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情敵

第6章

姚遠知道給陸寧川電話以後肯定會後悔，其實他現在已經後悔了。又心軟！又幹蠢事！給了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但陸寧川在被自己不斷打擊後，仍然笑得那麽真誠的湊上來，他實在無法不給這個面子。

陸寧川看着那11個數字，仿佛得到了打開寶藏的密碼，姚遠輸完後他仍意猶未盡，指着姓名欄笑道：“順個手！”

姚遠只好又再輸入了自己的名字，看陸寧川尾巴又要搖起來的樣子，好像自己親手輸入就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姚遠趕緊強調一句：“沒事兒別亂打！”

“你——”陸寧川看出姚遠心軟，小小的使個苦肉計，“是不是看不起我？”

姚遠本來就為中午的事後悔，趕緊解釋：“真沒有！中午我話說重了，其實我姐——”他又覺得太交淺言深，犯不上跟陸寧川說這個，改口說，“我本來就不歧視同性戀，咱倆以後就算朋友了。”

“那可不行！”陸寧川馬上否決。

“怎麽着？”姚遠用陸寧川的話反問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陸寧川費這麽大勁可不是來當朋友的，也壓根兒不想從朋友做起，“姚遠，我接受你拿我當朋友，但我對你絕對不止是朋友，這麽說吧，我不跟朋友上床。”

姚遠“噗”的一口可樂噴了一地，甩胳膊站起來，“陸寧川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那事兒不！準！再！提！你他媽再提一次，咱倆就——！”

“就得有一個見血！哈哈哈！”陸寧川拽着他胳膊，靠體力優勢使個巧勁兒讓他重新坐回自己身邊，嬉皮笑臉的說，“诶我發現你說話還挺準的。你記得嗎？那天你就這麽跟我說的，結果咱倆再見面，我真就見血了！哈哈哈哈！”他沒心沒肺的笑起來，用手戳着自己好的差不多的小腿給姚遠看。

姚遠拿這麽沒皮沒臉的人也是沒招兒，一想到自己一語成谶，陸寧川真的負了個小傷，盡管他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也不怎麽敢再說狠話了。

倆人無言的喝着可樂，過了好一會兒，陸寧川溫柔的開口：“姚遠。”

“嗯？”

“那天我回家就想了，還好是我見血了，要是你受傷了，我肯定難受死了。”

陸寧川語氣平靜的說着，但話裏的溫柔，讓姚遠臉紅心跳的幾乎坐不住了。他正不知道怎麽應對這樣的陸寧川，電腦分診的提示音就響了起來，他趕緊手撐窗臺要跳回去，對陸寧川說：“你走吧，我有患者。”

陸寧川一把按住他手：“姚遠。”

“別鬧。”姚遠正色道，什麽時候都不能拿人命開玩笑。

陸寧川立刻松開他手，姚遠跳回診室的同時，清楚的聽到陸寧川在他身後說，“姚遠，我們從頭開始吧。”

那天終于處理完所有患者後，姚遠還曾經回到窗前，向外面看了一眼。陸寧川早走了，吃吃喝喝的東西也被收拾的幹幹淨淨，一點痕跡都沒有，一切都不怎麽真實。并且他覺得陸寧川最後的那句話，有點別扭。

