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榮默想跟榮知行說,今家的那個蓮花碗雖然被毀,但殘片還在。
之前蘇安市博物館接受捐贈的殘片,就是今家那個碗的殘片。按照今老爺子在手帕裏留的信息來推測,剩下的一半殘片,應該也有安排。
但是這話要是說起來的話,必然會牽系到岑歲和岑家。
引起了榮知行的推測與懷疑,他肯定會安排人去調查,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岑家。
為了讓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榮默考慮了一下,便沒跟榮知行說蓮花碗殘片的事情。
當時蘇安市這邊出報道,只是褒獎岑歲捐文物,關于碗的來歷倒是沒多說。
大多數圈內人看那個報道,更多的注意力在柴瓷上,不會特意記着是誰捐的。
榮知行現在沒有聯系起那件事來,也就是沒有直接的關系可想。
爺孫倆難得有話題坐在一起多說幾句話。
榮知行看榮默感興趣,又給他講了一些他和今信之之間的事情,當年怎麽拜師,今老爺子在圈內怎麽得人敬重敬仰等等。
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現在再說起來,就跟說故事一樣。
故事說得差不多了,時間也不早了,榮默和榮知行也就分別洗漱睡下了。
因為榮默這裏只留了兩個房間,所以他自己便睡在了岑歲那屋,躺在床上聞着岑歲被子上的香味,腦子裏想的卻都是今家、岑家和柴瓷的事情。
看到岑歲想起今老爺子,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了。
周圍認識的人中,因為年齡問題,見過今老爺子的人并不多,夏國梁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見過他,上次和岑歲去龍樹村,也說了同樣的話。
現在榮知行又再次說了起來,就讓他不得不多想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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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歲這麽小年紀就有過人的眼力和經驗,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如果說她是今家後人的話,似乎就更有說服力了一點。
他還記得以前和她吃飯的時候,她自己說過,他爸爸是開公司做生意的,爺爺是個小銀匠,在路邊擺攤給人打首飾的。
到了曾爺爺,就完全不知道是誰了。
如果她的曾爺爺就是今信之,他爺爺當時帶着她兩歲的爸爸離開平城,從此隐姓埋名過上最普通人的日子,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今老爺子的死對今家的打擊應該很大,還有她爺爺,也就是今老爺子的兒子,在鑒古上也沒有太多的天賦。
想到這裏,順着思路接着往下想。
如果岑家就是原來的今家,那麽剩下的半片柴瓷,有沒有可能就收在她家?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玩古董玩個緣分這話,倒也是不錯了。
柴瓷本來就是今家的傳家之寶,兜兜轉轉幾十年下來,還是全都回到了今家人手裏,不就是最好的緣分嗎?
當然,這些都是他自己綜合所有事情得出來的推測。
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事情,也只适合自己放在心裏想一想,不好随便對別人說。
……
清晨的光線從窗縫間落一片進房間。
榮默起床拉開窗簾,便看到榮知行站在院子裏打太極鍛煉身體。
一眼瞥過去定了片刻,就這麽靜靜看着,心裏忽然産生了一點別樣的感受。
從他父親車禍去世以後,他就沒再得到過家人的關愛,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渴望這些東西的。
站在窗前看了一陣,他沒開窗,直接轉身洗漱去了。
洗漱好之後,去到廚房按部就班做早飯。
因為榮知行年紀大要養身體,所以他沒有再簡單烤個面包倒杯牛奶。
他自己平時要健身,會在早上随便吃點烤面包之類的。
他特意為榮知行做了适合老人吃的營養早餐,正做着的時候,榮知行從外面進來了。
看到榮默在廚房做早餐,他直接過去伸頭看了看,然後站在他旁邊說:“小夥子很會生活嘛,看來歲歲也不全是被你這張臉給騙了。”
榮默:“……”
他是靠臉吃飯的人嗎?
榮默沒說話,榮知行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
他站在他旁邊沒走,很不拿自己當外人,看着榮默繼續道:“怎麽?要是沒有我遺傳給你的這張臉,歲歲能跟你在一起?”
