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

第5章

當天下班後，祝福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确實精神狀态不太好。

自從開始懷疑梁靖的出軌開始，他潛意識裏就一直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梁靖對他的感覺不是錯覺，他的确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不像過去那麽豁達。人年輕的時候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因為知道自己一無所有，而有一天會為自己争取到很多。

可一旦當人擁有了什麽東西的時候，就再也不能變回當初孤注一擲，無所謂且無所畏的自己了。

為了改善自己的狀态，祝福下午早早就去了和陸雨約定好的地方。

陸雨剛和朋友從展館回來，幾個人開了一個KTV，聽說祝福早到了，連忙扔了話筒出去接人。

陸雨在大廳看到的，是祝福有些孤單的身影，一個人坐在一條長沙發上，手機颠來複去地玩着，心不在焉。

但是陸雨還是忍不住盯着祝福看了一會兒，心想，他真好看。

在KTV大廳中姹紫嫣紅的燈光中，祝福的眉目棱角都變得格外柔和順眼，英俊得一塌糊塗。

“祝福！”陸雨沒有過去，遠遠地站在走廊口喊了一聲。

祝福轉過頭，就見到陸雨誇張地伸直雙臂沖他擺了擺，笑出一口白牙，晃瞎人眼。

像被他身上這股朝氣開朗感染了似的，祝福也忍不住笑了。他起身向陸雨走過去。

“話先說在前面，我唱歌五音不全，确定不要先去吃飯嗎？”

“還有一個小時就完了，唱不好不打緊，聽我唱就成。”陸雨自然地搭着祝福的肩，“去給我那幾個哥們兒瞧瞧，什麽叫長得帥。”

祝福又笑了一聲，手機在他口袋震動起來。

他掏出一看，是梁靖打來的電話。

“在哪兒？”

“和朋友吃飯呢。”

“幾點回來？”

“怎麽，今天不用晚回來？”走到包間門口，祝福向陸雨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進去。

“啊，行程改了一下，朋友借了張不錯的碟，想晚上一起看。”

祝福擡手看了看表：“成啊，我八九點完事兒吧，你自己先吃，晚上一起看。不過你今天的興致，難得啊？”

“想你了呗。”梁靖在電話那頭打趣道。

“酸。”祝福說，一邊推開了包間的門，“不說了，我朋友等着呢，先挂了。”

“拜。”

“嗯，拜。”

晚上八點半左右，祝福回到了家。他蹬掉鞋扭了扭脖子，只覺得耳朵裏現在還灌着剛才群魔亂舞的嚎叫，一下回到家裏安靜了，反而有點不适應。

“回來了？”梁靖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換臺，一條長腿曲起，變換的電視光影在他臉上映出不同的光彩，把棱角分割得更銳利誘人。

祝福應了一聲，累死似的一屁股做到他旁邊，整個人都靠了過去。

梁靖就順手摟住他：“困不？”

“不困，你不是說想看什麽片子？”

梁靖摸出DVD在祝福面前晃了晃，是一年多錢很火的一部片子，那時候兩人都忙，并沒有去看。

“嘿，正好是這部啊，快放。”

在梁靖記憶裏，打兩人認識起，興趣和品味就差不多。雖然是完全不同的人，在審美和愛好上，兩人卻出奇的一致。就譬如這部片子，之前兩人雖然都沒來及看，但彼此心知肚明都很想看。只是時間一長，慢慢就淡忘了。

片子講的是一對年輕的情侶在戰争中逃亡的故事，雖然血腥殘忍，可主角的精神和意志力都很強，越看到後來，越令人感嘆人求生和自我保護的意志當爆發時有多強。

其中有一段戲碼，是男主死後，女朋友被抓去逼供情報。但女主的意志力很強，在所有的酷刑都無效後，敵方使用了精神酷刑意圖強奸來摧毀她的防禦底線。那一段雖然删減了很多，但還是拍得十分驚心動魄，幾乎讓聞着流淚悲憤。

梁靖一手攬着祝福，就感到他在自己懷裏輕輕發抖。

側過臉去，梁靖看着祝福的臉被電視的顏色映照得忽明忽暗，抿着唇，皺着眉，一副幾乎忍不住的樣子。

“害怕？別看了？”梁靖伸出一只手，捂住祝福的眼睛。

這讓祝福想起自己小時候看到害怕的血腥場面，爸爸媽媽也總是這樣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

梁靖感到祝福長長的睫毛在自己手心裏蒲扇，癢癢的，不一會兒就感到有點潮濕。

“祝福？”他有點驚訝，挪開了手。

祝福卻沒有挪開眼睛。

他盯着屏幕上女主被強奸時的掙紮無助，以及痛苦的求救，整個人忍不住一直抖動，臉色也變得很蒼白。他似乎再也聽不見梁靖在說什麽，像重新陷入了前幾天那個漩渦一樣的感覺。

梁靖察覺到祝福的不對勁，他伸手将祝福抱到懷裏，将對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一下下安慰地摸着他的背脊：“好了，好了。”

