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祝福的拇指在一串很長的評論前停住了。
你的男友應該不是刻意忽略你,有可能是真的很忙,加上工作不順心情不好,需要放松。出去找朋友,經常吃飯應酬,有可能是近期焦慮,需要調整。買些花茶,甘草茶,去火平心。買些薰衣草浴鹽或買熏香放在房間,安神寧氣。
如果對你的态度沒有太過惡劣,一定不是你的原因,主動多溝通是個好辦法,不要總想着讓他陪你或跟你出去,會給兩人的關系增加負擔。如果他已經很有壓力,你的懷疑會是個很不當的做法。
PS,如果近期忙碌的頻率高起來,也有可能正在準備什麽驚喜。
祝福颠來倒去将這條留言看了兩三遍,幾乎是有點意外了。
他說的可能不是沒有,祝福不得不承認,相比起帖子裏那些負面的言論,雖然這個人說的話更中聽,但是可能性比較小。他恰恰是挑出了事情最好的一種可能列舉出來,而不憑借經驗判斷這種可能大不大。
祝福思忖片刻,心領了他的好意,想了想,還是放下面包,點開對方的私聊,給他發了一條簡訊:“謝謝。你說的可能也有,我就當做是安慰了。”
這時候陸雨在房間裏喊祝福,說是修得差不多了,讓他來試試。
祝福擦了擦手進屋去看,空調果然是修好了,涼風習習,久違的清涼。
祝福被熱悶了兩天,這時候就像吹到春回大地的風一樣,站在葉片下面愣是像個傻似的吹了半天,爽了半天。
心情好了,這才掏出腰包:“多少錢?”
“加上零件和修理費一共一百二,不過不急,我看你早餐也沒怎麽吃,要不請我下樓吃頓飯,就當做費用了。”陸雨說。
祝福捏着錢包想了想,問道:“為什麽?”
陸雨眨巴兩下眼睛,伸了個懶腰:“因為我覺得你挺好看的,想跟你認識一下,你就請我吃個飯呗,我也當結了個人情了。”
祝福被他的腦回路逗笑了,不過難得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愉快,于是将皮甲往腰兜裏一塞:“成,附近別的沒什麽,就吃得多。下館子就下館子!”
“你平時都幹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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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吃飯睡覺,看電影看書打游戲。”
“嗬,那跟我差不多嘛。”
“大部分人的生活方式都這樣,只不過經歷不同而已。”
“那你有談戀愛嗎?”
“什麽?”祝福正夾着一塊毛血旺,愣了一下。
毛血旺很快就碎成兩塊啪叽掉桌上了。
“就是有沒有談對象啊,對象。”陸雨撐着下巴笑眯眯地問,抽出兩張紙巾遞給他。
祝福接過紙巾:“謝謝。我有對象。”
然後兩個人都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這個小排挺好吃的。”陸雨說。
“我也挺喜歡。”祝福說。
又詭異地沉默了。
“咳,那什麽,你對象是個怎樣的人啊?我以前談過一個,後來對方覺得我太不粘人了,就分了。”
“我對象和你對象剛好相反。”祝福戳着碗裏的米飯微笑說,“他當初就是因為我天不怕地不怕,喜歡我這股野勁兒。”
陸雨拉長聲音說了句酷:“真好,那咱倆性格估計挺相似的,我也是不太愛粘着對方。”
果真像陸雨說的,一頓飯的時間,兩人關系拉近了不少。陸雨本就不是幹維修的,只是幹好這方面會,就頂替上來了。真正和祝福聊起來,完全沒有小家子的土氣,反而讓祝福覺得兩人很說得來。
自從跟梁靖同居後,兩人的圈子漸漸合并為一個,久而久之,祝福也習慣聊一些梁靖那個年齡段人的話題,什麽經商啊,股票啊,孩子啊,保險之類。
所以梁靖時常會給祝福一種錯覺,兩人下半輩子就這麽過了,會無盡地埋沒在這些無休止的煙火氣兒裏。
很久沒有和同齡,或者比自己小的人聊這麽投入,祝福一時覺得很新鮮,也很放松,是一種毫無壓力的,重新鮮活起來的交往似的。
“哎,差不多該走了,都吃了倆鐘頭了。”陸雨把面前的碟子一推,擦了擦嘴又掏出手機,“那啥,加個微信呗,我看你也屬于蹲辦公室和家裏的,以後一起出來玩啊。”
祝福當然欣然應了。
兩人微信掃了碼加過好友,就互相道別了。
周日一整天,難得沒有任何工作,梁靖卻不在家,祝福閑來無事,幹脆就在網上買了幾個大片開始看。看到瞌睡就睡一覺,吃點東西,下午接着打游戲。
真是頹廢的一天。
可不管怎麽說,周日總是嗖的一下就沒了影子。這是唯一梁靖在與不在都不會變的一點。
“兩張票。”
祝福站在不遠處,看着梁靖接過票之後走來,遞了一張給自己,向另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為什麽忽然來看展館?不是說要見一個朋友?”祝福不解道,“我還以為要去吃飯。”
“有點餓了?上次說他是個有趣的人,是他邀請我們來這裏的,看完我們就去吃飯?”梁靖沖他笑了笑,伸手牽起他。
祝福很快就抽出手,四周看了一眼:“你幹什麽?”
