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私有化動議
【 他就是非常自信的人，一向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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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上的坎坷好像被跨過了，工作上的繁忙又壓過來了，在這邊的研發團隊逐漸完善的同時，雲輝在深圳的技術團隊也面臨着裁撤，劉總打算以後在總部就只留代理相關業務，因為希望我可以出差一趟，做好那邊的收尾。
接到電話那天剛好是我回爸媽家吃飯的日子，飯後正在幫我媽剝葡萄，當然也和喬威說了這件事，他立即說出差那天要送我去機場，我手上都是葡萄汁水，我媽看了看我手機上彈出來的消息，還蠻滿意的，誇道：“這男仔還蠻上道哦？”
我爸在旁邊看新聞，順口就問道：“清清啊，你男朋友開的什麽車？”
“他不會開車。”
“那他怎麽送你？”
“打車呗。”
我爸沉默了，仿佛專注在新聞裏似的，但是突然說：“那爸爸送你。”
“不用啊。”我把葡萄塞進嘴裏，“打車一樣的嘛。”
“哎喲。”我媽眉飛色舞地戳穿道，“他不是要送你，他是想看看女婿哦。”
我有點無語，而且其實很想拒絕，在我看來我和喬威的關系遠沒有到能互相見家長那步，我媽看出我的心思，說：“你爸爸就這個樣子，沉不住氣的，不像我，他要看你就給他看看嘛，不然他天天絮絮叨叨的，煩都煩死我了。”
“那好吧。”我說，“爸爸那你不要問些奇怪的話。”
爸爸拍胸脯道：“我就是開車的！”
喬威知道要坐我爸的車之後特別緊張，一直問我要不要帶煙酒，問我爸喜歡什麽牌子，我也一直勸他不要搞得那麽隆重，就是順路坐坐車而已，而且爸爸性格很好，不會有什麽刁難，但他還是緩解不了，跟我說：“你不明白，見媽媽和見爸爸，意義完全不一樣。”
行吧，但我也沒空一直陪他緊張，這段時間忙，連行李都是當天早上臨時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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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威跑前跑後的幫我搬行李，還帶了水果，爸爸說放車裏就行，散煙給他，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捏在手裏，不過我替他說了，我說喬威不抽煙的，我爸也沒怎麽，挺高興地“哦”了一聲，說：“不抽煙蠻好，習慣蠻好。”
本來我習慣性的要坐副駕駛，但喬威用眼神示意我，讓我坐後邊去，我聳聳肩，拉開後車門，我爸一向懶于學習新鮮事物，還在問：“清清怎麽不坐前面給爸爸導航，你這裏去機場的路我沒走過。”
喬威急忙道：“我來。”
“哦。”我爸看他一眼，笑道：“好，也行也行的。”
喬威笑道：“叔叔不會導航啊？”
我吐槽道：“他不學。”
“年紀大了。”我爸假裝看路，“手機摁不明白。”
喬威一下子來勁了，一路上跟着導航講解個沒完，什麽道路勘測軟件開發路标上傳，正說着我爸遲疑地插了一句，問：“小喬，剛剛導航是不是說在前面那個路口不要下高架？”
“下，不要聽導航的，我知道一條新路。”喬威信心滿滿地說，“新修的一條近路，還沒來得及更新到導航上，我同事帶我走過，我知道。”
“好，那叔叔聽你的。”
“左拐嗎？”
“對，左拐左拐。”
“往這裏直走就行了。”
“還往前走？”
“還往前走。”
“不對吧，喬威。”我刷了會兒微博擡頭，感覺外面的景色有點不對勁，“這好像是農家樂，吃飯的。”
“機場就是很偏啊。”喬威不認同我的說法，“你聽我的好吧，別插嘴。”
就這樣，我們最終拐進了一條死路，盡頭是一大片農田，喬威臉上也挂不住了，但是嘴上還是說：“叔叔，走不了了，那我們在這裏掉頭吧。”
這條路極為偏僻，只有單車道，我爸只好壓在農田裏頭倒車，輪胎碾在人家的菜上，不一會兒就有狗叫聲，然後走出來一位大媽，氣勢洶洶地罵我們，我趕緊下車道歉，喬威也下來了，我爸怕時間來不及，我趕緊說沒事。
“叔叔，你倒車，我幫你看着。”喬威安排道，“小清你跟人家交涉一下。”
最後賠了人家的菜錢，我們狼狽地重新上路，車裏的氛圍一下子低落下來，喬威也不吭聲了，他老老實實打開導航，我們艱難地回到大路，重新上了高架，車裏只有導航的機械女聲在兢兢業業地播報着：“前方道路直行，請注意車速。”
我爸去停車，喬威送我去登機，一路上非常懊惱，我只好安慰他說，都是些小插曲，沒事的。
“我表現得太差了。”喬威想起來剛剛的事，問我，“賠了多少錢，我轉你。”我說算了，但回想起整件事，有點無語又覺得意料之中。
他就是非常自信的人，一向如此。
按要求調成飛機模式後，我注意到椅背上插着航空公司此行提供的金融雜志，好奇心促使我抽出其中一本翻開，不得不說，其中吸引我的，是封面上寫着碩大的“百樂集團”四個字。
這是一篇長篇深度報道，有十幾頁，幾乎占了整本雜志三分之一的篇幅，核心主題是讨論一個問句——私有化提上日程，百樂或成林平舟一言堂？
