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棋子落心傷,明朝暮紛紛
楊燃堪堪躲過,一個晃身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盛怒之中透着妖豔,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姑娘,你是真的傻。”
檀景彤跪着,他彎腰傾身,也不顧楊玉墨之死,獨獨想着如何全身而退。
“卿朓護你不過是因為你有用,不然,你怎麽會被本相抓到?又怎麽會被本相折磨後再次抓到?”
檀景彤腦袋“轟”地一下,覺得四下更是寂靜無聲。是了,楊燃說的沒錯,以卿玄晖的謹慎,不可能讓她三番五次地被抓住,更不可能在她被囚時只是半夜偷偷地潛人送水……換言之,她經歷的劫難都是自己找的,因為她信任卿玄晖。
楊燃見目的達成,手腕一松,搶過匕首,直直地戳進了檀景彤的心窩,而眼前的人卻連動都不沒動,如同入定,滿臉的絕望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就在刀尖刺入皮膚時,楊燃的手腕一抖,被水門門主擲出的暗器打中,他一用力,能戳進去多少就戳多少,然後,在水門門主撲過來殺他時,大笑着移行而去,留下了一抹猖狂的背影。
而無人支撐的檀景彤軟軟地摔在了地上,她只覺心累至極,連閉眼的力氣都快沒有。這一瞬間,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控制疼痛的感官也随之打開,巨痛像千斤墜一樣,從四面八方遏住她的呼吸,将她的寸寸皮膚放在砧板上,一下一下碾過。
疼,很疼,非常疼,疼到連後脖頸的芯片熱了又熱,她都不能察覺。
水門門主望向卿玄晖,就見自家閣主微微點頭,他趕緊上前,一掌劈暈檀景彤,再次将人送走。也許閣主離得遠看不清,但他站的位置離檀女俠很近,清晰地瞧見她眼底的光芒一點點暗去,再也沒有往日的神采,其中透出的失望太沉重,似要将自己掩埋。
卿玄晖沉靜如初,他往右手邊挪了半步,鞋底蹭了蹭地,将滴落的血擦了幹淨。
成明昱拍了拍手,又有許多之前辭官的人魚貫而入,他們穩健的步伐帶起了勁風,讓官微言輕的躲在兩旁的朝臣們目瞪口呆——不是朝堂變化太快,是他們呈中立跟不上局勢。另一位皇帝還在禮佛,這一位皇帝已持先皇遺诏。
人到齊了,癡癡傻傻的成明昊也被推着跪在地上,他呆愣愣地望着成明昊,忽地低下了頭。
“皇兄被逆賊楊燃控制神志,蒙太醫,交給你了。”成明昱淡淡道。
蒙太醫出列,帶着幾個人将成明昊架走,從頭到尾,成明昊都沒有說話,他緊攥着佛珠,待走到無比熟悉的大殿門口時,繩子斷裂,佛珠嘩啦啦地散落一地,而他本人也像斷了線的木偶,直直地栽了下去,再無生氣。
成明昱的人不吃驚,中立派的朝臣卻驚呼出聲:他們眼睜睜看着楊燃殺了成明昊而未阻攔?
蒙太醫将人帶走,剩下成明昊、卿玄晖和或沉靜或訝異的朝臣們。
就是在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日子,東梁的命運再次被改寫,表面上沒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風,但暗地裏,成明昱一方早就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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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處理的事宜很多,卿玄晖耐心十足,成明昱幹勁滿滿,待夜半更聲響起,兩人才停下手中的筆。成明昱想問他關于檀景彤的事,可卿玄晖一臉“除了正事不要跟我說話”的冷漠神色,那冷漠中又有尊敬和疏離。
就是從遺诏頒布的那一刻起,一道鴻溝立在了他們二人之間。從前皆為棋子,此後之路不同。
卿玄晖宿在了宮內,緊張的時間不允許他回到南秋館或者是收回的蘭閣,把水門門主留着照顧檀景彤他也放心,就是……只要想起自己在高高的大殿上,看着檀景彤一點點喪失力氣跌在地上,他就覺得心在滴血。
可他不能去安慰她,也不能把她抱在懷中。
從沒有這樣一刻恨楊燃,恨那個想當蘭閣閣主卻選擇了踩着人上位的昔日同門。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放楊燃走,下次,就是楊燃的死期。以楊燃的那點本事,根本不可能找到樓蘭的巫醫,背後有誰他早就查清楚,就等着對方沉不住氣冒出頭,被成明昱一網打盡。
這盤棋,該下完了。
天氣太冷,宮人端來的熱水變得溫乎,他打濕毛巾擦了擦臉,還沒放下毛巾,就聽到水門門主幹澀的聲音:“回禀閣主,檀女俠傷勢過重,昏迷不醒。”
卿玄晖攥緊了毛巾,忽而又松開,他長舒一口氣道:“還活着?”
“是。”水門門主答道。
“那就好。”卿玄晖揪着的心并沒有放松下來,他不會嫌棄她,無論她成什麽樣子,只要她還活着,他就能永永遠遠地,與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