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

第7章

“你怎麽了？電話打着你就沒聲兒了，吓死我了！”陸雨二話不說抓住抓福的肩膀，上下都檢查過一遍才作罷，反複确認地問，“真的沒事？”

祝福被他搖得有些想吐，有氣無力地掙紮推開：“真沒事。倒是你，就是因為我打着電話睡着了，所以才急哄哄地跑來？”

“當然不是。”陸雨一把抓住祝福的手腕，“你不能再和你男友住了。現在收拾下東西，跟我走。”

祝福簡直莫名其妙，開始還以為陸雨是開玩笑，幾次掙紮後發現對方是認真的，幾乎看他像看個神經病了：“陸雨！鬧也有個限度！現在都大半夜的了，他也快回來了，你忽然明奇妙鬧這一出是圖什麽？”

“我現在沒法跟你解釋，我不想讓你傷心，祝福！”

“笑話！”祝福這回是真火了，一晚上的委屈，驚疑，怒火，這會兒就像爆發一樣，一股腦全發在了陸雨身上，“你他媽又是我誰？你管的也未免太寬了？我和梁靖怎麽樣，用得着一個外人來幹涉？你他媽是不是閑得沒事兒幹，幾次三番，到底打得什麽主意？”

祝福知道自己這番話很傷人，但他現在胸口也一直悶悶發痛，他難受得想哭，根本顧不得那麽多了。

陸雨用力地抿了抿唇，态度卻依舊堅決：“好，我不強迫你。但你記住，不論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鐵哥們，我沒有抱有任何龌龊的心思或打什麽壞主意。只要你之後需要我，就來找我，我可以幫你。”

祝福今天心中的疑團已經夠多了，這時候見陸雨只顧一個勁兒地說，卻不将事情解釋清楚，心中只覺得煩膩。他有一種感覺，陸雨，楚思楠和梁靖，他們三人之間必然有什麽聯系，他們共同清楚地知道一些事情，而只有自己不知道。

“你走吧，我今天真的很累了。”祝福有氣無力，再也不願意跟陸雨耗下去。

“好，我走，記得我剛說的話。祝福，別生我氣，我只是擔心你。”陸雨說得情真意切，一手抓住祝福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生怕祝福不信自己似的。

就在這時，電梯叮地一聲，走廊的燈無聲的亮起。

梁靖的聲音陰沉而威脅：“你們在幹什麽？”

陸雨已經走了，客廳裏很安靜，只有秒針滴滴答答的聲音。兩人對峙而坐，梁靖叼着根沒點的煙，手裏嚓嚓地搓着火機。他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因為祝福不喜歡，很多年前他就戒了的。

“不打算解釋一下？”

“沒什麽好解釋的，我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祝福的目光也放在他手上的火機上，并不看梁靖。

“好，你好得很。”梁靖笑了一聲，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什麽也沒說就進了房間。

祝福緊繃的腰背放松下來，有些茫茫然的不知所措。剛才，他以為梁靖要發火，但是梁靖沒有。

今晚的祝福格外的敏感，他想梁靖為什麽是這樣的反應？這是對自己失望了？還是懶得聽解釋？為什麽不像多去一樣不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絕不罷休？還是說，他真的已經……所以早做好了分開的打算，也就不在乎了？

一連串的問題快把祝福折磨的崩潰，他緩緩地抱着頭，身體向前傾，久久地坐在沙發上無言。一個人在客廳中，一個人在卧室裏，兩人都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這種壓抑的氣氛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放在桌上的手機兀地亮了一下，祝福瞥了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拿過手機，再次打開了論壇。

那個人還沒有給他回複，祝福不在意，他完完整整地，将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還有這段時間梁靖的不正常，包括自己心裏的猜疑，全都寫了下來，給對方發了過去。

這一天晚上，祝福沒有回卧室，他縮在長沙發上睡着了。而梁靖自始至終也沒有出來叫祝福回去睡，半夜他有些冷，就抱着幾個靠墊壓在身上取暖。

等天亮的時候，梁靖出來看到祝福怕冷地縮成一團，蜷在沙發上，身子埋在幾個靠墊中間，取暖似的掩蓋着自己。一副很受傷又很冷的樣子。

梁靖站在沙發前，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後披上外套，一言不發地出門了。

從那之後，陸雨就很少再主動打電話過來約祝福了。随之而來的祝福發現，論壇上的那個人，也像人間蒸發一樣徹底消失了。

他那晚上的私信，再也沒有回複，對方的留帖狀态也再也沒有回複。祝福想也許那人是出去旅游，或者有什麽事，也就并沒有多在意。

變化最大的，無疑是梁靖和祝福之間的關系。那之後兩人就像陷入了冷戰，溫度跌到了零點，幾乎沒什麽交流。梁靖一如既往的晚歸，而祝福也不那麽早回家了，他害怕一個人面對一屋子的清冷和壓抑。

