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紙包被面前這人撚了撚, 蘇塘仔細思索着他的身份,說起來她一直都在深宮裏,對外邊的人還真沒什麽印象。
但她有時候也會開禦書房的視角, 還算認得一些,喜歡穿紅袍又這般放蕩不羁的,數來數去唯有那位性格古怪的路巡撫了。
但這人, 不好惹。
聽聞有些官員說路聞溱手段狠辣, 行事作風都帶着一股陰毒,一般見了他都會繞道, 比起二公主這種小魔頭倒是大巫見小巫。
蘇塘想到二公主,居然一時間覺得這路巡撫也沒那麽可怕了,居然擡頭朝他的面容投去了目光。
很張揚,很精致的臉,那雙桃花眼因為本人的氣質不顯的風情萬種,反而有一種蠱惑的危險, 在他整張臉上染上一層陰翳,有種毒蛇的致命感。
捕捉到小姑娘的探究的目光,他湊近了些,彎腰在她耳邊道:“這東西是送給我的, 還是送給二皇子的?”
聲音低醇,但那股子刺進骨子裏的陰森揮之不去。
蘇塘睫毛輕顫,耳廓上撲落來的熱氣讓她十分不适,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
看來這人知道她去會秦小姐了, 在這截胡她, 不知道打的什麽心思。
“嗯?”他說:“給我便是我的,給二皇子......你有命給他麽?”
那只如同鬼魅的手往上擡,下一刻便要纏上她的脖頸, 可卻很快落了空。
鳳帶來不遠處筵席上的聲音,許是早就被有心人得了消息,這又是入席的入口,才到官員女眷見得皇上才行過禮。
又是一陣輕盈的腳步襲來,見到這份劍拔弩張的場景,淳嫔朝着李筠身後的蘇塘看了兩眼,掩唇笑。
李筠略顯冷淡的道:“路卿也不懂規矩麽?”
“皇上息怒。”路巡撫道,他便是再肆意放縱,也不能惹了天子的不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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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的力氣挺重,蘇塘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微微皺眉,但李筠似乎注意到了她的難處,松了手。
路巡撫五指屈張,笑:“臣不過是見這宮女心懷歹意,路見不平。”
“心懷歹意?”
江美人的聲音算是這宮裏讓人最為頭疼的,那股子八婆般尖銳和聒噪讓人聽着頭都疼。
“路巡撫說這話可要有根據。”淳嫔道。
“路大人說話一向忠言逆耳,難能憑空捏造。”江美人擋住魏修儀的身影,挺身而出,她目光不斷的朝蘇塘身上投射。
又是這個宮女,女眷那邊早就傳開了她,這下皇上又為了她與臣子說教,怎麽可能心裏沒她?
于是便這般成了衆矢之的,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紮人的,像是要把蘇塘身上一層皮扒下來。
“自然不會。”路巡撫雙眉微擡,他将手裏拿一包極小的藥包遞給小福子。
那桑皮紙包裹着的東西顯然是見不得光,她朝蘇塘問:“這東西在你袖裏是做什麽用的?”
那語調略顯輕緩,蘇塘知道他在說什麽,若是自己順着他說是送給他的,便能被他隐瞞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自己也就欠了他一個人情。
李筠接過那東西,展開便是白霜般的顆粒,他撚了一點,放在指尖摩挲了片刻。
“奴婢給自己用的。”蘇塘說,她又去看路巡撫,“哪知路大人遇見奴婢便覺得不妥,奴婢實在是冤枉。”
路巡撫倒是沒想到她給自己扣上了帽子,也是笑。
“自己用?”江美人顯然也是察覺到了異樣,她上前兩步,“那你現在便自己用啊。”
這蘇塘可是二皇子的人,眼下手裏攥着這東西,萬一要是什麽個髒東西,她就是有口也難辨。
那語氣裏稍帶着些急迫嘲諷。
旁邊的楊賢妃也站出來說話:“二皇子滿月宴上,你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別是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惹了晦氣才是。”
“妾身看就是個小玩意,犯不得諸位娘娘如此小題大做。”淳嫔道。
小玩意?
