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冰蘭也慌了神, 連忙擡頭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蕭貴妃凝神看她,眉目間充斥着讓人無法忽視的淩厲,毫不心虛的模樣反而更讓人信服, “本宮送來的人沒有半點問題,其他人也盡是從內務府進到這的, 你是什麽貨色,從哪裏來的,以為本宮心裏就沒數了麽?”
別說旁的, 蕭貴妃整治起內宮很有一套,不然李筠也不會放心這麽久把她放在這個位置上,她有自己在各處安插的人手,也有法子知曉這冰蘭的來歷。
“那時候這底下二皇子身邊照料的兩個宮女出了問題,皇上可還記得?”蕭貴妃問。
後宮衆人也有所聽說, 那日二皇子發了寒症, 身邊照顧的人卻不知所蹤, 又說其中那個長得十分貌美的婢女與閹人私通,只是皇上沒罰。
她們便滿目興致的朝冰蘭看去, 蕭貴妃的意思是這冰蘭本事不小, 讓二皇子身邊缺了人, 再被分到頤和宮來能貼身伺候二皇子。
只是沒想到這事沒實現。
“那你說, 這蘇塘是真的和太監私通了, 還是被人傳的?”淳嫔去問旁邊的璟修儀。
璟修儀說:“她一個宮女,關本宮何事?”
淳嫔踢到了硬石頭,也不惱,只一雙如夢帶笑般的眼睛朝蘇塘身上看,趣味不已。
蕭貴妃繼續說:“那時候本宮沒想什麽,只是近來幾日楊嬷嬷說出的奶水二皇子喝的不舒服, 才起了疑心。”
這話語聲太過冰冷厲害,壓在冰蘭的孱弱的身上,她臉色瞬間雪白如紙。
“本宮才叫人去查了查你的卷宗,才發現你曾經隸屬于采辦處,和宮外邊來往的頻繁。”蕭貴妃想必是早有準備,一樁樁一件條理清晰,把冰蘭的背景扒的一幹二淨,倒像是有備而來。
這冰蘭在外邊原是一鄉野間的小丫頭,家裏窮困潦倒,但倒是個清白的,因為家裏兄弟姐妹實在是多,爹娘便把她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可她最後卻入了宮。
但入宮之時卻沒說自己是人家的丫鬟,只說自己是清白的身世。
“你倒是說說,這買了你去的大戶人家,到底是哪家清白的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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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字一句的話敲打在冰蘭身上,汗珠便直線落了下來。
蘇塘在一旁伸出手讓二皇子牽着,垂着着眼睫像是個無事人,蕭貴妃是覺得靜嫔和楊賢妃有來往麽?
倒也是,靜嫔進宮便去了鐘粹宮,現在又是楊賢妃掌事,說她們沒一腿還真是說不過去。
皇上和太後又說這秦家和欽天監的關系不一般,最後碰巧是楊賢妃得了利,真是水到渠成。
“奴婢......”冰蘭牙齒都在打顫,完全忘了她一開始站在這有何目的。
完全是亂了陣腳,怕是蕭貴妃再逼她一會,靜嫔也被她招供出來了。
李筠深邃的瞳眸裏溢出些不怒自威的壓迫,明擺着是有些不愉的,正要開口間便聽得一旁在照顧孩子蘇塘說:“冰蘭若真要是害了他,真就不可饒恕了,奴婢不得知她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但不管是哪位,還望皇上定要嚴懲不貸。”
這番話說出來,靜嫔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心,但她還算是能穩得住,因為恰巧是蘇塘這番話叫差點坦露心聲的冰蘭回了神。
她知道她不能說,“奴婢背後沒什麽人,奴婢也不曾做過害二皇子,實在是冤枉,冤枉啊......”
蕭貴妃看着蘇塘說:“還真是死鴨子嘴硬,和旁人一唱一和。”
蘇塘輕顫了顫,頭低得更深了。
“帶去慎刑司拷問。”太後說。
能不能拷問出來倒是另當別論,但是明擺着再怎麽說這冰蘭的嫌疑是洗不掉的,她心裏有鬼,那身世的證據又明晃晃的擺在那,百口莫辯。
冰蘭被帶走的時候身子都軟了,但她死死的絞着手指,氣息微弱的喊自己冤枉。
人走的再遠還能依稀聽見那破碎的聲音,入了靜嫔耳朵裏時像是在鞭策她似的,她咬緊了牙關,逼着自己冷下心來。
李筠輕輕擡了眼,“只是這乳娘,也不見得有多貼心。”
蕭貴妃一怔,又:“臣妾......”
“你平日裏只知道看着旁人如何,自己送上來的人怎麽連吃食都不關心?”李筠瞧着她目光也是冷冷的,滲人的很,“朕把二皇子交給你帶便是這樣?”