這一天，他一如既往的在休閑酒吧和同事聊天，一杯雞尾酒推到他面前，有人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祝福轉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眯了眯眼睛。

楚思楠微笑着看了看他身後的人：“有沒有興趣單獨聊一聊？”

“沒有興趣。”祝福轉過頭去，抽走椅背上的外套，準備走人。

楚思楠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祝福的手：“真的沒有興趣？”

祝福沒有抽出手，他看了楚思楠一會兒，然後對同事說：“你們先走，我有點事情要談。”

同事們都是有眼力見的，不片刻就全走完了。

“有什麽事，說吧。我不打算給你留太多時間。”

“祝福你可真冷淡。明明之前的見面我們都聊得很好。”楚思楠還是那副微笑的目光，卻佯做了個受傷的表情，“讓我來猜猜。應該是你和梁靖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遷怒到我身上？”

“遷怒？”祝福笑了一下，手叩起來敲了敲桌角，“我倒是不知道我和梁靖的事什麽時候跟你說過。”

“你是沒跟我說過，但梁靖說過。”

“你別太過分！”

“冷靜點，祝福。”楚思楠低頭呷了一口雞尾酒，“所以，我想你是知道梁靖偶爾會來找我，所以才對我的态度朝夕之間變得這麽惡劣。我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有些真相你還不知道。”

祝福不再說話，撩起眼皮看着楚思楠。

楚思楠微笑着放下酒杯，緩慢而聲輕：“你的先生，患有嚴重的焦慮症和輕微的抑郁症。這幾個月來，他一直作為我的病患來找我治療。這也是為什麽我從原來的城市來到這裏的原因。”

祝福呼吸停了一瞬，同時耳邊的聲音好像都停了，好片刻才重新響起，時間重新流動。他聽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下的。

“怎麽可能。”他沉默了很久，覺得一切都特別可笑，“我和他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從來沒有發現。”

“他隐藏的很好，即使是你，也沒有發現。他也是這一年來才嚴重起來的然後他找到了我，讓我幫他。”楚思楠凝視着祝福，依舊不急不緩地說着，“仔細想一想，這半年來，你是否偶爾也會覺得心浮氣躁，焦慮，難以平靜？覺得自己心态不好？”

祝福心裏一跳，他當然知道這半年來自己的狀态，甚至不惜買薰衣草枕頭，精油，調節自己的生活習性和狀态來改善自己的精神。

“這些都是你被他潛移默化影響帶來的一些正常反應。”楚思楠似乎通過祝福的表情就印證了祝福的想法，他繼續說，“你先生一直希望他能夠瞞着你。出于朋友和醫生，不論哪一方面我都有義務保護他的隐私。很抱歉從一開始就騙了你，我是一名心理醫生，一直都是。”

楚思楠掏出一張名片，兩指點着，從桌上推到祝福面前。

祝福盯着眼前的名片，目不轉睛，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那他現在，情況有好轉？還是惡化？你為什麽突然又決定告訴我了？”

“你前幾天是不是跟他吵過一架？”

祝福點了點頭。

“他的情況現在很不好。”楚思楠見祝福飛快地擡頭看他一眼，又微微笑了，“不過我來找你，并不是為了他。而是通過他的描述裏，我覺得你也很有可能有輕微的焦慮症。包括我第一次見你，給你做的那個魔術，還有一開始讓你看的那幅畫，都是在試探你。對于這個，我很抱歉。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也能偶爾來找我聊聊。”

祝福垂下了眼睛，手指在桌下看不到的地方緊緊地絞在一起。

“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在盡我的責任。同時，希望你先不要告訴梁靖我來找過你。”楚思楠将桌上另一杯雞尾酒推到祝福面前，比劃了個打電話的收拾“随時聯系我。我先走了。”

[今天楚先生來找過我了，他說我男友有嚴重的焦慮症和輕微的抑郁症。他還說，我也有可能被他影響了。他是一名心理醫生，希望我也能主動去治療。]21：08

[你很久沒有回複我了，是在忙嗎？如果有難處，希望我能幫到你。]22：00

[對了，他還說，我男友是因為這個瞞着我不告訴我，可是為什麽平時我絲毫沒有感覺出來？不過有一點他說對了，我的确覺得自己不太對勁，我真的是被他影響了嗎？我真的也有焦慮症嗎？]22：45

[沒有你聽我說話，跟我聊聊天，還真的挺寂寞的。這種事，本來也不足外人道，現在又少了一個能聽我說話的人。]23：00

[希望你一些都好。]2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