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為中、小型門派的“鎮派之寶”,元嬰道君所享受的待遇自然是得天獨厚的,可以說只要一人成功進階元嬰,但凡與之相關者便能“雞犬升天”——璇玑門自然也不例外。
被蕭銘盯上的這位“胡真君” 周圍也有這麽一波背靠大樹好乘涼的親朋晚輩,不過人有親疏,能夠借此将其引出璇玑門的卻并不算多。所幸自從與璇玑門結仇後,蕭銘便一直在留意可以利用的訊息,如今挑挑揀揀,倒是也的确找出了那麽兩三個。至于真正要對誰下手,就要看具體情況了。
帶着玄钺一路優哉游哉地逛到璇玑門地界,當然,蕭銘又給自己換了張臉,以免“趙涵”那副面孔太招仇恨,出現什麽意外。
改頭換面之後,蕭銘開始在璇玑門周邊的市坊轉悠,探聽自己定下的那幾個目标最近有何舉動。這是一件拼RP的事情,所以蕭銘也并不着急,只是身後一直緊跟的玄钺讓他頗有些壓力。
“你應當不喜這些人多的地方吧?如果無聊,可以随意找個清靜的地方等我。”蕭銘微微側頭,無奈說道,“我還不知要逛多久呢。”
玄钺不會撒謊自己喜歡逛街這種在他眼中毫無意義的舉動,但是讓他扔下蕭銘一人獨自逍遙卻更為不甘。從前結為道侶時并沒有這等想要一直待在一起、注視着對方的念頭,但是如今兩人聚少離多,即使偶爾見面也會很快分別,難得能夠如此獨處,讓玄钺如何都不肯放過。
“無礙。”玄钺微微垂首,“倘若我不喜,自會離去。”
“……那好。”蕭銘聳了聳肩,目光漫不經心地停在靈寵閣門外籠子中的一只白色靈貓身上,懶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
那靈貓渾身上下雪白一片,一根雜毛也沒有,湛藍的貓瞳晶瑩靈動,顯然是上等貨色,這才被放置于門口招攬顧客。
蕭銘周身靈氣純淨,顯然很得這靈貓的喜愛,見他伸手逗弄,便讨喜地擡起爪子搭在蕭銘的手指上,“咪嗚咪嗚”地甩着尾巴。
蕭銘修為高深,穿着服飾也非富即貴,身後跟着的玄钺更是通身貴氣,靈寵閣門口迎客的修士雖然修為不高,但迎來送往間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眼便發覺兩人不凡,連忙上前招呼,陪笑着将這只靈貓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靈貓漂亮可愛、靈氣逼人,的确得到了蕭銘的幾分眼緣,不然也不可能讓他駐足逗弄,只是也僅此而已了。這種嬌貴的小東西偶爾看看就好,養起來着實麻煩,蕭銘剛待要拒絕對方的推銷,便聽到一個清脆的嗓音插。了進來:“這貓兒甚是可愛,我要了!”
蕭銘笑容微頓,側頭看向橫插。進。來女修,眸光中晦色一瞬而過。
那女修穿着璇玑門內門弟子的服飾,修為卻不過築基初期,她的五官精致秀美,眉宇間帶着幾分驕縱,顯然是頗為得寵之人。明明嘴上誇着靈貓可愛,目光卻若有若無地飄向玄钺的方向,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位道友,凡事總要有個先來後到。”蕭銘話鋒一轉,吞下方要脫口而出的拒絕,轉而伸手從籠中将靈貓抱了出來,撫了撫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嗯,手感還挺不錯的。
玄钺先前也看出蕭銘對靈貓不是很感興趣,雖對他突然改口不明所以,卻也不會拆臺,直接從儲物戒中摸出一塊上品靈石,扔向靈寵閣的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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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節儉的蕭銘有些不滿地掃了玄钺一眼,似是在斥責他花錢大手大腳,但也并未多言,只是徑自抱着靈貓轉身而去。
璇玑門女修眼見蕭銘與玄钺離開,連忙錯身一步擋在蕭銘面前,粉面含怒,卻硬生生壓住了脾氣,斂袖行了一禮:“小女子對這靈貓喜愛非常,不知兩位可否割愛?”