榮默:“……”
這回他沒再默聲,接話道:“這是我爸遺傳的,不是你。”
榮知行站累了,去吧臺邊坐下來,松口氣絮絮叨叨道:“你爸那還不是我遺傳的?我們榮家人,全都一個模樣子。我這年輕的時候,也可招女孩子喜歡了,屁股後面追一串呢……”
榮默專心做着早餐,聽榮知行吹他年輕時的事跡,沒再出聲搭話。
但他是願意聽的,所以也沒有出聲打斷他,就讓他這麽絮絮叨叨地說了。
早餐做好,在餐桌上擺下來。
榮知行這又從吧臺上起身,到餐桌邊來坐下。
坐下後拿起筷子來,嘗了幾樣東西後,又開始誇榮默手藝好。
他這是第一次吃親孫子做的飯,随後吃得起興了,話都沒再說,一個勁把肚子填飽了。
吃飽後他慢慢放下筷子來,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樣子。
然後他看着榮默坐在對面默不作聲地吃飯,看了好半晌,忽然開口,語氣格外認真,“真兒,等造假的事情結了,回家來吧。”
查造假這件事,不懂古董的人根本無從下手,而且事關榮家,所以榮知行和榮默之前商量的結果就是讓榮默親自去查。
如果證據确鑿就是榮騰在造假牟利,他榮知行絕不包庇。
榮默聽到他這話,下意識頓了一下。
随後他又一副平淡模樣,開口應了句:“到時候再說吧。”
榮知行繼續看着他,又道:“你要是不想和你繼奶奶還有你姑姑住一起,那就在附近再買套房子,到時候把歲歲也接過去,我就天天去你們那裏住,怎麽樣?”
榮默抽了紙巾擦手,淡淡道:“我可不想天天伺候你。”
榮知行:“……”
話到這裏,榮默沒再和他多說什麽。
他起身收了碗筷,和榮知行坐在外面院子裏又聊了會天,他的司機便開着車到門外了。
榮知行起身去換上自己的衣服。
在走到院子大門上的時候,停了一下步子。
他轉身看向榮默,好像還有一肚子的話沒跟他說完,但是卻又一句都沒再說。
他只伸手握住榮默的手,使勁握了握,随後便出門上車走了。
老爺子一走,屋子裏外便都安靜了下來。
只有小黑在榮默腳邊搖尾巴,偶爾哼哼唧唧那麽兩聲。
榮默也沒表現出什麽來,轉身回去,掐着時間換衣服健身。
健完身沖個澡再換一套日常出門的衣服,便帶上小黑,開車往珍寶齋去了。
……
珍寶齋,瓷器釉面閃過碎光。
岑歲坐在書案邊複習,坐得脖子酸了,擡手在頸椎上輕輕揉了兩下。
擡起目光的時候,剛好看到榮默帶着小黑來店裏。
她放下揉頸椎的手,沒有起身迎去門邊,等到榮默進門走到書案邊坐下來,她看着他問了句:“你爺爺走了?”
榮默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松口氣道:“走了。”
岑歲繼續探究地看着他,“不是親爺爺嘛,關系怎麽會這麽不好?”
榮默簡單道:“從小就不怎麽接觸,沒怎麽在一起相處過,所以不太親近。”
岑歲點一下頭,又問他:“那你爸爸媽媽他們對你好嗎?”
榮默不知道她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想着肯定是榮知行說了什麽,于是他也就順着話回答了,“也不算太親近,他們一般忙自己的事情,我從小就很獨立,不需要父母操心。”
岑歲聽了這話又點點頭,便沒再多問了。
他這樣說的話,和榮知行的話是一致的,自然也就沒什麽好問的了。
岑歲收了收注意力又開始複習。
榮默坐在她對面,不時能感覺到小黑從腿邊蹭過來蹭過去。
他默聲小片刻,還是開口問了岑歲一句:“你在鑒古上這麽有天賦,你爸爸知道嗎?”
聽到這個話,岑歲擡起頭來,表情認真直接就說:“不敢讓他知道的。”
榮默探究地看着她,“怎麽了?”
岑歲捏着筆道:“之前學長爸爸被騙自殺,我回家說了那麽兩句,我爸差點直接跳起來,然後情緒激憤地表達了自己對古玩行的排斥和讨厭。”
心裏一“咯噔”,榮默看着她又問:“為什麽?”
