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要走，就留在杭州吧
看見覃夢嬌的第一眼，馮坤宇就覺得她漂亮。
當自己的鏡頭穿過一衆年輕的女孩兒時，她站在廟子湖的懸崖邊兒，閉着眼，仰着頭，在海風中滿頭烏發被吹得張揚，而身體卻像一座靜谧的媽祖相。
摁下快門的那一刻，馮坤宇沒有多想，可之後再留意起她，發現她是一個人來廟子湖旅游的。
她不像別的來旅游的人，會安排好每天的行程，打卡每一個細微的景點。她總是睡到日曬三竿，有時候中午起床，有時候是下午。
馮坤宇一度懷疑她有失眠的毛病，但覃夢嬌的狀态，完全沒有因為睡眠時間的颠倒，臉上出現過一絲不滿和暴躁。
他們上島的時間不太對，已經十一月了，太陽很少，天總是陰沉，海水也很黃，所以原本計劃三天的拍攝延期了，等到出太陽為止。
一起來的模特們都很年輕，叽叽喳喳地計劃着晚上去海邊放煙花，馮坤宇知道她們拖着他一起，是想讓他付煙花的錢，他向來大方，掏了錢讓她們自己去買，可人卻沒有跟着一塊去。
他留在了民宿裏，等覃夢嬌起床。
今天她是下午兩點起來的，店老板出海打漁去了，老板娘一個人正在院子裏晾衣裳，覃夢嬌醒後自己去了廚房，打燃了火，又從兜裏摸出一小塊火鍋底料，在冰箱裏找了些可以入鍋的東西，煮了一大盆子。
老板娘晾完衣裳回來，她剛剛做好，沒有着急吃，而是把廚房打掃幹淨了。馮坤宇覺得時機不錯，進去找老板娘要了一瓶啤酒。
“你運氣好，這是最後一瓶了。”老板娘将酒開好，遞給了馮坤宇。
覃夢嬌聽完，有些撒嬌似的沖老板娘講：“店裏沒酒了嗎，可我也想喝怎麽辦？”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碼頭那邊的小賣部幫你問問。不過不保證還有，這是淡季，大家進貨都進得少。”
“要不，我分你一半吧！”馮坤宇舉着酒瓶子，“我沒喝過。”
“那真是謝謝了。”拿碗的時候，覃夢嬌也客氣地問了一句：“你吃嗎？”
“好啊。”
Advertisement
看着一盆子鮮紅麻辣的菜，馮坤宇硬着頭皮挑了片上海青，正要吃，覃夢嬌提醒他：“你能吃辣嗎？火鍋裏面青菜是最辣的，因為吸油。”
“能吃一點。”馮坤宇之前在杭州，也陪不少人吃過火鍋，問她，“你是雲貴川渝，哪一處的？”
“四川。”覃夢嬌實在餓了，挑了個八爪魚大口吃起來，心滿意足道，“海邊就是好，海鮮火鍋随便吃。”
馮坤宇從來沒有吃過火鍋涮的上海青，果然如她所說，很辣。
他猛灌了兩口酒，把辣味蓋住了，覃夢嬌大笑起來，“我說辣吧！”
“還好。”馮坤宇嘴硬，沒有再碰上海青，從不鏽鋼盆子裏再挑了條小黃魚，吃了兩口舉起了酒瓶子，“我叫馮坤宇，你呢？”
“覃夢嬌。”她也舉起杯子，碰了一下，算是認識了。
第二天，馮坤宇起了個大早，隐約發現要出太陽的樣子，他挨着挨着敲響了女孩們的門，叫她們起床化妝，拍完了好離島。
女孩們昨晚在海邊玩兒得久，一個個怨聲載道，完全忘記了上島是帶着工作來的。
見她們太慢，馮坤宇決定一個人先去踩好點的地方看看，誰知走到半路的環島公路上，碰見了覃夢嬌。
“嘿，覃夢嬌。”馮坤宇追上她，驚訝道：“你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早？”
“昨天下午和你聊完天，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誰知道一覺睡到今早，實在睡不着了，出來走走。”說完，覃夢嬌指着天邊快要破殼的太陽，“運氣不錯，估計今天能看到日出。”
兩個人還沒有走到最高處，太陽就迫不及待升起來了，他們站在馬路邊上，看見大海被照亮，霧氣完全散去，海水也從昏黃變得碧藍起來。
覃夢嬌沒有化妝，但皮膚很好，馮坤宇給她拍了幾張，見模特們提着大包小包，被經紀人像趕鴨子一樣趕來了，馮坤宇知道最遲明天就要離島，連忙問她，“我晚上要去海釣，你要不要一起，我們下午就出海，說不定還能在海上看到夕陽？”
她先是愣了愣，考慮了一會兒，就在馮坤宇以為她要拒絕的時候，聽見她說了個“好”。
公司的散夥飯局上，除了馮坤宇外，人事、財務、王秘書，七八個人全是女孩子，也不知道怎麽聊的，大家竟然起哄，追問起馮坤宇和覃夢嬌是怎麽認識的事兒。
馮坤宇毫無保留，講起來在廟子湖遇見覃夢嬌的時候，在講到他要請覃夢嬌出海的時，女孩子們都心照不宣“哦——”了起來。
大概是他這個老板當到頭了，所以下面的員工也開始造反，王秘書甚至還大膽地問覃夢嬌，“夢嬌姐，他見色起意，你怎麽還答應了呢？”
覃夢嬌一挑眉，開起了玩笑，“我去碼頭問過包游艇出海的錢，價格太貴了，我舍不得。”
“什麽！難道不是因為我有個人魅力嗎？”馮坤宇憤憤不平。
在座的女孩兒都大笑起來，知道覃夢嬌沒說真話，就馮坤宇當真了，纏着她問，是不是真的。
