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爆發
見羽林衛和錦衣衛對上,錦哥的眼眸不禁一亮。兩方的沖突,讓她看到了一線希望,或許父親的事能從中找到什麽變數。
然而,再細聽雙方的對話,她失望了。卻原來,是狗咬狗!瞪着臺階上對峙着的二人,錦哥一陣冷笑,正要轉身離開,門外忽然又奔來一人。
此時,前院已經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故而那人一進院門,錦哥就認出了他。
這人,正是她去诏獄看望父親時,遇到過的那個錦衣衛獄卒。
來人對着對峙中的雙方說了些什麽,雙方竟然就握手言和,合兵一處了。錦哥冷哼一聲,正要轉身,忽聽那邊又傳來一陣争執。她側耳細聽,卻原來是羽林衛堅持只抄檢父親的書房,錦衣衛卻要抄檢整個宋家,雙方各執一詞,不肯相讓。
錦哥不禁又是一陣疑惑。這羽林衛,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然而,此時她已經顧不上考慮這些問題,忙一轉身,向着上房跑去。
上房裏,卻是不見太太和其他人的身影,只有鄭氏一人坐在燈下垂淚。見錦哥進來,鄭氏擡頭望向她,目光中的膽顫心驚不禁讓錦哥默默一嘆。
“怎樣了?”鄭氏顫聲問道。
錦哥搖搖頭,啞聲道:“他們打算抄檢整個宋家。”
鄭氏一聽,頓時大驚,撲過來抓住錦哥:“不是說,只抄檢外書房嗎?!”
她一向注重保養,指甲總是留得長長的,此時抓住錦哥的手臂,那長長的指甲像利刃般刺進她的肌膚,疼得錦哥忍不住一縮。
鄭氏卻誤會了,她含恨瞪着錦哥的臉,怒道:“這是你瞎說的?!就像你說你爹回不來一樣,是你在胡說八道?!是你在咒我們?!你為什麽這麽做?!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為什麽要咒我們?!我們有哪點對不起你了?!”說着,竟歇斯底裏起來,一邊惡狠狠地掐着錦哥,一邊像連珠炮似地喃喃咒罵道:“當初生你時你就那麽折騰我,如今果然驗證你就是個孽障,你就是來克我們的!說,你爹是不是被你克成這樣的?你是不是還要克死我們你才甘心?”
見她眼神渙散,臉色猙獰,錦哥不禁吓着了,忙搖着鄭氏連聲叫道:“娘,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聽到外面的紛亂,玉哥和太太忙從小佛堂裏出來,見鄭氏如此,不禁也都吓了一跳。太太忙命人拉開鄭氏,又去掐鄭氏的人中,折騰了半天,才将鄭氏從恍惚中救醒過來。
鄭氏擡眼看看太太,又看看錦哥,不由抱住太太“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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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扭頭問錦哥:“怎麽回事?”
錦哥木着一張臉,呆呆地道:“他們要抄檢整個宋家。”
太太一聽,頓時也是腳下一軟,若不是錦哥眼疾手快,只怕就要摔倒了。半晌,她鎮定了一下,對仍然抱着自己不撒手的鄭氏道:“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玉哥此時卻是一轉身,跑了出去。
錦哥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麽,忙也跟了出來,“你要去哪?”
玉哥看看四周,跺跺腳,低聲道:“還不趕緊去收拾?!難道真叫他們抄去所有的東西?!”說着,轉身就要跑。
錦哥忙一把拉住她,命令道:“先去娘那裏收拾!”
玉哥張嘴想要反駁,可看看錦哥的臉色,猶豫了一下,只得點點頭,帶着她的丫環向正院跑去。錦哥也忙命她的丫環跟過去幫忙。她本也想着跟過去的,卻忽然想到一直沒看到無憂,就扭頭問道:“無憂呢?”
四周一陣沉默,竟沒人能夠回答她。
錦哥心中一沉,又扭頭看看窗戶上太太和鄭氏的身影,一咬牙,沖自己的奶娘低喝道:“去,把無憂的奶娘找來。”
奶娘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就揪着一個瑟瑟發抖的中年婦人過來了。
奶娘将無憂的奶娘往錦哥腳下一扔,恨恨地道:“這賤貨,竟在大爺的房裏偷東西!”
錦哥此時卻顧不上這些,忙低頭問道:“無憂呢?!”
那奶娘只被吓得瑟瑟發着抖,竟一句話也回不出來。錦哥的奶娘道:“我才剛已經問過了,她趁着亂回屋去偷東西,根本就沒跟着大爺!”
“那無憂在哪?!”錦哥急了,“跟着無憂的其他人呢?!”
她這一着急,聲音忍不住就大了,裏面的鄭氏和太太聽到,忙揚聲問道:“怎麽回事?怎麽了?”
錦哥恨恨踢了無憂奶娘一腳,“若是無憂有事,我剝了你的皮!”說着,轉身奔進屋去。
她進屋時,卻還是慢了一步,已有人向太太和鄭氏禀報了無憂不見的消息。太太一下子就昏了過去,鄭氏又驚又吓,只顧着拉着昏倒的太太放聲大哭,那些丫環婆子也都驚叫着慌亂奔走,滿屋子竟沒一個人想着上前去扶倒在地上的太太。
見此情景,錦哥只覺得腦中一陣“嗡嗡”作響,一股怒氣直沖腦門。
“都給我閉嘴!”她猛地放聲尖叫。
一屋子的人全都被她這一聲鎮住,就連鄭氏都忘了哭,擡頭望向錦哥。
錦哥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又對那些丫環婆子吼道:“還不把太太扶回床上去!”轉頭又吩咐奶娘,“去,把無憂身邊的人全給我綁過來!再問問,誰最後看到無憂的,在哪裏看到的。”
直到這時,鄭氏才回過神來,不由驚叫一聲,對着錦哥怒道:“你、你你你,你剛才是在吼我嗎?!”