岑歲想想“啧”一聲,然後道:“可能也是看到許多人被騙,有的甚至被騙到家破人亡,所以比較氣憤吧。我爸還挺正直的,做生意也是老老實實的。”
說着又想到點什麽,看着榮默繼續說:“他膽子也非常特別的小,從來不做冒險的事情。我家不是做珠寶生意嘛,他都只買切好的原材料,連賭石都從來沒買過。”
混古玩圈,翡翠玉器的知識都要知曉。
對于賭石這個名詞,榮默當然也是知道的。
賭石是珠寶業的術語,說得直白點就是翡翠原石。
翡翠剛從坑裏開采出來的時候,外面包裹着一層風化皮,沒有什麽儀器能透過皮殼看到裏面的翡翠質量,必須切割出來才能看到。
買賭石,玩的就是一個“賭”字。
比玩古董風險更高更刺激,一夜暴富不是傳奇,一夜傾家蕩産也都可能。
賭石界有“一刀窮、一刀富”的說法。
也就是一刀切好了,好料子價格翻個無數番,一刀切垮了,花出去的錢也就瞬間賠了。
聽完岑歲的話,榮默點點頭,“那看來他就是性格上不喜歡。”
岑歲看着他,還繼續說:“所以我在你店裏打工,并且在這行裏混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我怕他可能會爆炸給我看。”
榮默忽笑一下,“我就是想說,也沒有機會啊。”
岑歲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低下頭輕笑,“等我學業有成,我再帶你見家長。”
榮默想了想,望天道:“那時候我是不是都快三十了啊。”
岑歲又擡頭看他,不客氣道:“那誰讓你勾引我來着?勾引了就得負責任,等到四十歲也得等啊。”
榮默輕笑,“等等等,五十歲也等。”
岑歲這下就滿意了,忽又捏着筆擡手指向榮默,抵在他胸口,對他說:“離我複試不剩幾天了,從現在開始到考試結束,你離我遠一點,你坐在這,嚴重影響我的複習效率。”
榮默又笑了出來。
然後帶着這樣的笑意起身,往裏間去了。
到裏間坐下來,他一邊接水燒水,一邊在腦子裏想事情。
想的自然還是昨晚想的那點事,他想着,岑歲的爸爸這麽排斥古玩圈,也不想讓岑歲沾手,那他還是什麽都別再問了。
他們這麽努力想與這個圈子劃清界限,自然有他們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今家之後,他都不能去随意插手亂管人家的家事,免得搞出更多的事來。
現在岑家過着眼前這種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模樣。
而且岑歲明顯也不想多混古玩圈,她的目标還是學業有成,回家幫她爸爸打理家裏的公司。
既然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樣,他又為什麽要去試圖打破呢。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能怎麽樣,都已經是過去那麽久的事情了,就讓它過去好了。
至于剩下的那半柴瓷能不能出來,能不能與趙明遠手裏的那一半聚合,都交給時間和緣分吧。
他相信,時間給出來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
岑歲接下來每天都在認真複習。
為了不分心,她也沒再去榮默那裏住,晚上到點關門後就直接回家。
熬過了複習的日子,到了考試時間,自然扛筆上考場。
筆試面試加英語聽說考下來,也是挺費精神的。
不過複試結果出來得很快,查出了結果的那天,岑歲高興得差點飛到天上去。
來珍寶齋都是一路跑的,看到榮默在店外逗小黑玩,她直接笑着沖過去,一個起跳直接抱上他的脖子,榮默也相當有默契,一把伸手托住她的腿,一個考拉抱把她抱在身上。
岑歲挂到他身上,興奮地說了一句:“我考上了!”