女修顯然很懂得如何表現自己,行禮的姿态極美,眸光脈脈含情,不着痕跡地萦繞于玄钺周身。
“那可不行,這小東西我也喜歡得緊呢!”蕭銘勾起唇角,帶出了幾分的輕蔑,突然伸手,捏住了女修秀氣的下颚,“況且你這勾引人的手段實在低劣,令人看不過眼。”
沒料到蕭銘将話如此不客氣,女修猛地瞪大眼睛,呼吸一滞,剛待要發怒,下一瞬便面色一白,身形搖搖欲墜,鬥大的汗珠從額角沁出。
“教你個乖,知曉什麽人不能招惹,什麽人不能勾引,省得将來做那花下之鬼。”蕭銘将那女修甩開,睥睨着對方委頓在地的身影,随即一手抱着靈貓,一手袍袖微甩,掃了玄钺一眼,“走了。”
玄钺微怔,眼中異彩連連,嘴角也微微揚起,看都沒看那女修一眼,舉步跟在了蕭銘身後。
直到兩人走遠,蕭銘仍舊能夠感受到女修停留在他後背上那怨毒的目光,不過卻半點都不在意。
接下來,蕭銘沒有繼續在市坊閑逛,反而帶着玄钺進了一家酒樓,點了幾碟小菜打發時間,而那靈貓則用過就丢,被新主人棄之不顧。
“為何要買那只貓?”玄钺試探着執起蕭銘的手,以袖擺擦拭蕭銘剛剛捏住女修下巴的指腹,接到蕭銘詫異的目光後微微移開視線,“髒了。”
發現這樣的舉動有些逾舉,蕭銘尴尬地将手抽出來,置于鼻端聞了聞,随後敷衍着笑道:“的确,隐隐聞着一股子脂粉味。”說着,他将手指在衣服上随便抹了抹,似乎要抹去方才的暧昧,“至于貓……當然是為了拉仇恨。”
有些惋惜地目視着蕭銘将手收回,玄钺移開視線,執起面前的玉箸:“仇恨?”
“嗯,那女修我有幾分了解,璇玑門胡真君的胞弟……對其思慕良久。”蕭銘淺笑着眨了眨眼睛,一臉的惡意滿滿——雖然這些小人物的愛恨情仇很不惹眼,但有時利用起來,也能收到不錯的效果。
“……所以你故意激怒她,讓她引來那什麽胞弟?”玄钺夾吃食的動作微頓,語氣中帶上了三分的失落。
“自然。”蕭銘懶洋洋地拍了拍悄悄湊過來的靈貓的腦袋,漫不經心地應道,“不然還能因為什麽?我莫非還能與一看不清身份的築基小輩斤斤計較不成?”
玄钺……默默地沉默了,剛剛自作多情了半天,讓他覺得自己臉有點大——腫的。而蕭銘也同樣有些尴尬,因為他理解了玄钺方才的言下之意,也同樣由于女修之前光明正大觊觎玄钺的舉動而感覺到了些微的不悅。
只是,他們都沒有彼此言明。
所幸,靈貓摩挲着蕭銘手臂邀寵的舉動讓兩人間安靜的氣氛并沒有顯得太過滞澀,蕭銘對這些普通的飯食沒有興趣,只是舉着筷子挑挑揀揀了些喂給靈貓,而玄钺也沒有了吃東西的心情,安靜凝視着蕭銘與靈貓之間的互動:“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自然是等着那女修領人來報仇。”蕭銘上下打量了玄钺片刻,有些無奈,“至于你……先躲一躲吧。”
“為何?”玄钺不悅地皺眉。
“我怕你這張臉太具有辨識度,萬一被認出來就功虧一篑了。”蕭銘笑道,擡手制止玄钺的反駁,“況且為了順利将坐鎮璇玑門的胡真君引出來,我少不得要做戲一番,說不定還頗為狼狽,你沒有那演技,百分百要露餡的。”
對于蕭銘的第二個理由,玄钺完全無法反駁,不由得有幾分氣悶:“不過殺個元嬰罷了,哪裏需要那麽費勁。”
“就算是你,也不能直接沖進璇玑門,毫無道理地将人家安安分分的真君弄死吧?”蕭銘失笑,将吃飽喝足的靈貓塞進了玄钺懷裏,“先前說好,一切都聽我的,乖,不要鬧脾氣。”
抱着毛絨絨的軟萌靈貓、渾身氣息冷冽的玄钺:“……”
終于好說歹說将玄钺糊弄走,沒有了“礙事者”,蕭銘接下來的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