蕭貴妃怎麽都沒想到李筠便這般說到她頭上了,又無憑無據的,像只是惹了他的不快,說幾句話刺她似的。
或者再籌謀別的。
“臣妾自會罰她。”
這般氣氛下,大殿裏便無人敢應聲,李筠等了半響,都未曾聽見蘇塘說句話,面上陰郁悄然彌漫。
袖子被旁邊的人拉扯了下,靜嫔舒了一口氣放松下來,她心領神會,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
她站出兩步又福了福身說:“許是貴妃娘娘和二皇子不太親近,到底不是血脈至親。”
淳嫔笑了笑,心裏想着這二皇子要換人帶了,倒是可惜了蘇塘,去了鐘粹宮想必也沒什麽好事。
倒不如調她來自己這玩玩?
她心裏正思量着,李筠傳出的聲音都帶着零星的冰寒,“等結果出來,二皇子再另選人撫養。”
太後皺眉,雖說并未有什麽證據去說這宮女到底是何人指使,但皇帝為何不借着這個機會将二皇子送到靜嫔那,了了康安侯一樁心事?
入宮之時他這樣考驗着也罷了,靜嫔的性子也不差,怎麽皇帝就這麽厭惡她?連臉面都不肯做?
靜嫔也是一頭霧水,但她心裏本就不平靜,這時候一句挽回的話也說不出來,只空蕩了神色,顯得無辜茫然。
李筠心裏壓着的那團陰雲不得消散,他直接把目光投向蘇塘,輕嗤一聲,不知道帶着多少怒火。
“兒子便先回乾午宮了。”
“折騰這麽一場,哀家也累得很,不過這事還沒完。”太後把目光散落到場上各個嫔妃身上,尤其是蕭貴妃,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
“到底是誰做的,別揪了出來叫人唾罵。”
——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一站燈籠溢出淡淡溫光,颠颠的撲散在路面上,再踩過輕巧的腳印。
帶路的宮人說了幾句話,蘇塘卻并不答她。
她眉宇間的憂愁似是要吞沒了她那雙好看的眼睛,瞧着便知身心俱疲。
從小徑到了鐘粹宮,輕手輕腳的進到門內,為她掌燈的侍女臉色很不好看,她到了靜嫔身側,低低的再和她說話。
聲音很輕,但有月夕的蘇塘倒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趾高氣揚得很呢主子,倒要挫挫她的銳氣。”
靜嫔點頭,再瞧着下邊神情冷淡的宮女,輕笑了下,“還是這麽副模樣。”
“奴婢不敢給娘娘甩臉色。”蘇塘說。
“你知道便好。”下邊宮人都被她退散了,只有她們幾個,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的陣仗。
靜嫔行至她身側,“我也知道你是個什麽脾性,但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對我好,我不怪你。”
是說今日在頤和宮提醒冰蘭的事,蘇塘一笑,不可置否。
“不過說實在的,那勞什子濕疹還真不是我做的。你也知冰蘭是我的人,可她硬是要出這個頭,怎麽也不瞧見你攔一攔?”
“也罷。”她又搖頭,“我就當你是無心之舉,畢竟你忠心于二皇子,可你想沒想,以後二皇子是要在我這養着的。”
柔和的燭火印在蘇塘眼睛裏,看不出一點心思。
“你到了我手底下若是還這般不聽話......”
蘇塘終于擡起眼簾,直視着靜嫔的容顏,說起來這京城第一美人的臉還真是好看的,就是那逼迫人的目光猙獰了面容,看着人心裏犯怵。
靜嫔以為她怕了,又溫和的笑,“但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以後好生待你,你是我姐姐為我留下的好奴婢,我自是珍惜的。”
好奴婢?
蘇塘不語,因燭光微弱尚且看不透她的神色,靜嫔權當她聽信了三分,“我知你愚昧,看在我姐姐的份上不怪你,畢竟你也幫過我幾次,又這般忠心,不幫冰蘭這事我也不介懷了,你可明白。”
蘇塘低下頭去,輕聲問:“奴婢明白,只是您要奴婢怎麽做呢,皇上可還沒讓二皇子到您這來呢。”
再說冰蘭的事還沒完,這人把自己叫到這鐘粹宮來難道不知道要惹人閑話麽。
這話可算是戳在靜嫔心上了,但是她不顯什麽怒色,往後退開一步,神色落在蘇塘身上,“不過是蕭貴妃使的炸罷了。”
蘇塘皺眉,“您不若先對二皇子......”
“只要皇上厭惡了蕭貴妃,二皇子自然到我這來。”靜嫔眉眼散出些陰冷,她又微微勾唇,“她以為冰蘭這事便翻篇了麽,本就不是我做的,難道她便一絲馬腳都顯露不出了?”
眼看着靜嫔厲色融入神色愈深,蘇塘連手指都微微往皮肉裏陷進,唇齒抿緊。
“你得幫我。”靜嫔理所當然的說道。
她似是穩操勝券,雖然接下來是沉寂,屋子裏連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靜嫔當她在思慮,倒也沒催。
過了好一會,本那般脆弱任由使喚的宮女卻突然笑了一聲,再慢悠悠的擡頭。
眼裏盡是嘲諷,她道:“你還真會癡心妄想。”
作者有話要說:雙節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