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餘非此世人,陌路不可征
成明昱穩定了局勢後,着手一一修理朝堂中的暗線。
他很清楚哪波人假裝中立,哪波人确實中立,以及成明昊所剩不多的擁趸。對這位一心禮佛的皇兄,成明昱并不放心,他下旨直接讓其剃度出家,不是喜歡在法明寺裏念經嗎?那就此生長伴佛祖左右,一生青燈也不悔。當然,法明寺守衛森嚴,裏三層外三層,而那些有心接近成明昊的人都先後被抄了家,自然無人敢再去找晦氣。
至于成明晟,成明昱并沒有給他谥號,只是重新安葬。這人本性惡劣,在整盤棋裏是個身先士卒的棄子,做了許多害人害己、勞民傷財的事,他也想鞭屍,但在卿玄晖的勸誡下,還是選擇了厚葬。
成明晟在前,成明昊在中,他成明昱在後,才是最後的勝者。
“楊燃那賊子有什麽動靜?”成明昱頭疼地閉眼問道。
卿玄晖淡淡道:“神出鬼沒。”楊燃很愛耍小聰明,會在他帶人去抄家時給他制造小麻煩,或者在南秋館傍晚開張時弄點小騷動,亦或是找殺手埋伏在他回皇宮的路上,都不足以對他的命構成威脅,偏偏又逼他出手解決。
此時,他不再需要隐藏實力,那些靠藥物掩蓋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而楊燃本人不見蹤跡,水門門主卻撞見他好幾次僞裝成老者出現在不同藥房中,遮面變音,買藥後匆匆離去,整個人着急忙慌地如同火燒眉毛;水門門主的嗅覺更敏感,在混亂的氣味中,他聞到了楊燃身上傳來的腐爛的味道,像是屍體在外擱置許久。
“盯住了。”成明昱命令道。
“是。”卿玄晖應道,楊燃是他們需要解決的最後一個人,除掉楊燃,掌控樓蘭,料外族不敢再觊觎東梁。
而在緊密盯梢之時,楊燃依然有自己的辦法給檀景彤遞消息。
檀景彤靜卧了七日後,覺得自己的骨頭都散架了,她忍痛坐起,僅這一個動作,就讓她直吸氣——全身上下被包紮得嚴實,傷口不再滲血,傷藥泛着涼意,可喝的苦藥裏止痛成分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又會疼得冒汗。
偏偏南秋館的小童每次給她端的藥碗下都會藏着一張紙條,她閱後即焚:
“卿朓武功遠高于你。”
“你在齊王眼中,是顆多餘的棋子。”
“汝非此世人,應随吾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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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觀察過小童,發現對方并不知情。就在她拿起藥碗,順帶把第十張紙條攥緊手裏時,南秋館外一陣嘈雜,似有呼喊求救聲,也有催促訓斥聲。檀景彤問道:“發生了什麽?”
“抄家。”小童答道,仍是不敢擡頭,聽水門門主說,這位姑娘不喜歡被看到,他就保持恭敬好了。
“誰抄家?”檀景彤問道。是誰去抄家,不是抄誰的家。
小童覺得奇怪,卻也依舊如實答道:“卿閣主。”
檀景彤笑了,卿玄晖所過之處,哀嚎哭嚷,雞飛狗跳,想必這位大閣主正皺着眉反感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吧。她撫了撫心口,很好,這裏不酸也不疼,待傷再好一些,她生拉硬拽,也得把人綁回去,至于他在東梁的事務是否處理完,至于成明昱是否還需要卿玄晖做什麽,都與她無關。
把藥碗遞給小童,檀景彤坐着發了會兒呆,又躺回去,窩在被子裏取暖。她的自愈能力很強,從前是付秦,現在是卿玄晖,哪怕付出過真心,也能強迫自己收回來,不然還等着人家踐踏?再提到這個人時,對方就是個不痛不癢的陌路人。
她不屬于東梁,完成這項工作後,她還有許多研究項目要推進,沒空考慮誰喜歡誰、誰不要誰。唯有工作不會背叛她,也唯有工作能讓她有安全感。至于男人,呵,無緣亦無趣。
又躺了三日,檀景彤的精神越來越好,她下地穿好鞋後走了一步,腿軟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苦笑着捶了捶地,揉揉膝蓋,她緩緩站起來,走到窗前,推開了閉合許久的窗戶。南秋館外的街上已是喧嚣一片,人來人往,聲色升騰,煙火缭繞。
無論誰當皇帝,百姓的生活都要繼續;手工業的繁榮,也是所有盛世的開端。
而這熱鬧,與她無關。
手搭在窗框,肩上的疼痛提醒着她還要多休息,可檀景彤卻凝視着這一切。
她往外看時,帶着郎中令疾行、路過南秋館的卿玄晖似有心靈感應地回望。他瞧見面色慘白的姑娘倚在窗邊,陽光照過去,那張小臉比光還純淨,再多看一眼,似乎她就能融進光中消失。他暗暗咬牙,壓住心中早已蔓延的荒蕪,扭過頭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