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門被拉開,有人敲了敲門:“柏先生,您可以離開了。”
柏舟恍恍惚惚擡起眼睛,逆着光,他也看不見那人長什麽樣子,不過想着也是某個警察。
“柏先生?”警察走進來了,聲音遙遠,似乎帶着寫奇怪和擔憂。
柏舟終于回過神,理解了警察話裏的意思:“我……”他頓了頓,一周多沒有說話,出口聲音幹澀陌生,像是連發音都不會,“我可以出去了?”
警察停住了腳步,回答:“是的柏先生。”
柏舟站起來,踉跄着差點撲到在地上,又把那個警察吓了一跳:“柏先生您沒事吧?”
柏舟搖搖頭,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警察的胳膊,布滿血絲的眼神裏發出了堪稱兇狠的光,問:“是誰?”
警察愣了愣,才意識到他是在問什麽,答:“是賀總特助,黎啓。”
黎啓?怎麽會是黎啓?柏舟驚愕地擡頭,卻也知道到現在這個地步,這個警察不可能騙他了。
可是怎麽會是黎啓呢?
背叛公司的,利用他的,栽贓他的,怎麽會是黎啓?
賀南澤和黎啓是同學,賀南澤接手賀氏之後,黎啓就一直跟在他身邊。而柏舟畢業之後進入賀氏,也是黎啓一直帶他,怎麽會是黎啓呢?
柏舟慢慢挪出了警察局的大門,中午的大太陽曬得他更加頭昏眼花,一時間恍恍惚惚恨不得自己直接躺到地上再也不用起來,只是看到門外等着的人,他好似從頭到腳淋了一桶冰水,潛意識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狀态。
賀南澤遠遠看着柏舟好似一抹幽魂飄出來,面色蒼白眼神呆滞,清秀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柏舟在賀南澤走過來的那一瞬間挺直了脊背:“賀總,您怎麽來了?”
賀南澤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換,眼中一絲情緒飛快閃過,卻只是沉聲回答:“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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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思維遲滞,心裏的“為什麽”閃過去,卻疲憊地難以為繼。
他認識賀南澤八年,從大學起仰望着這個人,為了這個人努力學習奮力工作,很難說清楚是什麽時候開始從仰慕變成了喜歡。一年前的今天,他還在為成為了賀南澤的助理而欣喜若狂,難以想象一年後的現在,他憔悴枯槁地蹒跚着從警察局出來,他暗戀的人在外面等他。
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問為什麽。
說信我的是你,下一秒面無表情要警察帶我走的也是你,一周後站在警局外接我的還是你。
柏舟心裏好像浸着一缸黃連——他想知道為什麽,但更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去問,他再怎麽喜歡賀南澤,也只是單戀,賀南澤沒有義務去為他的單戀埋單。
思緒紛雜,柏舟頭疼地要炸開,一秒鐘過的好似一輩子,眼看着賀南澤眉頭有皺起來的趨勢,他趕緊笑了笑,低頭一副平淡客氣的樣子道:“多謝賀總了。”
賀南澤意味不明地斂眉,錘煉多年的深沉硬是沒有透露一絲一毫的情緒出來,轉身道:“上車吧。”
柏舟坐到副駕駛,才發現旁邊座上沒人,愣神間賀南澤已經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柏舟渾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居然是賀明澤一個人親自開車過來接他?
“賀總還是我開車吧……”柏舟慌亂開口,卻被賀南澤一個眼神釘在了座位上。
“你想謀殺我?”賀南澤淡淡道,面上表情不變,柏舟剛好看到他挺直帥氣的側臉,“系好安全帶。”
柏舟僵直了身子,乖乖系好安全帶,賀南澤這才發動車子,朝着目的地開去。
這一路簡直是如坐針氈。柏舟渾渾噩噩地想。下車後,賀南澤降下車窗:“放你三天假,三天後我來接你。”
這話的意思是不止今天,三天後賀南澤還會來主動接他?