說完也沒給榮默反應的機會,直接就低頭親住了他的嘴。
往來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抿嘴淺笑。
榮默倒是理智還在,沒再管小黑,直接抱着岑歲踩上石矶,進店裏去了。
……
……
研究生的事情塵埃落定,接下來又是畢業論文。
因為畢業論文的事情,岑歲沒事便會去一下學校,也在學校看到過兩回陳禹。
他外貌上自然也沒什麽變化,不過氣質好像變得成熟了一些。
人沒從前那麽張揚不羁了,有一種沉澱了些許的感覺。
看到岑歲,和岑歲打招呼的時候也客氣。
岑歲和他說話的時候覺得有點陌生,但感覺倒是不壞的。
這樣往學校裏來回跑了幾堂,論文答辯一過,整個大學四年的生活也就算結束了。
大家早都迫不及待地離開校園各奔東西,每個人身上也都多少有了點社會打工人的氣息,而之後的畢業典禮、拍畢業照以及吃散夥飯,不過都是抽空走個過場罷了。
全系的人一起吃散夥飯是最熱鬧的。
所有人在酒桌上回憶四年往昔,互相之間各種起哄。然後被氣氛烘着,酒也都沒少喝,有的男生直接喝醫院裏挂水去了。
陳禹今天倒是沒多喝,從酒店出來看到岑歲站在外面大廳等室友。
他掐了手裏的煙,走去她旁邊,很平常地和她說話,“要回家嗎?要不要我送你?”
岑歲沖他搖一下頭,笑着道:“喝酒就別開車了。”
陳禹确實忘了自己剛才也喝了幾杯,他也笑了一下,随後又問岑歲:“還好嗎?”
頓了小片刻,補了一句:“和他在一起。”
岑歲看着他的眼睛,認認真真道:“很好啊,他很會照顧人,只要有空就會陪着我。”
陳禹低頭,輕輕吸下一口氣,心裏澀澀地想着,他現在也還挺會照顧人的,也學會有耐心了。
然後他還沒有再說出話來,岑歲的三個室友出來了。
岑歲等到了人,也就不跟他多說了,說聲“拜拜”,便跟着三個室友走了。
她們四個人約好了,這一晚都回宿舍住,明天就各奔東西。
所以吃完飯一起打車回學校,準備在宿舍裏再狂歡最後一個晚上。
這一個晚上結束之後,後來又來拿了次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就真的都散了。
這是個很多同學都沒有暑假的夏天,因為大家都已經開始每天奔波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了。
……
岑歲因為要繼續讀研究生,倒是沒有去實習。
她正常地放暑假,沒事會去她爸的公司裏刷一波存在感,同時也問岑父要了一個空房間,開始裝修自己的辦公室了。
看着她這一系列舉動,下面的員工自然議論紛紛。
市場部程暖私下向童晶晶八卦:“大小姐這是準備要正式進公司了嗎?”
童晶晶看到岑歲開始裝修辦公室就已經不舒服了,聽到程暖叫着“大小姐”并這麽問,這就更不舒服了。
她進公司首先要站櫃臺,站完櫃臺坐格子間,人家直接就自己裝修辦公室。
但她面上也沒有太表現出來,對程暖說:“還要讀研吧。”
程暖想起來了,“哦”一聲道:“聽說是考上研究生了,還挺厲害的,不僅長得漂亮,學習也這麽好,估計工作能力也不差。”
童晶晶在心裏撇嘴——不差什麽不差呀,她除了談戀愛其他還會什麽呀?等她真正進公司你們就知道了,不過占着一個辦公室繼續當大小姐罷了,能真的幹出啥事來?
不止不幹事,她還要作死呢。
為了她的愛情,作到昏天地暗的。
你們現在以為她多了不起,一副又捧又巴結的樣子,到時候就要被打臉了!