這頓散夥飯吃的烤肉，也沒有點酒，店裏很熱鬧，加上馮坤宇逗得女孩們哈哈大笑，就像年終公司聚餐，吃一頓，鬧一鬧，然後回家玩兒幾天，等年後還是能再見到一樣。
九點多，飯局結束，馮坤宇拉着覃夢嬌的手，在門口一個個送女孩們離開。
王秘書是最後一個走的，馮坤宇終于有些繃不住，拍了拍王秘書的肩膀，“你家離這兒最遠，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嗯。”王秘書推了推眼鏡，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馮坤宇連忙輕輕拍着她的背，笑起來，“哎呀，別哭別哭！”
王秘書接過覃夢嬌遞過來的紙，覃夢嬌将她摟在懷裏，吃飯的時候就聽說了，王秘書是星宇科技第一個社招的員工，她從大學實習就跟着馮坤宇，在星宇科技從大學生轉變到職場人士，然後又談了戀愛，結了婚。
五年時間，看着公司一步步變好，又突然垮掉。
“你看，就是你，惹得王秘書這麽難受，以後開公司要認真些，這麽多人跟着你吃飯呢！現在找個工作，多難啊！”覃夢嬌幫着王秘書她們斥責馮坤宇。
王秘書一聽覃夢嬌這麽講，連忙說，“老板，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點舍不得，以後不能在一起工作了。”
“我知道。”馮坤宇點了點頭，很艱難地扯動嘴角，安慰她：“這樣，你不是剛結了婚嗎？這回家抓緊時間生孩子，我向你保證，最多兩年，我還是找你來當我秘書，把她們都給你叫回來！”
“好！”王秘書也笑了起來，不想哭哭啼啼弄得大家那麽難受，伸出拳頭來，“老板！加油！”
馮坤宇與她碰了拳，一路送她上了公交車，
兩個人沿着河邊往飯店停車場走，走着走着，馮坤宇就有點走不動了，他撐着護欄，埋下頭嘆了一聲氣，“唉——送人離開，真讓人難受！你到時候要走，我就不送你了。”
覃夢嬌蹲下身，偏了個頭往上看他，問道，“你這是哭了嗎？”
馮坤宇立馬直起了身，将她拉了起來，雙手撐着她的肩膀，“男人流血不流淚，我馮坤宇這輩子就沒哭過！”
回到酒店，馮坤宇在浴室裏呆了很久很久，他感覺腦子很空，就那樣任由花灑将水淋滿了頭，想不通明明栽了個小跟頭，怎麽就摔得這麽重。
直到覃夢嬌敲了敲浴室的玻璃，“再洗就要脫皮了。”
關了水，剛裹上浴巾，覃夢嬌就進了門，扯過架子上的毛巾，将馬桶蓋蓋上，讓他坐了上去。
馮坤宇感覺自己的腦袋在她手裏像個皮球，抱着覃夢嬌的腰，“姐姐，輕點，腦子都要搓起火了。”
覃夢嬌笑着給他擦頭發，放輕了手裏的動作，又扯了吹風過來，手指穿過他的頭發，感受着冷風吹過手指，吹散了浴室裏的悶熱。
“不要貼在我肚子上，前面的頭發都沒辦法吹了。”覃夢嬌推着他。
馮坤宇卻依戀着她身上的味道，還故意拿頭拱她的肚子，她的肚子是有點肉的，很柔軟。
“你是豬嗎？衣服都給我弄濕了。”
感覺到她的手指扯着自己的耳朵，馮坤宇疼得離開了，擡起臉，“夢嬌，你別走了好不好？”
“什麽？”覃夢嬌沒聽清，關了吹風機。
“不要走，就留在杭州吧！”
覃夢嬌摸了摸他的頭發，這次動作很輕，已經半幹了。
“嗯？”馮坤宇見她不答，催促她。
“你還欠我錢呢，我怎麽走？我得拿到了錢，買了美容儀再回去。”
馮坤宇知道她聽懂了，他沒有逼着她要肯定的答案，畢竟現在自己一窮二白。
可他心裏又隐隐懷疑，覃夢嬌不留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不愛自己。
第二天覃夢嬌要去美容儀公司談事，馮坤宇沒有跟着一塊去，他收拾了一番，給車加滿了油，前往了慈溪。
兩個多小時車程後，他出現在了一棟老居民樓下，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一個二十五六樣子，高大年輕，不茍言笑的男人從筒子樓下來，陽光像碎金灑在他身上，看起來幹淨美好，男人站在車邊問馮坤宇：“你回慈溪了怎麽不上去？我爸媽都在家。”
“我不找他們，我找你有點事兒。”
男人雙手插兜，往後退了退，“沒好事兒吧！”
馮坤宇上前一把摟着他，笑道，“怎麽會，你不是說今天要回杭州嘛，我專程開車來接你的，趕緊上樓收拾東西。”
男人上了樓，沒一會兒拿了個包下來，車子上了高速公路，男人開了口，“上高速了，我現在等于騎虎難下，哥，到底什麽事兒。”
“借錢，借人。”
“借多少？借我幹嘛？”
“借十萬塊錢，然後幫我勾引個人。”
片刻的沉默後，饒是教養極好的漂亮男人，也忍不住罵道，“你沒病吧，馮坤宇！下一個出口送我回去，不然我報警告你拐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