電影、電視、小說裏不是這麽說的吧？

然而究竟怎麽個別扭法，他因為太累，沒精力去想了。

下夜班回家後，姚遠洗澡睡覺，再醒過來時，看着手機上一長串的未讀信息列表，又有了真實感，都是陸寧川！

【姚遠，你下班了嗎？】

【姚遠，我請你吃飯？】

【我知道一家廣式早茶，蝦餃特別好吃，你喜歡吃蝦對吧？】

【你是不是特累，那你睡一會兒吧。】

【你醒了給我打電話，咱倆去吃午飯，水煮魚行嗎？你喜歡吃辣對吧。】

【我打電話怕吵醒你，你醒了給我打行嗎？】

【信息提示音是不是也吵醒你了？那我先不發了。】

【我不影響你睡覺了，你醒了給我打吧！】

【還沒醒嗎？】

……

姚遠看了下最後一條的時間，6：30/PM，他回了一條：【你有病吧】。扔開手機抛下水煮魚，去吃他媽做的飯了。

陸寧川守着電話等了一天。沒得到回複還比較好忍耐，他現在最大的痛苦，是幾乎沒有思路！原來約人比約炮難多了，一旦改套路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晚上被劉維叫出去喝酒時，他仍然魂不守舍，一句話也不說，以前喝酒配菜，現在喝酒配愁。在他嘆了無數聲後，劉維終于受不了了：“你行行好吧，有話直說行不行，這幹嘛呢，知道是咱倆喝一杯，不知道的以為我死了，你在這兒祭我呢！”

陸寧川擡頭看看他，心不在焉：“你不懂。”

“你不說我怎麽懂啊，你很反常你知道嗎，你這麽多天都幹嘛呢，誰也約不出你來，店裏你也不去，真要當甩手掌櫃的？不怕我卷錢跟小舅子跑了？連我今天見你一面，都打這麽多次電話，你譜兒也忒大了吧？到底怎麽了？還是因為鄒琪？”

“別瞎說！”陸寧川白他一眼，“不過也跟鄒琪有點兒關系……”

“哦，跟鄒琪一樣是銀行白領精英？”

“那倒不是，穿制服的。”陸寧川含糊的說。

劉維眼睛一亮：“卧槽制服誘惑啊，活兒好嗎？”

陸寧川明知道劉維是開玩笑，而且他不認識姚遠，但還是不高興他這麽說，嚴肅道：“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

劉維吓一跳，“怎麽個喜歡？”

“就喜歡呗，喜歡你都不知道？”

劉維冷笑一聲，給了個眼神瞄一眼離他們不遠的吧臺上的一個年輕男孩，低聲對陸寧川說，“那個，看到了嗎？看你半天了。現在你過去請他喝一杯，然後你倆一起走，開個房，爽一下，這就是我知道的你的那種喜歡。”

陸寧川：“龌龊！”

“我龌龊？”劉維不服氣，“你都這種喜歡挺多年了，怎麽今天起這麽大個範兒，憂郁的什麽似的，好像是要回歸我們凡人的那種喜歡？”

陸寧川被他逗樂了，“什麽叫你們凡人的那種喜歡？”

“就是從慢慢了解開始，”劉維說着忍不住笑了，“當然也可能因為太了解了最後就結束了。”

“劉維你終于說了句人話！”陸寧川如醍醐灌頂，拍了一下桌面，“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不太了解他，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聊什麽！”

“我去，”劉維瞪大眼睛，“誰啊？誰竟然都讓你有興趣去了解了？”

“嗯……”陸寧川不太想這麽早暴露姚遠，含混着說，“反正有那麽個人。”

劉維難得見他這麽謹慎，問他：“寧川，以前你勾搭誰，人要不同意吧，你從不糾纏，可是到鄒琪的時候，你又上趕着約了幾回，你覺得那次你算‘喜歡’了嗎？”

“那不一樣。”陸寧川果斷回答，“那是不服氣，覺得我應該能拿下！”

“切，吹吧。”劉維忍不住笑，“還不是折了？”

“是折了啊，”陸寧川不以為意，也跟着笑，“所以我敬鄒琪是條漢子！”他喝了口酒，想了一會兒，有點兒惆悵，“但這回不一樣，老劉啊，這回真的不一樣。”

劉維作為陸寧川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和性取向相同的戰友，此刻才真的有點重視起來，因為他發現他發小兒這反應确實不一樣！“怎麽不一樣？”

“鄒琪拒絕我，我不死心的時候吧……”陸寧川在老友面前絲毫不覺羞愧的厚着臉皮說，“還是因為想跟他上床，我一直想，哪怕睡一晚，第二天就散了呢。”

