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月沒想到淩冶的妖怪來得這麽快。是了，那個明燈不是在牛背山作客嗎，如果他沒被譚豹他們打死，消息應該會很快傳到淩冶。
好在現在淩筠灼并不急于回去做他的北域妖王，他讓風月別管，該幹嘛幹嘛去。
風月本就是個不願心裏裝事兒的，确定淩筠灼不想回去，便也暫且安心。她不是感覺不到危險臨近，她只是不願去想。
淩筠灼自己努力也好，第二玄武幫忙也好，他始終會想起來，她也必然要離開，反正都會到那一步，與其每天懸心吊膽，還不如有一天算一天地過。
淩筠灼總是閉關調養，風月一開始還能獨自在清泉中玩水，但沒過幾天就膩了，索性從化玉入口跳了下去，找山上的小妖怪打架。
牛背山上的妖怪但凡有點眼力見的都在那一聲龍吟後逃到了別處，剩下的是些沒跑了的，都不成氣候。風月可謂是戰無不勝，偶爾發出一聲不倫不類的龍吼，都能将那些小妖怪吓得抱頭鼠竄。
有時她也收着些，甚至不變回龍身，就拿那柄白虹與小妖們鬥法，權當她練劍了。
一日傍晚，她練完劍跑回去，頭毛淩亂，汗也沒擦，劍上還有幾撮紅褐色的絨毛，就那麽熱氣騰騰地往淩筠灼懷裏鑽，又抱又蹭地撒嬌。
淩筠灼壓抑了好些天的火氣生生被她拱了出來，卸下她手裏的劍，抱起人徑直往卧室去。
風月一開始還笑着去咬他下巴，告訴他剛剛自己多威風，把一只黃鼠狼攆到糞坑裏去了。及至被放到床上，高大的身軀壓下時，她才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對。
風月哭唧唧地嚷嚷着不都已經成親了嗎，為什麽還要被搓面團，到底要成幾遍親啊？
淩筠灼将溫軟嬌軀滿擁入懷，含着唇尖動情吮吻，心道待他恢複記憶，可不止搓面團這麽簡單了。
風月腸子已然悔青，她還以為那只是成親的一個儀式，哪裏曉得居然是常态，氣得對某人又踢又打，第二天兩人身上都布滿了青青紫紫，尚算公平。
風月也覺得奇怪，明明都是打架，她跟山下的小妖怪們打完架都結了仇，跟大惡龍打完架卻越來越親密。有時他在楓樹下修煉，她也要變回龍身将自己揣進他懷裏，然後才能安心地呼呼大睡。
夫妻大抵都是這樣親密吧，互相之間打了架也不記仇，果然是很特殊的關系呀。
風月覺得自己徹底悟了，甚至還幻想着說不定淩筠灼也不會記她騙他的仇，那樣她就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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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麽說有點沒志氣，但跟淩筠灼做夫妻，總比去南域流浪要好，萬一她找的醫修師父對她不好怎麽辦。
這麽想着，風月心裏對于淩筠灼馬上要恢複記憶的危機感也消減了許多，心情一好，又跑到牛背山上找妖怪打架。
沒想到這次遇上個機靈的，似乎是只豺，遛着她跑遍了大半座山，最後居然來到了山下，還一不小心踏出了結界。
風月一開始沒注意到，一心想要将那豺妖找出來剃它個光頭，直到迎面遇上個人。
“仙……仙子！”
明燈不知從哪個旮旯裏冒出來，看見風月又驚又喜：“你沒死？”
“你才死了呢，滾開！”風月不耐煩道，越過明燈準備繼續找豺妖。
“那晚八爺被扔下山時已經去了半條命，我還以為你也……”
一聽八爺的名字，風月頓住腳步，回頭問：“八爺怎樣了？”
“被他的手下救走了，聽說正在飛龍城療傷。”
風月點點頭，那她便放心了。剛想走，又被明燈攔住去路。
“仙子，你……你不去找八爺嗎？”
“我找他幹嘛？”風月反問道，絲毫沒有作為八爺前未婚妻的自覺。
被明燈這麽一打攪，豺妖已經不知所蹤，風月氣得跺腳，恨不得一爪子拍死這個家夥。但一想到他是崔衡的徒弟，又忍住了。
還是不宜跟這種人多打交道，先回去再說。
她也不說道個別，直接轉身就走。但她越是這樣，明燈對她就越好奇，竟跟了上來。
“仙子，你這是去哪裏，牛背山被我們王上設下了防禦結界，你進不去的。”
王上？風月對這個稱呼充滿好奇，明燈口中的王上應該是淩筠灼吧？可聽他的語氣，似乎很是尊敬，不大像叛徒诶。
風月心念一轉，停下腳步，想探聽點兒消息。
“你在這裏幹什麽？”
難得她主動跟自己說話，明燈趕忙回道：“自然是接我們王上回淩冶。”
風月：“就等在這裏？”
“嗯，我師父不讓我們打攪王上，而且也……”明燈指了指牛背山頂上懸浮的天海化玉，“也上不去。師父說王上想回來了，自然會接見我們。”