“忘了。”梁靖又是笑了一笑,帶着祝福往往入場口走去。
這個展覽已經有一周多了,名氣還挺大,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有趣的實驗,利用人類的視覺錯覺,心理暗示等等,制造出有趣的現象。譬如傾斜的房子,不存在的箱子,等等。
祝福之前聽說過,也一直挺想來看,可又覺得梁靖對這些不感興趣,自己一個人來沒意思,也就作罷。今天倒是得感謝梁靖要介紹給他的這個人了。
館內光線交錯,但很暗,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一種神秘的氣氛。
祝福跟梁靖先後看了兩三樣有趣的實驗之後,梁靖四周一瞥,笑了一聲,拍拍祝福的腰,示意他跟自己來。
那是一副只有圖案,顏色,卻沒有任何形态意義的畫,很大,足足占了半面牆。
這幅畫面前站了一個年輕男人,饒有興趣地托着下巴來回地看。
“楚先生。”梁靖喚了一聲,很快與反應過來的年輕男人握手,并指了指祝福,“跟你說過的,祝福。”
男人的皮膚有些黑,眉毛很濃,向上揚起,顴骨微微突出,是個十分醒目,面貌和善又順眼的皮相。
祝福對他的第一印象不錯。
他主動伸出手去笑說:“祝福。你是梁靖的朋友?”
“出差時認識的朋友,但近期打算都安居在這邊。”男人也伸出手,快速而有力地握了一下祝福的手,“楚思楠,剛好今天這個展沒看過,就想約你們一起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晚上讓我請你們吃個飯,千萬別拒絕。”
祝福興然應允,轉頭又看了看眼前的畫:“你剛才盯着這幅畫看,在看什麽?”
梁靖揚了揚眉,也好奇地看向楚思楠。而楚思楠則側了側身,剛好擋住了這個作品的介紹:“先不要看,祝福,你來試試盯着它看,一直專注地看,會有什麽感覺。”
祝福有點不解,但還是按照楚思楠的說的,站在畫面前的正中,凝神看着這幅畫。上面色彩斑斓的色塊,大塊大塊地渲染,在燈光下深淺不一,形狀不一。當祝福一直盯着它們看時,不知不覺,色塊的邊界就開始發生變化,扭曲,旋轉。顏色的深淺也似乎在流動一樣。
“好神奇。”祝福驚嘆道。
“別挪開眼睛。”楚思楠笑說。
梁靖剛要說什麽,被楚思楠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給停住了。
祝福沒有挪開眼睛,他依舊凝神看着這幅畫。那些色塊就好像映射進心裏一樣,然後有一些邊境線也開始扭曲,流動。一股巨大而莫名的情緒襲擊了他,像一只手狠狠攫住了心髒,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睜大眼睛,呆呆地站着。
“祝福,祝福!”梁靖狠狠搖着他。
祝福猛地回神。
看着面前梁靖的眉毛有些擰在一起,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怎麽哭了?”
幾乎不可置信地在臉上抹了一把,祝福才發現自己是真的哭了。而這種情緒來得迅速而毫無預兆,連他自己也不能解釋。
“走了。”梁靖拉着祝福往前走。
楚思楠抄着口袋,依舊擋在介紹牌面前,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兩個人,也緊接着跟上。
“抱歉,只是覺得很有趣,想試試。”
“剛才那……是什麽?”祝福慢下腳步。
“是一種心理暗示,通過色彩和扭曲的形狀,聽說能引出人心裏最難免對最恐懼的事情。”
最恐懼的事情?祝福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一旁拉着他的梁靖,輕輕把手抽出來。
丢工作?得病?分手?
如果有什麽讓現在的自己最難接受的話,無疑就是與梁靖的分手。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回頭看一眼,遠遠站着望着他的梁靖,和身旁插着口袋的楚思楠,祝福覺得心口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