被他盯上的家夥名為胡德英,雖然身份上是璇玑門胡真君的胞弟,但因為年紀相差太大,所以基本上是當成兒子拉扯長大的,無論是親緣關系還是彼此感情都格外親密。胡德英靈根普通,心性也一般,胡真君勞心勞力用各種天材地寶堆在他身上,最終也不過堆了個築基,除非奇遇,恐怕此生金丹難望。因此,對于陽壽比自己短暫許多的胞弟,胡真君自然千嬌萬寵,唯恐他哪裏不痛快,而胡德英在外人面前跋扈,對胡真君這個哥哥倒也的确一片赤誠,态度順服。
胡真君知道最近璇玑門深陷麻煩,千叮萬囑胡德英謹言慎行,而胡德英自然也順從哥哥的吩咐,所以最初,雖然胡德英是最适合的誘餌人選,蕭銘也沒怎麽将心思打在他身上。
只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胡德英被寵的少年心性,被人欺淩、向他哭訴的又是僅次于哥哥的最重要的心上人,加之附近又是璇玑門的地盤,胡德英根本沒有考慮太多,便同意出手教訓蕭銘,為自家心上人出氣。
蕭銘用法寶遮掩了金丹期的修為,顯露出築基期的表象,一路且戰且退,狼狽、卻又不着痕跡地将胡德英等前來尋釁滋事的璇玑門弟子引出了市坊,逐漸遠離璇玑門周邊。
只可惜,剛待到蕭銘打算朝胡德英狠下殺手的時候,他卻發現有另外的不速之客橫插。了一杠子,其中一人面向憨厚老實,修為不過築基中期,根基卻格外紮實,而另一個,卻是自家浪出門去尋找自己身世,卻許久未歸的小徒弟。
蕭銘在心中“啧”了一聲,隐身在附近藏匿了下來,而一直緊跟着他的玄钺自然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邊:“你徒弟?”
“誰知道他是怎麽跑到這裏來的。”蕭銘無奈嘆了口氣,暫且按耐下來、靜觀其變。
陸天羽當然不知道自己與思念已久的師父正暗搓搓圍觀自己,也絲毫不知道什麽計劃,更不識得胡德英此人。只是,單憑那一身璇玑門的服飾便牢牢地拉足了仇恨,陸天羽黑白分明的瞳眸轉了一轉,肚子裏的黑水頓時咕嘟咕嘟亂翻,可他尚未有所動作,同行的鄭瓊便怒聲厲喝:“胡德英?!”
顯然,胡德英與鄭瓊之間積怨頗深,聽到自己的名字,胡德英睥睨了對方一眼,滿是不屑與嘲諷:“原來是鄭、道、友,先前讓你僥幸逃脫,如今竟然還主動送上門來找死不成?”
“你——你這個冷血的惡徒!”鄭瓊目眦欲裂,不由自主握緊雙拳,指間泛白。
那鄭瓊穿的是馭獸門服飾,比散修打扮的陸天羽更容易暴露身份,而馭獸門也勉強算是中等門派,用來對付元嬰盡除後的璇玑門頗為合适。蕭銘心念一轉,雙月環便被他拿在手中,輕輕搖動起以茛羽祭煉過後的幻音鈴。
幻音鈴沒有發出任何聲息,散發出的聲波卻足以影響目标的神志,更不用說對方只是幾名築基期的晚輩。
胡德英與鄭瓊等人都沒有發現自己心中本來燃燒的火苗被潑了一大灘油,頓時直竄而上燒毀了理智,只有陸天羽稍稍察覺,努力克制着情緒後退一步,秀麗的雙眉忍不住微微皺起。
對于自家小徒弟的警惕,蕭銘很是滿意,只可惜在蕭銘的黑手之下,就算陸天羽再警惕,也阻止不了接下來的沖突。
鄭瓊應當是體修,他沒有拿出什麽武器,舉起一雙肉拳直沖向胡德英,而胡德英冷笑一聲,揚手将纏于腰間的長鞭抽。出。
雖然陸天羽與鄭瓊只是兩人,比不得胡德英那方人多勢衆,但鄭瓊的戰鬥經驗格外豐富,陸天羽更是修為高,兼之心狠手毒,縱使沒有使出全力,也絲毫不落下風,更別說暗處還藏着一個蕭銘。