風月覺得這家夥腦子不靈光。淩筠灼自己有腿，連龍翼都快長出來了，他想回去不會自己回去麽，還用這些大傻子在這裏幹等？
不過他這傻子口口聲聲師父，倒讓風月警覺起來，還是覺得早點回去為妙。
“好，知道了，我走了。”這回風月很給面子地說了告別的話。
明燈見她往上山的方向走，趕忙又跟過去。
“仙子，你不能去，這邊有結界，會傷着你。”
“要你管？”風月不耐煩地道，再沒好臉色，徑直往山上走。
明燈心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了你不能去。”
做什麽拉拉扯扯的，風月脾氣一上來，使出幾分妖力将他揮開。
明燈沒防着她突然動手，被掀了個趔趄，捂着胸口看着她，表情很受傷。
“你自己找打。”風月不客氣道，轉身欲進入結界，腳還沒伸出去，便聽身後一道勁風襲來。
“大膽小妖！”
風月閃身躲過，餘光看見一支長得似羽毛的袖箭被結界彈了回去。再一轉頭，便看見一個穿着青色衫裙的貌美女子扶住了明燈。
“你才小妖呢，有工夫管好你手下。”風月不服氣地争辯一句，卻也不多說，因為她看不出這女子的原形，也就意味着對方修為高出她許多。
那青衣女子面色一沉，又想動手，風月卻閃身進入結界，而後得意地沖着外面的兩人做鬼臉。
兩人不敢相信她竟然輕而易舉地進了結界，紛紛追上來，也想試試，結果都被彈了回去。
風月看他們出醜，開心得哈哈大笑，笑完不夠，從裏面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嚣張道：“有本事進來呀，我們打一架。”
忽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揪着手指将她整個拖出了結界。風月被弄了個措手不及，還沒看清對手，心一慌化作龍身，死命往結界裏跑。
“仙子？”明燈驚呼，萬萬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仙子居然是一條龍，還是這麽小的龍。
風月前爪剛碰到結界，卻聽一聲冷哼，緊接着尾巴被人捉住，整根條兒被人倒提起來。
她張嘴就咬，不料脖子又被捉住，那人将她倒了個個兒，她才看清自己的敵人。
此人看上去不老不小，三十來歲，身着杏色長衫，長相儒雅清隽，眼尾的弧度很柔和，讓他看起來溫和有禮的樣子。
不過下手卻一點禮都沒有！
“放開我！”風月氣勢洶洶地龇牙。
那人還沒說話，明燈上前道：“師父您輕着點兒。”
青衣女子恨鐵不成鋼地斜了明燈一眼，明燈只好收聲。
聽稱呼風月便知捉住自己的人是崔衡。關于崔衡的傳說風月聽過不少，最出名的莫過于他感化了惡龍淩筠灼，并協助其在北域妖界稱王。
但根據她跟淩筠灼的推測，這個崔衡是個叛徒，她自己揣摩一番，還覺得姓崔的說不定是個心狠手辣之徒。因此一聽明燈喊師父，她的氣勢便弱了幾分。
崔衡抓住風月命運的後脖頸，仔細打量，從冰藍色的大眼睛到白白軟軟的龍須，再到頭上那兩只可愛的小龍角，而後又看向她那四只小爪子、甩來甩去的小尾巴。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麽小的龍，屬實新奇。
眼睜睜看着她從氣勢洶洶到一點點蔫兒下去，崔衡笑了，挺開心的那種：“好可愛的小家夥，反正不知今晚吃啥，不如拿回去一鍋炖了。”
好狠毒的心腸！風月又開始掙紮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我肉不好吃，咬不動！”
崔衡裝模作樣地撓撓下巴：“這麽鮮嫩，怎會咬不動？”
明燈無奈道：“師父，您就別吓唬她了。”
“行，不炖。”崔衡倒聽勸，話音一轉，又出了個主意，“那不如帶回家做我徒弟媳婦兒吧。”
“師父！”明燈難為情道，面上不無歡喜。
“呸呸呸，誰要做你家徒弟媳婦兒，我已經是別人的媳婦兒了。”
“哦？那你是誰家的媳婦兒啊？”崔衡不信，一本正經地逗她，像是在哄小毛孩兒。
“哼，不要你管！”說起這個，風月想起自己還有淩筠灼這個靠山，底氣稍微足了一點，只不過她也不想給自家夫君惹麻煩，因此克制着沒呼救。
然而這一次她夫君顯靈比較快，只見一道白光打過來，崔衡迅速縮手，風月還沒反應過來呢，整根條兒已經落入了熟悉的懷抱。
她心中一喜，順着胳膊爬到他肩上，将自己繞成一條圍脖，而後從淩筠灼脖子後面支棱出個龍腦袋，兇巴巴地沖對面三人呲牙：“吼——”
三人見了來人紛紛單膝跪地，齊呼：“王上！”