那天晚上，祝福翻來覆去都睡不着覺。他睡不着，可也不敢動作太大。他知道梁靖的睡眠淺，有時候自己翻幾個身他就醒了。不願意吵到梁靖，自己都睡不着，只能僵着身子保持同一個姿勢，到不知一直過了多久，慢慢入睡才作罷。

第二天起來，他渾身酸痛，就像落枕了一樣，理所當然沒有起來做早飯。

門推開，梁靖把白粥和榨菜放在床頭櫃，還有一杯牛奶：“沒睡好？我看你臉色很差。”

祝福也不否認，打了個哈欠重新鑽到被窩裏。

梁靖摸了摸祝福的頭：“我給你請個假，在家休息一天。”

半個小時後，梁靖出門，祝福卻怎麽也睡不着了。他起床在客廳裏晃蕩了一圈，又打開手機胡亂翻着。

忽然就反倒了前幾天發帖的論壇，下意識看了一眼私信，沒想到對方又給他回複了。

[最近怎麽樣？和男朋友的事情解決了沒有？]

祝福有點高興。他想不到從網絡另一端，還能有這種真心實意的關心。

[沒事了，可能真是我多疑。我現在反倒懷疑是我自己精神狀态不太好，最近總是很累，嗜睡，而且一睡就睡很久。]

看了一會兒，對方沒有再回複，他關上手機，把粥和牛奶都喝了，又趴回床上。

昨天那一晚上，祝福簡直覺得今天就像沒睡一樣，困得不行，趴回床上沒多久，再一次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天荒地老，再醒來時竟然已經晚上六點了。

睡得太久的緣故，祝福一覺起來有種時間錯亂，分不清時間的感覺。反複看了幾遍真的是晚上六點，再看看窗外的黃昏，覺得有些恍恍惚惚的不可置信。

家裏沒人，摸出手機，看到有四個梁靖的未接電話，和兩條短信。

“在哪？”

“好點了沒？”

還有一條陸雨的：[約？]

祝福笑了一下，回道：[不約！]

然後給梁靖挂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了。

“我剛下班，正往家裏走。你怎麽樣了，休息一天好點沒？”

“挺好的，剛才在睡覺。”

“我就知道。晚上到外面吃？”

“行啊。”

“那十五分鐘後樓下見。”

祝福飛快地爬起來洗漱穿衣，手忙腳亂的，穿衣服的時候發現領帶襪子都找不到，最後還是和梁靖的衣服混着穿才出門的。

下樓之後，梁靖已經在車裏等了，後座上還坐着一人，祝福眯眼一眼，才發現是楚思楠。

楚思楠跟他打了招呼，祝福也沒多說什麽，正反是個有意思的人，一起吃個飯也沒什麽。

三人下了館子，有說有笑的到了八九點，祝福覺得白天那種困頓的感覺完全沒有了，而且跟楚思楠一聊，說起了很多話題，兩人非常投機，連帶着也打起精神了。

不知怎麽的祝福就想到論壇上那個人的留言，清熱去火的茶，還有薰衣草熏香……說不定真的可以買回來試試。不是給梁靖，也可以是給自己先試試。

他又不禁想，看來楚思楠和梁靖的關心也很不錯。像楚思楠這樣幽默風趣的人在梁靖身邊，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匮乏無味了。

如果，只是如果，梁靖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被楚思楠所吸引呢？盡管祝福對楚思楠并沒有那方面的臆想，卻忍不住站在梁靖的角度來胡思亂想。

他轉過頭，正好對上梁靖投過來的目光，眼底笑意盎然，帶着點縱容。

果然是想得太多了吧。

祝福甩了甩腦袋，開始有點厭惡這樣胡思亂想，患得患失且小家子氣的自己了。這和過去的自己，實在是差太多了。也許真的需要改善一下。

祝福說行動就行動，這一個周末就去買了一些凝神養氣的花茶，還有薰衣草熏香，薰衣草枕頭，又買了兩盆綠蘿和仙人掌，回到家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房間徹底幹淨整齊了，還充滿淡淡薰衣草的香氣。綠蘿挂在窗外，打開窗子，綠葉随風動，這一切讓他都覺得煥然一新。

心情也變得松快愉悅了很多。

祝福插着腰站在房間中，有點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像個真正過日子的小老頭。

他掏出手機給論壇上的私信回複了一條圖片信息，拍了自己收拾好的房間。

[照你的建議試了一下，覺得好了很多。謝謝。]

上次的信息對方沒有回複，祝福發過去後又看了一遍，然後将手機塞回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