而對于公司的大小事情,岑歲也基本都了如指掌。
周二寶早就和管人事的蔣芳芳處成好姐妹了,公司裏所有風吹草動,都會傳到岑歲那裏。
比如說現在,童晶晶在市場部呆了一年,成績還算不錯。
她早就已經和程暖、徐妍平起平坐了,甚至比程暖和徐妍地位還要高那麽一點。
當然有岑父這個親舅舅的Buff加成,市場部王總會特意多照顧她那麽一點,有事會多帶着她一起做,讓她有更多表現的機會。
只要她能力不是太差,一般都不會混得太慘。
岑歲倒也沒打算立即進公司,畢竟研究生還是要讀完的。
她只不過是想多花點時間,早點把辦公室裝修好,通通風透透氣,她每次來刷存在感的時候也好有個坐的地方。
于是這忙一下,那摻和一下,這個暑假過得倒也非常快。
而古董店以及榮默的日常,那還是數月如一日地,一點變化也沒有。
岑歲唯一感覺出來的一點不同是,榮默這一年出差的頻率比去年高了很多。
有事沒事地往外跑,有時候能帶點貨回來,更多時候都是空着手。
岑歲當然也想要跟他出去,但天氣太熱,他也沒讓。
于是岑歲就當個小夥計,安安心心在家幫他看店,偶爾也能賣出一點東西去。
八月底,榮默又出去跑了幾天。
回來的時候,岑歲差不多到了開學的時候。
開學的前一天,岑歲還是來店裏和榮默一起看店。
她坐在書案邊吃冰激淩,吃着吃着擡頭問他:“對了,一直想問你,你今年怎麽這麽忙啊?有那麽多貨要淘嗎?”
當然他的這個忙,是和他自己以前比較的。
如果和別的上班族比較起來,他依然算是一條很清閑的鹹魚。
榮默聽了這話,故意嘆口氣道:“交了女朋友沒辦法啊,不能像單身時候那麽鹹魚了。女朋友這麽漂亮優秀還努力,我總也得努力一點才行,不然怎麽配得上她。”
岑歲聽了這話笑一下,“沒想到你還有上進心。”
榮默毫不謙虛道:“上進心嘛,攢一攢還是有的,我争取讓你嫁豪門。”
岑歲差點沒把嘴裏的冰激淩給噴出來。
她抽紙捂住嘴,咽下去了看着他,“還是我當豪門,你嫁我,這個更靠譜一點。”
榮默看着她,點了點頭,“你不介意的話,我确實也可以。”
岑歲看着他笑了,挖了一大勺冰激淩塞進他嘴裏。
……
第二天開學,榮默關了店門,陪岑歲一起去了學校。
主要是給她當免費勞動力,幫她領東西搬行李,到宿舍裏安頓下來。
岑歲的另外三個室友比她先到,早都在宿舍鋪好了床鋪。
一號床叫李星文,二號床叫錢珍珍,三號床叫費雪妮。
李星文和錢珍珍長相稍普通一點,和黑長直披肩、一身甜美女神範的費雪妮聊熟了一些,就一起湊在她面前問她頭發是怎麽保養的,皮膚又是怎麽保養的。
費雪妮笑着道:“我一直就是這樣的,沒怎麽保養。”
李星文十分羨慕道:“我別的不想,就羨慕人有個白白淨淨的好皮膚。”
錢珍珍用手比一下費雪妮,“看到沒有,這就叫,天生麗質。”
然後這話剛一說完,宿舍的門響了兩聲敲門聲。
三個人一起看向門上,自然都知道是最後一個室友來了。
目光聚焦在宿舍門板上,門板一打開,只見從外面進來一個神仙級別的漂亮女生,就那麽很短的一瞬,屋子裏的女神費雪妮,瞬時被襯得失去了所有光彩。
在李星文和錢珍珍都屏住了呼吸的時候,緊接着門外又進來一個男人。
和前面進來的女生一個相貌級別,更是刺激得人移不開眼球了。
本來要是沒在讨論皮膚啊美貌啊這個事情就算了,可正讨論了,視線裏就出現了兩個這樣的人物,好像在用實力告訴他們,什麽才叫真正的天生麗質,自然就讓人怔神了。
岑歲看到宿舍裏的三個女生都表情木木的,看着她和榮默,便自己先笑了一下,打招呼道:“你們好,我是岑歲。”
李星文最先反應過來,亮着眼睛擡手揮揮一下,“你好,我是李星文。”
随後錢珍珍緊跟着,很含蓄客氣地笑一下,“你好,我是錢珍珍。”
費雪妮也笑笑,簡單道:“費雪妮。”
而心底,早已經漫出來一缸的檸檬酸水了。
岑歲還要收拾床鋪和桌子,也就随意和她們寒暄了兩句。
忙上忙下收拾好之後,又客氣和她們打了聲招呼,便背上包和榮默先出門走了。
岑歲關門一走,李星文就壓着聲音驚嘆出聲:“卧槽,這長得也太漂亮了吧,剛進來的時候把我看傻了都。那個男的也是啊,是她男朋友還是哥哥啊?”