錦哥驀然回頭,那目光的銳利竟刺得鄭氏一時不敢開口。直到錦哥跟着太太進了裏屋,她這才舉起帕子捂住臉,放聲嚎哭起來:“我這是作了什麽孽喲,竟生出這樣的孽障!”
裏屋,太太已經醒了,卻虛弱得一時無法開口,只能喘息着望着錦哥。
錦哥握緊太太的手,堅定地道:“太太放心,無憂定然沒事。門口有羽林衛和錦衣衛的人守着,他跑不遠,肯定還在家裏。”
太太合了合眼,無力地握了握錦哥的手。
錦哥點點頭,又吩咐人小心侍候着,轉身出來。正嚎哭着的鄭氏見她出來,那哭聲頓時一窒。錦哥卻只看了她一眼,就甩着簾子出去了。頓了頓,鄭氏又捂着臉哭了起來,邊哭還邊數落着錦哥的種種忘恩負義和不孝。
站在門口,聽着屋裏的動靜,錦哥發現自己突然間竟對母親的數落毫不在意起來。她扭頭看看鄭氏的那些陪房,冷冷地道:“把母親弄去西廂,別在這裏驚擾了太太。”頓了頓,又狠盯了那些陪房一眼,“好生侍候着,若是再挑着母親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別說想回鄭家,就是你們要贖身,也休想!大不了咱們全都死在一處!”
看着錦哥緊繃的小臉,那幾個陪房頓時意識到,這大姑娘這回是真怒了,不由全都被鎮住,忙低頭齊齊應了一聲“是”,進去又是哄又是勸地将鄭氏架去了西廂。
院子裏,奶娘已經把服侍無憂的人全都綁了過來。見錦哥出來,奶娘忙上前禀道:“都問過了,沒人看到大爺。”
錦哥心中一緊,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握起,轉身跑出院去。
卻不想,正和要進院子的老管家撞在一處。
老管家一直在前院看着錦衣衛和羽林衛動靜,見到錦哥,他急急禀道:“他們說,除了抄檢書房外,還要抄檢正院。”
錦哥一怔,“只是正院?”
老管家點頭道:“羽林衛和錦衣衛争執了很久……”
錦哥忙打斷他,“無憂不見了。”
老管家一愣。
錦哥又道:“我帶着人在後面找,你領着人去前院……”
她突然收住聲,瞪眼望着老管家的身後。
身後的甬道上,忽然亮起一只火把。随着火光漸近,衆人這才看清,卻是兩個人走了過來。前邊的,是一個渾身裹在黑色鬥篷裏的人;後面跟着的,是個舉着火把的高瘦青年。
一見那兩人,錦哥的眼不由就眯了起來。這兩人她都認識,一個是那個叫周轍的皇室宗親;另一個,則是诏獄的那個錦衣衛獄卒。
走到近前,周轍停下腳步,冷聲問道:“你們是在找這孩子嗎?”
說着,他掀開鬥篷,露出抱在懷裏的一個小小身影。
錦哥一驚,忙上前搶過無憂,就着火把的光線仔細打量着弟弟的臉龐。卻只見他雙目緊閉,額頭一片紅腫。錦哥不由急了,擡頭恨恨地瞪向周轍。
周轍身後,衛榮忙解釋道:“這孩子不知怎麽跑進前邊的書房去了,被發現時還咬了一個錦衣衛。”
“于是你們就打了他?!”錦哥恨聲道,“他才三歲!”
“既然知道他才三歲,你們就更應該看顧好他。”周轍冷冷道。
錦哥一窒,只得怒火中燒地瞪着周轍。
周轍低頭看看她,又道:“一會兒有人來抄檢正院,自己小心。”說着,一轉身,走了。
錦哥抱緊昏迷的弟弟,咬牙怒視着周轍的背影。
衛榮停留在原地又打量了錦哥一會兒。剛才,只在第一眼間,他就認出了她。卻沒想到,那個去诏獄裏探監的孩子竟是個女孩兒。
想着,他搖搖頭,轉身走開。
他剛走了幾步,就聽身後那孩子開口問道:“我父親,還好嗎?”
衛榮停在原地眨了眨眼,竟一時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真相。半晌,他答道:“我已經不在诏獄當差了。”說完,舉着火把頭也不回地走了。
此時,錦衣衛和羽林衛已經兵分兩路沖進了二門,那铿锵的腳步聲頓時驚動內宅,幾個小丫環驚叫着從正院裏跑出來,險些和衛榮撞在一處。
衛榮站住,扭頭看着那些小丫環跑過錦哥身旁消失在院門內,這才将視線移到錦哥的身上。
黑暗之中,那站在院門口的小小身影單薄得像是随時會被這無邊夜色吞沒一般,偏偏一雙烏黑的眼眸裏又灼灼燃燒着不屈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