淩筠灼冷眼一瞥三人：“回去。”
崔衡：“王上，你的……情況屬下已經得知，第二玄武前兩天出關，已被請到王城小住。”
言下之意，淩筠灼失憶的事他已經知曉，沒必要再裝。
既然已經被他們知道，淩筠灼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思忖片刻，道：“跟我來。”
他将三人帶上天海化玉，在院中入座——當然，能坐的只有他一人，崔衡和兩個徒弟都遠遠站着。
風月人就纏在他脖子上，不時沖那幾人呲牙亮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崔衡向淩筠灼簡單彙報了淩冶王城目前的情況，說當年的叛徒已經被他查出并抓了起來，就等王上回去再發落。近些年北域确有些動蕩，幾只大妖趁淩筠灼不在有了不臣之心，不過基本還在可控範圍內。
再接下來，便是請求淩筠灼趕快回王城主持大局。
淩筠灼倒是直接：“主持大局不是有你嗎？”
“王上說笑了，屬下哪裏鎮得住那些家夥。恢複記憶的事不用擔心，第二玄武老先生說他有把握。”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淩筠灼也不想再拖了：“你們先下去，明日一早就走。”
他話剛說完，脖子上的風月便是一抖，僵直了身體整個傻掉。
崔衡三人走後，淩筠灼強制她變回人形，摟進懷裏安撫：“不怕，他們就算要害我，也未必有那個本事，到了地方，我自會見機行事。”
不怕才怪！之前總覺得還有一段日子，也寄希望于他不記仇，可如今事到臨頭，她卻不由自主地往壞處想，萬一淩筠灼就是要記這個仇呢？
“王有什麽好做的，就不能不回去嗎？”
淩筠灼還以為她是介意林芫茜的事，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我是那麽不負責的男人嗎？你就這麽信不過自己的夫君？”
就是信得過才擔心啊，如果被誰騙了必然追殺那人到天涯海角，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風月欲哭無淚，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淩筠灼看着她微顫的睫毛，說不出的心疼心軟，忙将人揉進懷裏，親吻她的鼻尖，輕聲細語地哄：“我們已經成親，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連父母都見過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要跟他回淩冶嗎，還是幹脆離開？風月心裏天人交戰。
此時離開，或許只是此生不複見，如果跟着回淩冶，一旦他恢複記憶，必然是再一次的決裂。上次決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這次只會更激烈、更決絕。
上次是因為白毛貂，她還有底氣跟他吵，這一次她哪還有什麽底氣，不過是等着被打一頓攆出去罷了。
風月知道自己該怎麽選，可越是知道，越是難受。
“我可以不跟你一起去淩冶嗎？”她決定将選擇權交給這個讓她難受的家夥，萬一将來被興師問罪，她也好有理由将一切都怪在他身上。
這個問題倒是出乎淩筠灼的意料，他垂眸看了她一會兒，握着纖腰往自己身上一貼，抵着額頭在她臉蛋上輕咬一口：“又作什麽怪，嗯？”
待他恢複記憶，這樣的親密與溫存怕是再也不能有了，風月心裏又酸又苦，難過得很，眼中含着兩汪水兒，仰頭奉上雙唇。
突如其來的親吻魯莽而青澀，但這份主動讓淩筠灼很受用，他先是假做淡定憑她胡鬧，直到被唇上嬌嫩的觸感磨得渾身冒火，才收緊了臂膀将人嵌入懷裏肆意愛撫。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今日的風月格外乖順，但也格外嬌氣，眼底時時泛着淚意，哼哼唧唧地跟他撒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般情态讓淩筠灼動情不已，想要完全擁有她的渴望在身體的每一寸血肉裏叫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恢複記憶，成為真正的淩筠灼。
也給他的小嬌妻一個真正的、完整的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