錢珍珍在旁邊接話道:“長得不像是哥哥,應該是男朋友吧。”
費雪妮一副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坐下來淡淡道:“看起來年齡也不小了,男朋友還挺閑的,親自送上學。”
李星文轉頭看向她,“你不覺得很幸福嗎?我沒有男朋友,有的話我也讓他送。”
錢珍珍聳一下肩,“我有男朋友,可他說沒時間,剛吵了一架。”
費雪妮坐在座位上,繼續接話道:“我男朋友要送我,被我拒絕了。他家公司裏事情多得要死,都要等着他去忙,不是開這個會就是開那個會,我不想耽誤他的時間。再說了,開他那個破法拉利到學校裏來,太張揚了,我也不喜歡。”
李文星聽完這話,微微睜大眼,看着她:“那你男朋友是超級富二代吧?”
費雪妮把頭轉回去,拿起鏡子照照臉,繼續平常道:“也就一般般吧,在灣口市有幾套房,家裏有幾輛豪車,普普通通做生意的。”
聽完這話,錢珍珍輕輕抿唇聳了一下肩。
如果這都是一般般,那他的男朋友不是窮得連人都不配做了?
李星文笑一笑,接着話又說:“我也想要一個這樣普普通通的男朋友。”
說完想起來什麽,又問:“你看岑……”說着看一眼她床鋪上貼的名字,“岑歲那個男朋友,是不是有錢人啊?”
費雪妮依舊語氣平常,“看過了,普通人吧,身上穿的衣服都不貴,不是大牌。”
錢珍珍看着她,接話道:“可是他氣質很好啊,看起來挺矜貴的。”
費雪妮笑笑,轉頭看向她,“氣質又不是錢,沒錢就是沒錢啊。”
李星文在那邊點兩下頭,腦子裏又一閃,“不過我看到,岑歲身上背的包,好像是Gi的,她家應該很有錢。”
費雪妮的目光往岑歲床鋪上瞥了一下,聲音低了一些,“那我沒注意。”
錢珍珍想一下道:“我注意到了,确實是Gi的。”
三個人正這麽聊着天,忽然宿舍的門又從開了。
看到岑歲再次進來,三個人立馬都閉了嘴。
岑歲沒打算和榮默去吃飯,因為第一天上學,她覺得室友關系還是需要稍微維持那麽一下,所以把榮默送走,自己便又回來了。
她坐下拿桌子上的書扇扇風,和三個室友說話,“你們來得挺早的。”
李星文是個自來熟,有點咋呼呼的勁。
她住在岑歲的隔壁床鋪,走過來靠在床梯邊,笑着說:“我是外地的,昨晚就過來了,在賓館住了一晚,今早退房就過來了。”
錢珍珍住在岑歲對面,坐下來也客氣道:“我是本地的,我也剛到不久。”
岑歲沖她笑一下,“我也是本地的,我比較懶,在家拖了大半天。”
三個人各自都說了幾句話,稍微熟絡了一下。
那邊費雪妮也轉過頭來,笑起來有點腼腆微甜的感覺,開口道:“我是灣口市的,那邊沒有這個專業,所以就考過來了。”
四個人面對面說話很是和諧,聊了一會也就差不多熟了。
會來珠寶專業的女孩子家境都不差,李星文、錢珍珍和費雪妮都是雙職工家庭,父母混得好,家裏條件都不錯。
費雪妮比李星文和錢珍珍還要再好一些,但跟岑歲比起來,就不行了。
于是聊了一會各自父母幹什麽的話題,費雪妮就把話題轉移到了男朋友身上,笑着去問錢珍珍:“你男朋友是幹什麽的啊?”
錢珍珍倒是無所謂,直爽道:“上班的啊,目前在公司裏面當個小組長。跟你富二代的男朋友是沒法比啦,我們才是真正的普通人,每個月工資拿再多,也是看人臉色給人打工的。”
費雪妮謙虛道:“我男朋友家在灣口市真的一般般,那裏有錢人太多了。”
說着看向岑歲,又問她:“歲歲,你呢?”
