼裏，您還記得在您與郡主訂親當日，您是多般風采奪目，屬下跟随您這麽多年，那日的您我從未見過。”

一些零碎的記憶逐漸拼湊在一起，霍無傷的眼神愈加深沉。

“別說了。”霍無傷強撐道，“是我欠她，不，是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