柏舟呆呆地目送車子走遠,心裏将西天神佛問了個遍——賀南澤到底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
柏舟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被煮了火鍋——熱辣辣的,簡直要懷疑賀南澤是不是要潛規則自己。
想什麽呢!他心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別在警察局呆的腦子都壞了,賀南澤看上自己?算了吧……都八年了,要潛規則早潛了,何必等到現在,過兩年都是三十歲的老男人了。
他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身邊過去好幾個鄰居帶着審視和警惕地看着他,慢慢悠悠就是不敢走進樓道,他才恍惚回神回了家。
沖澡的時候他被自己滄桑的老臉吓了一跳——頭發淩亂,皮膚暗黃,胡子拉碴,眼睛裏盡是血絲,好像提前看到了四十歲的自己。
反正放三天假……柏舟躺到了久違的床上,陷入沉眠前他想,去見見黎啓吧。
柏舟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醒來的時候他還有些恍惚,生怕自己睜眼看到的是警察局暗無天日的小房間。
他實在沒有養成睡懶覺的好習慣,起床把自己随便捯饬了一下,出門擠地鐵再探警察局。
昨天才出了警察局的大門,今天他換了身同樣款式的西裝就又走進來了。
進門後警察們都客客氣氣笑臉迎人,只是柏舟至今都記得自己剛進來的時候,警察們冷着臉好似剛從南極回來,然後在審訊室點着大燈差點沒把他照瞎……以至于他現在看見警服都覺得眼睛疼。
他在透明玻璃外等黎啓出來,心裏甚至還有空想:除了牢房內部,自己真的是什麽地方都去過了——于是問題來了,自己到底是為什麽被警察扣在一個黑漆漆的小黑屋,而不是直接送進鐵欄杆?
裏間門打開,柏舟心裏跳了跳,把那個問題丢到了九霄雲外去。
黎啓依舊溫溫和和的樣子,柏舟呆呆地看着他,心裏一時苦的不能自拔。
他第一次見黎啓是大二。那時他爸生意破産自殺,他媽卷着他爸的一部分資金飛奔去美利堅,他接到一個叔叔的電話,那頭沉痛表示他爸死了,柏舟還不相信,明明他去學校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等他回到家,還沒能見到父親的屍骨,公司的債主就找上了門,要他還錢。
現在柏舟都想不起來那段黑暗的日子是怎麽過去的。
他只有一張□□裏是他媽可憐他給他留了五千塊錢,而公司的外債欠了五十萬——還多虧了他家公司小,還不帶公司內部虧損以及員工工資。
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他怎麽還錢?
他賣了房子,租了現在這個小公寓,堪堪還了大半的外債,然後就是被公司那些叔叔伯伯催債。
這也是他頭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人心叵測世态炎涼。
他頭一次打工,曠課,持續了三個月,也只是杯水車薪,同時學校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再不回去上課,就開除學籍。
那天回去,柏舟在只有一床一鍋的房間裏痛哭失聲——他甚至想,如果死了,死了就沒有這些糟心事了。
哭夠了,日子還要繼續,晚上九點,柏舟收拾收拾,下樓去買泡面——他也只能吃得起泡面了。
八年前的公寓樓沒有翻修,一盞暗黃色的燈泡邊纏着一群難分難舍的飛蛾争先恐後地求垂青,這就算是路燈了,柏舟抽着鼻子走下去,一擡眼不小心掃見燈下黑處一個黑影,好似吊死鬼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柏舟瞬間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黑影突然上前一步,柏舟吓過了頭,一聲尖叫都卡在嗓子裏出不去。
走到燈光下,那人終于露了臉,柏舟在老爸去世後的三個月裏艱難地修習着察言觀色,大約感覺到了眼前這個棱角分明透着冷酷的男人面上的表情複雜到充斥着——糾結愧疚欣喜擔憂恐慌好像還在忍笑。
柏舟木着臉,自己這尴尬的表現被一個陌生人看見了,還是一個很帥的陌生男人,還是一個讓自己荷爾蒙分泌增多心跳加快的陌生帥男人。
他在心裏默默對這個男人說:神經病。然後轉身試圖繼續自己的泡面工程第一步。
那個男人卻喊住了他:“柏舟?”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确定,柏舟警惕地回頭,難道又是公司的一個債主?
燈光昏暗,柏舟也不确定那個男人是不是笑了一下,然後他聽到男人說:“我是賀南澤,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賀賀賀賀賀南澤?!柏舟臉更木了,他今天中午還在財經雜志上看到了這個男人的硬照。
賀南澤并沒有待多久,他在說完“我幫你還債,條件是你畢業後進入賀氏工作,至少十年”之後又留了一句“明天我的助理會和你聯系”,便轉身走了,沒帶走一絲雲彩,留下柏舟一個人站在原地判斷自己是做夢還是産生了幻覺。
天地良心,那是賀氏啊!他們全經濟系的學生畢業後最理想的工作方向之一啊!
賀南澤圖什麽?看中了他柏舟是個潛力股?
別逗了!大學念到大二了,柏舟都還沒拿到過哪怕是校獎學金!
開什麽玩笑!
柏舟淡定地吃完泡面睡覺去了,沒想到第二天傳說中的賀氏第一特助就來到了學校,在他馬上要把退學申請放到檔案裏的時候,有人推開辦公室門走進來:“柏舟?”
他愣愣看着,因為疲勞和哭過一場的眼睛還有些浮腫,那人推了推眼鏡,笑眯眯地說:“難怪賀總一直催我,你怎麽就這麽急着退學?”随後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你好,我是黎啓。”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全看命。
所有點進來的大大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