蘇塘若不是早知道這是個砂糖,便順着路巡撫的話說了。她上前了幾步,給李筠福了福身,再道:“奴婢嘗嘗吧。”
李筠的目光落到她如櫻桃般紅潤的唇上,可以辨認出她是染了些口脂的,可這樣愈發顯得她氣色紅潤,嬌嫩新鮮的像花苞似的。
他朝着蘇塘擡起剛剛碰過那東西的一只手指,話還未說出口便被堵在喉中。
指節微微蜷縮,像是猛的意識到了什麽,別扭的收回手放至自己鼻尖,裝作若無其事的輕嗅了嗅。
甜的。
“不過是些小玩意。”他說。
皇上都這麽說了,還有誰敢反駁?江美人不信那是什麽小玩意,她直覺這東西絕對有問題,明擺着是皇上護着蘇塘,但她也不能多言。
在場不只她一人有這心思,楊賢妃嘆了口氣,“既然都是誤會,便請皇上進去落座吧。”
“倒是臣眼拙了。”路巡撫也不見半分狼狽,只是一雙眼睛朝着蘇塘看了又看,帶着異樣的興趣,又如霧團似的讓人辨不出他的心思。
“一句話可不能揭過。”李筠把蘇塘擋得密不透風,他道:“待會便自罰三杯吧。”
“臣遵旨。”
卻連提都沒提蘇塘,顯然是不罰,李筠像是掠過這件‘小事’步伐穩健的朝裏頭走,衆人随着便陸陸續續的離開,只是臨走時放在蘇塘身上的目光是耐人尋味的。
淳嫔路過蘇塘,一時間沒挪步子,她低聲和她說:“那位秦小姐在那邊看着呢。”
她一揚下颚,朝一邊方向示意。
蘇塘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略感無辜的笑:“謝娘娘提醒。”
這位淳嫔,似乎多時候都在給她說話,是看樂子不嫌事大麽?
那邊冰蘭和秦小姐站在松樹後,落了滿身冷汗。
“小姐,我早便說了蘇塘是個衷心的。”冰蘭硬着頭皮給她說安撫的話。
秦小姐臉色微微有些白,她是想試試蘇塘的衷心,可單單只在于蘇塘會不會下這個東西,可不是被人人周知以後,她衷心的不暴露出自己來。
若是蘇塘真把她供了出來,這身腥肯定是逃不掉的,還未入宮便牽連到了這些事,得是有多難堪?
“嗯。”
——
蘇塘接二皇子到筵席上的時候已經賓客滿至了,她們離得至皇上還算是近,蘇塘一擡頭便與李筠來了個視線碰撞。
下一瞬她便低下頭去,只留得一塊嫩白的後頸讓人看着心癢癢。
小福子在李筠身邊說:“剛剛那三杯酒裏的東西下的足了,現在巡撫大人還在茅廁待着呢。”
“不過是裝裝樣子。”李筠搖頭。
小福子這才後知後覺的想通,這路巡撫肯定是知道皇上心裏對他有埋怨,明知這酒裏摻了東西但還是喝了,又到茅房裏做假戲。
“那皇上可要......”幹兒子在一邊問。
“他愛做戲便讓他做吧,讓人守着不到午時不準出來。”李筠道。
這可才巳時一刻,這要到午時......那不得把人憋壞了?小福子噤了言語,心裏為路巡撫默哀兩聲。
又過了一會,太後這才姍姍來遲,她雍容華貴的走過長臺,受了衆人跪拜,這才在皇帝左邊坐了下來,再叫下邊的起身。
說完體面話後,太後便叫楊嬷嬷抱二皇子上來給她看,小家夥長得粉雕玉琢的,剛滿了一周便能瞧見靈動的影子。
太後便說:“秦婕妤去得早,生的孩子卻着般秀氣,哀家老了也不太記得她模樣,倒是憾事。”
李筠抿了一口烈酒,酒意順着咽喉落入腹中,燙的灼人。他卻并不那麽想附和,眸中點點星光,在酒水中望見自己的倒影。
馮嬷嬷便順着說,“聽聞這秦家有一女生得倒是和秦婕妤有些相像。”
于是秦家嫡子秦章遠便走來,朝着上邊行了一禮,滿座的人瞧着,魏修儀摸了摸手上的剛染的指甲,眉頭卻緊鎖着。
“這秦家還當真是有本事。”江美人說。
能找着當今太後幫忙,能不有本事麽?這個中原由到底是什麽,能讓太後親自主持,但皇上又明顯是不抵觸的。
魏修儀心裏微澀,她覺得對她來說很重要,但到底是什麽呢?
那邊秦章遠已經開始介紹着自家小妹,蘇塘瞧了會功夫,其實這秦家姑娘倒也是算是個心智穩妥的,才不過多久便能笑面春風,大家閨秀的風範立得很足。
若是自己把她說出來,她還能是這副姿态麽?
這點暗惡的想法滋生出來一瞬便被她按了下去,說什麽笑話呢。這可不是一點小事就能阻斷的了的,皇上要讓秦家人進宮是為了安撫臣心。
兒女私情什麽的,上不得臺面。
随後秦家小姐又說着自己的琴技,叫随行的丫鬟帶上古琴,優雅落座,一曲小調很是憐人,她彈完後再擡頭,便與李筠對上一眼。
美人羞紅了臉,又垂了眉眼。
蘇塘正想着接下來便是封嫔帶孩子一條龍了吧,又聽見場上江美人的笑聲。
“這也叫奏琴?”
秦家人臉色一僵,又聽太後淡漠的聲音,“江美人是不甘落後,也要比較了?”
江美人起身,朝着太後的恭敬道:“妾身沒那個本事。”
蘇塘正低頭擺弄着案上的菜肴呢,便頓覺身側安靜一瞬,江美人直直朝她看了過來,含着笑意。
“?”
作者有話要說:嗯……晚安。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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