岑歲自然也實誠道:“我男朋友也很普通,開個小古董店。”
李星文聽到開店,便接了句:“自己開店不是很好嗎?”
岑歲還沒說話,錢珍珍看向她,“古董生意應該很不好做吧,沒有穩定收入。”
岑歲也同意這個說法,點點頭道:“确實不太好做,很久賣不出一件東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賺個輕松清閑嘛,沒事就在店裏看看書喝喝茶,也挺好。”
李星文性子直,說話更直,接話道:“那還确實挺一般的。”
聽到這話,費雪妮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嘴角溢出來一點點笑意。
四個人有緣聚在同一個宿舍,今天算是初識,接下來還要在一起相處兩年,自然也就都互相了解了一通。
聊完天,又結伴出去一起吃了頓晚飯。
一頓飯吃下來,四個人也就算認識得差不多了。
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又躺在床上卧談到夜深,更是把彼此的底都探得七七八八了。
岑歲對這三個室友倒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但比較能和錢珍珍說得來一些。
李星文有點迷憨憨的感覺,說話做事都有點直有點莽,費雪妮則有種來自灣口人的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可能還有部分是來自她的土豪男朋友。
每次提到她男朋友,她都是一副平常甚至略顯不滿意,但卻又無時不刻不在暗暗炫耀的樣子。
這也都不是什麽大毛病,聽着樂樂也就罷了。
大家都是來學校學習拿證書的,又不是來攀比誰家男朋友更有錢的。
岑歲不往人際關系上多去放心思,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學業上。
室友麽,平時相處起來沒有什麽矛盾,關系還算不錯,能一起吃飯上課,你幫我點小忙我幫你點小忙,就可以了。
這樣相處了大半個月下來,宿舍裏整體還算和諧。
這一天中午四個人在宿舍裏休息,費雪妮躺在床上玩了會手機,突然伸頭沖着床下說:“我男朋友今天過來,晚上剛好有空,請你們出去吃個飯啊?”
岑歲和錢珍珍還沒說話,李星文立馬就應了一聲:“好啊,認識一下嘛。”
費雪妮這便又看向岑歲和錢珍珍問:“要不把你們的男朋友也叫上?”
岑歲看着書,笑一下道:“那我估計星星一口都吃不下去。”
李星文附和地使勁點兩下頭,“考慮一下單身狗吧。”
費雪妮這便也笑了笑,“忘了忘了,不好意思。”
說完又道:“那就單獨請你們吧,等星星交到男朋友了,再八個人聚餐好了。”
李星文又使勁點兩下頭,拉長了聲音應,“我努力,争取早點脫單!”
每次聊天聊到男朋友,就她一個人無話可說,也是很痛苦的啊!
簡單幾句聊完,費雪妮在微信上回她男朋友的信息:【就請三個室友[吐舌]】
男朋友:【你決定就好,問她們想吃什麽】
費雪妮又擡頭,問岑歲三個:“你們想吃什麽?”
回答的還是李星文,“随便,請客不挑。”
看岑歲和錢珍珍都沒意見,費雪妮又發信息:【我想吃西餐】
男朋友:【可以,那就去吃西餐吧】
費雪妮抱着手機:【有一個室友單身,剩下兩個室友有男友,但她們的男友都很普通,所以你要禁止釋放魅力】
男朋友很快發了張照片過來。
照片裏是她們四個人的自拍合照,岑歲膚色黑了幾個色號,臉胖了一圈,五官也變得奇奇怪怪,李星文和錢珍珍是純天然沒P,只有費雪妮,夾在中間像仙女下凡塵。
男朋友:【就這?】
男朋友:【我對她們釋放魅力?】
男朋友:【那我得喝了多少?】
費雪妮看着照片和信息清了清嗓子,心裏多少有點心虛。
但她也沒解釋什麽,只又道:【反正你記住就好了】
男朋友:【記住了】
男朋友:【晚上聯系吧】
男朋友:【我先去忙了】
費雪妮:【嗯嗯,晚上見】
費雪妮:【愛你,麽~】
發完信息,她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來,偷偷往岑歲瞥一眼。
瞥完輕輕清一下嗓子,把聊天記錄删了幾條,然後便安心玩手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