林州行的父親林平舟是百樂目前最大的股東，也是董事長，如果百樂希望啓動私有化，那麽只可能是林平舟來發起，私有化提議最少需要超過 90%的股數同意，并且少于 10%的股東反對。目前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林董已經發起私有化提議，但同時，市場上的消息不是空穴來風，受到此消息影響，百樂已在港股持續上漲兩周，如果林董真的有意要完成私有化，那麽勢必要拉高價格收購股份，市場預期支撐買入，這或許也只是一種拉升股價的特殊策略。
文章繼續在探讨百樂私有化的利弊和可能性，對比分析近三年財報，但我卻走神想到了別的事。雖然我幾乎不懂金融，也不會炒股，但我是個女人，有與生俱來且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我覺得這個消息很可能是真的，林董想要私有化百樂，因此搞定其他股東就顯得格外重要，甚至不惜将兒子送出去“和親”，最終結不結婚雖不一定，但邁出這步，就已經是極大誠意，畢竟林家只有一個兒子，女兒尚小，周琦如果嫁進來，那百樂可能真的就變成林家的私産了。
不過想想也就是想想，我又覺得這樣的猜測太狗血了，而且林州行和他父親的關系一直那樣不冷不熱，沒道理在這種終身大事上突然聽話。上次鬧過之後沒幾天，周琦就跺腳回了深圳，但林董應當也是不滿意的，珊珊并沒有玩幾天，也和周琦一趟被帶回家了。
雖然他們的家事我不甚清楚，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那就是林州行本人并不持有百樂的股份，也從來不關注參與百樂的任何事務。實際上，從大學畢業開始，他就一直在埋頭搗騰自己的公司，經營至今甚至還掙紮在資金鏈斷裂的邊緣，百樂收回訂單，妹妹也不準他自己養，或許，這就是自由的代價？
作為深度報道的必備環節，文章用很詳實的材料梳理了百樂成長至今的全部過程，其中大部分故事我都不知道，因此饒有趣味的看了下去——百樂最初由愛國華僑林啓遠老先生創立于廣州，前身是廣州啓遠日用百貨有限公司，後更名為廣東百樂集團，旗下業務覆蓋小型家電、日用品、商超、電影院、房地産和超級賣場等等。林老先生育有兩個子女，大兒子林舒華二十歲尚在美國留學期間即進入公司，空降 CEO，引入國外的先進理念和現代的企業管理思維重塑百樂，五年後成功在港股上市，然而天妒英才，林舒華壯年早逝，甚至未曾來得及成家，高速前進中的百樂集團頓時動蕩不已，林老爺子悲痛之餘無奈出山，重任董事長。
“就像命運的齒輪咬合至注定的缺口一般，幸運的百樂擁有一個嚴絲合縫的巧合，挑選到了合适而優秀的繼承者。”文章用浪漫的筆觸寫道：“林舒華進入公司的那一年，也是另一個年輕人剛剛從內地的高等學府畢業，來到廣州淘金的那一年，當他挂上百樂的工牌，通過屏幕在大廳集體收看年輕有為的總經理的新任講話時，也許絕不會想到，有一天那個位置，就是他的位置。”
“這個年輕人，就是日後執掌百樂數十年的東床快婿，董事長千金林舒琴未來的丈夫——林平舟。”
“不過當時，他還叫李澤平。”
看到這裏我吃了一驚，我從來沒有聽林州行提過一星半點，原來他父親原本姓李，所以他本來也不姓林，他應該叫李州行？
不過我也大概知道入贅女婿改姓的一些傳統習俗，此刻也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些細節來，難怪周琦喊“林阿姨”，原來林州行是跟着他媽媽姓林，想到這裏我突然有種預感，再往後翻了兩頁，果然看到了林州行的照片。
但文章畢竟是講百樂的公司歷程，林州行實在邊緣，所以關于他的也就只有寥寥幾句，順便我看到了他母親林舒琴的照片，真是眉眼溫婉的美人，觀之可親，但我眼神一瞥，突然頭皮一緊，怎麽除了林州行的商務公式照，還放了一張他的活動照片啊？
好死不死正是深圳會展那張，我看見了林州行身邊的我自己和林意珊。
就不能給我打個碼嗎？！我跟他們林家真的沒關系啊！！
我急忙合上雜志，四下看了看，發現有其他人也在看這本雜志的時候莫名其妙有點心虛的感覺，趕緊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帶上墨鏡，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矯情個什麽勁兒，但是吃瓜吃到自己的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假裝睡覺靠在窗邊，但漸漸困意襲來，竟然真的一覺睡到了深圳。
出個差而已，我沒打算給家裏報平安，覺得沒必要，但落地後我媽的電話還是打來了，我只好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手拿着手機，我媽關心的問題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爸和喬威的見面怎麽樣了？
“你問我爸啊。”我實在想快點結束對話趕去打車，因此多少有點不耐煩，我媽這才說不是刻意想打擾我的，只是爸爸回去之後什麽也問不出來，她實在好奇。
“我一問他，他就說，還可以還可以，但怎麽個可以法，他又不講，清清，發生什麽事了呀？”
“沒什麽事。”我說，“我爸不就那個性格，你還要他說什麽。”
能說什麽？我心想，導航導到溝裏去而已，總不至于上升到人品和能力高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