“你可不就這樣嗎，”劉維哼了一聲，“別人是找基友，你他媽是集郵。”

“但這次吧，”陸寧川托腮苦惱的說，“上床還不行……”

劉維瞪大眼睛下意識的低頭盯住他裆，“你不行了？”

“去你媽的。”陸寧川笑罵，“就是不上床也行——”

“不上也行？”劉維眼睛瞪得更大。

陸寧川笑：“當然能上更好，最好是能快點上！”

“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寧川其實自己也還在茫然，他又想了一會兒，笑着對劉維說：“大概還真是你說的那種，‘凡人的喜歡’，我突然想像普通人一樣，從認識、約會開始追他，從不上床開始，好好談個戀愛。”

這樣的話，由陸寧川這樣的人說出來，劉維覺得堪稱“恐怖”！這樣的純情的陸寧川，上一次他是在十年前見到的。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說什麽話合适，拍拍陸寧川肩膀，笑道：“那你好自為之吧。”

話音未落，那個看了陸寧川一晚上的男孩已經按捺不住走了過來，搭讪道：“帥哥，一起喝一杯吧。”

陸寧川但笑不語，劉維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倒要看看這個號稱要好好談戀愛的前花花公子要如何應對。

男孩撩了兩句，陸寧川都泰然自若，不拒絕，也不主動說什麽，對方覺得他大概是高冷的那型，第一次估計約不動，退而求次的試探能不能留個電話。

陸寧川怎麽可能留自己電話，但也不想太傷對方面子，拿出手機敷衍着說：“我留你的吧，你說——”他低頭滑動解鎖，話沒說完就蹦了起來，“卧槽！”

陸寧川拿起手機就往外走，連句解釋都沒給等在旁邊留電話的男孩，劉維也吓了一跳：“哪兒去？逃單啊你！”

陸寧川頭也不回：“這裏面太吵，短信聲音我都沒聽見！”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酒吧後院，果然清淨了很多，這才打開姚遠的短信，這可是姚遠第一次給他發信息啊！

【你有病吧】

連個标點符號也沒多賞……

陸寧川點滿腦補技能，自己補全了姚遠說這話時有點傲慢、有點逗趣、有點嫌棄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玩兒文字真的不行，要是人在身邊就好了，他要摸摸他臉，估計會被姚遠毫不留情的打開——媽的，我不會是個抖M吧！陸寧川看了一眼姚遠的發信時間，是下午六點多，現在都已經快十點了，劉維誤我大事！酒吧裏太吵，沒能及時看到，這個時間就算沒睡十有八九也是約不出姚遠來了。

姚遠當然沒睡，他白天睡飽了，此刻啃着蘋果用電腦下載一個英文資料，手機響了後他拿起來看了一眼。

【我病得不輕，姚醫生有藥嗎？】

這也太特麽像調情了，姚遠本想不回複，冷着陸寧川，但又想到一白天都沒回，陸寧川也沒冷下來，還不是發了那麽一大堆，決定改變策略來個狠的，幫他回憶一下往事。

【我有[拳頭]！】

有标點了！陸寧川感激涕零！看着那個拳頭型的表情符號，他确實想起了他們倆初夜的第二天早上姚遠賞他的那一拳，疼已經全然忘了，只記得姚遠白皙修長的手指，不止打過他一拳，這手那天還給他上藥來着呢！要是能主動摸摸他就好了！

【我喜歡你這手型，但你得握松點兒，攥這麽緊就要了我命了。】

姚遠看了陸寧川的回複，一口蘋果噎在喉嚨裏，扔開手機咳嗽了半天才順過氣兒來，低聲咒罵：“混蛋，又特麽跟老子耍流氓！還說什麽從頭開始！”

大概是睡足了，腦子又好用了，姚遠突然想明白，人家電影小說裏說的都是“重新開始”吧，什麽是“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