思及璇玑門上次故意引自家小徒弟出手,然後主動往劍上撞去的作為,蕭銘微一眯眼,決定繼續成全他們這項愛好。食指彈動送出幾道靈氣,原本仗着手中法寶極多、便像是貓戲耍耗子那般得意洋洋戲弄着鄭瓊的胡德英不由自主地偏了一偏,被鄭瓊的鐵拳結結實實砸在了丹田之處。
胡德英自小嬌慣,哪裏受過這樣的重傷,頓時心神慌亂,轉身欲逃。終于得以報仇雪恨、早就殺紅了眼的鄭瓊哪裏肯就此放過,連跨幾步追了上去,拳頭更是如雨點般落下,将胡德英砸得不成人形。
眼見死仇已然結下,陸天羽自然不再留手,燃着火焰的長劍“刷刷刷”結果掉自己的對手,飛身去追最後那名眼見事态不妙、果斷逃之夭夭的璇玑門弟子。
原本,陸天羽規劃的不錯,必然能将對方及時斬于劍下,但蕭銘哪裏能讓他成功殺人滅口,少不得再彈出幾縷靈氣,阻礙了自家小徒弟的動作。
陸天羽本就懷疑周圍有人藏頭露尾、控人心神,只是當時情況緊急,無暇探查,如今對方先是挑起他們之間的争鬥,然後又故意放璇玑門之人離開,頓時就被陸天羽陰謀論到自己和鄭瓊成為了那不明人士手中殺人的刀。
陸天羽哪裏願意吃這樣的虧,他黑眸中怒火熊熊,剛待要開口責問,便聽到一絲極為熟悉的傳音:“天羽,此事是為師的安排,你不要多管。”
頃刻間,滔天怒火轉為了喜悅的亮芒,陸天羽連忙四下看去,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家師尊的影子,頓時冒出了幾分委屈——莫非只有他想師父想得緊,而師父明明在他身邊,卻一點都不想與他相見?
當然,委屈是委屈,陸天羽卻相當識大體,腦子也靈活,頓時将蕭銘的計劃猜測了七七八八,轉而走向仍舊恨恨捶打了胡德英屍身的鄭瓊,拉住他的手臂:“夠了,他已經死了。”
鄭瓊氣喘籲籲地被陸天羽拉着站起身,雙目微微失神,片刻後波光一閃,竟然流下淚來:“小華……小華……哥哥為你報仇了,終于報仇了……”
陸天羽拍了拍鄭瓊的肩膀,一把火将胡德英的屍身燒成灰燼,自責道:“現在不是多想的時間,剛剛逃走一人,我……沒有追上,璇玑門必定會知曉此事,你……待要如何?”
鄭瓊振作起精神,擡手抹掉面頰上的淚珠,朝陸天羽感激一笑:“仇是我報的,人也是我殺的,不關陸兄弟的事情,那人大概認出我身上馭獸門的服飾,我得要趕緊回宗門禀告才是。陸兄弟,我們就此作別吧!”
倘若沒有蕭銘插手,陸天羽自然會找個機會脫身,以免惹上大麻煩,但是他相信自家師父一旦出手,自然不會留下後患,而唯獨跟着鄭瓊,他才會有機會與師父見上一面,如何肯就此離開?
“鄭兄說哪裏話!這事情我也摻了一腳,怎麽能只讓你一人背負責難!在鄭兄眼中,我陸天羽便是這等貪生怕死的卑劣之人嗎?!”陸天羽一臉正氣,揚聲叱責。
完全不了解陸天羽本性的鄭瓊自然被哄得感動至極,恨不得當即拉着陸天羽結拜兄弟。兩人稍作商議便匆匆離開,直到周圍再無他人,蕭銘與玄钺這才顯露了身型——嗯,還有那只一直被玄钺揣在懷裏的白色靈貓。
“你的徒弟……倒是頗得你的真傳。”玄钺想到陸天羽那毫無違和感的正義面孔,微微搖了搖頭。
“還算他成器。”蕭銘淺淺一笑,将玄钺似褒似貶的話當成誇贊坦然收下,随即試探道,“我們師徒這等做派,你怕是極為不喜吧?”
“确是不喜。”玄钺垂首,引來一陣清風将腳下人型的灰燼吹開,随後再度看向面色微白的蕭銘,“但倘若你喜歡,無論是掩護放哨、殺人滅跡,我都能做得。”
蕭銘:“……”
——呵呵,這情話說得越來越順溜了,都會欲揚先抑的大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