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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王熙鳳（30）

自元春升了位份, 賈母王夫人等連日來都是喜氣盈盈的。

又聽到太上皇皇太後下旨意說：宮中各嫔妃家中，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跸關防之處, 都可請旨酌情準其回家歸省。王夫人得了這個信兒更是踴躍感戴。

此時榮國府賈赦夫妻、賈政夫妻、賈琏夫妻并李纨，寧國府賈敬帶着尤氏并賈蓉夫妻齊聚賈母的榮慶堂。一起商議貴人省親事宜。

賈母看賈珍沒有露面，就問：“怎麽不見珍哥兒。”賈敬回道：“珍哥兒前兒夜裏受了涼，現正在家中休養身體。如今族中事務由我帶着蓉哥兒料理。”聽聞此言, 賈母方才罷了。

因又說道：“聖人如今恩準娘娘省親, 咱們家也該拿個章程出來。”

一旁賈政開口道：“聽說如今周貴人母家已經在自己府裏動工修建省親別院了。還有吳貴妃家裏, 也到城外看好了一塊地, 想來不日也該動工了。”

賈赦這時候說話了，“咱們元春既然也是貴人, 那不如就跟周貴人家一樣在府裏修個差不多的園子就可以了。”

聽了這話，賈政王夫人都面露不同之色。賈母也沉下臉來說：“老大, 如今元春省親乃我們合族的榮耀。這不光關乎元春的臉面也代表了我賈氏一族的臉面。怎麽能如此将就。”

“怎麽能算将就呢, ”賈赦回道，“我們榮國府乃禦賜國公府邸，哪裏是周家吳家可以比拟的。好好修整一下，還不能接一位貴人回來省親麽。”

賈琏也插口道：“在府裏迎接貴人省親，眼下是最适合的選擇了。

一則，正如老爺所言, 咱們家是禦賜的國公府邸，規制上是夠的。

二則，咱們家才還了朝廷欠銀不久, 若是此時再另選別處，大興土木未免也太打眼了些。

不如我和鳳兒搬回原來的院子，叫老爺搬回榮禧堂，把東大院空出來，連着原來的花園自和東北角的梨香院那邊的幾處院子一齊圈起來也夠用了。

再則，如今大庫只剩下一萬兩黃金和十八萬現銀，即便咱們全拿出來一文不留也蓋不出來一個新園子的。”

王夫人聽了這話先不幹了，當下就抹着眼淚哭道：“娘娘為了家裏，在宮裏苦熬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聖上開恩，可以回家省親。別人都有自己的省親別院，只有我那可憐的元春，今後在宮裏哪裏還有臉面。”

賈赦接口道：“當年老義忠親王壞了事，府裏受到牽連。你們把元春送進宮裏想博一條出路我無話可說。可是如今琏兒争氣，入了聖人的眼。

不但府裏世襲爵位不降等襲，還自己掙出一個爵位。哪裏用得着靠女人出頭。”

賈赦說完撇了賈政一眼又繼續道，“我是不知道元春是怎麽才得了盛寵，但是我知道只要家裏爺們在朝中站住了腳，她在後宮就沒人敢輕視。

元春現在有她林家這個戶部侍郎的姑父，還有王家這個九省統制的舅舅，她怕什麽呢。

以後的臉面就得看琏兒他們這一輩的表現。

所以臉面不臉面的真不在回家有多大排場。

再說之前朝廷連赈災的銀子都拿不出來了，元春一個貴人回家省親非得擺出貴妃的排場，皇上看了心裏真能歡喜的了嗎？”

王夫人聽了這話倒是閉上了嘴。知道現在不能再争了，萬一真的惹了皇上不快，才真的是害了元春呢。

賈母沉吟半晌，才開口道：“老大說的也有道理。既這麽着，不如我榮慶堂北邊那幾個院子打通了規整一番也能整出個三進的院子，老二兩口子就挪過去住。

府裏東邊連同梨香院在內往南邊的那一趟，再把東邊那一片住的下人挪走，騰出來的地方再往外擴擴也就行了。

大姑娘回家省親到底是族中大事，也不能太寒酸了。我私房出十萬銀子，剩下大家也都盡個人心意吧。”

賈赦聽了忙開口道：“老太太，梨香院乃父親暮年休養之所，叫老二住進去可以卻不宜遷動。咱們寧可多往外擴一分。

再者現在府裏還沒成親的有寶玉一個嫡出的哥兒，琮兒環兒兩個庶出的哥兒，再有迎春探春兩個庶出的姐兒。

再小一輩的還有蘭哥兒，蔚哥兒還有琏兒家的大姐兒都是嫡出。不說別的，他們嫁妝聘禮銀子得留着。

本來老庫裏三萬黃金，四十萬白銀咱們手裏緊一緊也是夠開銷的。如今既然叫老二媳婦當家當的只剩下一萬黃金，十八萬白銀。

府裏得留下那一萬黃金做哥兒姐兒嫁娶用。

剩下十八萬白銀就都拿出來給大姑娘省親用吧。畢竟貴人想必也不願意為了自己回一趟家，就叫弟弟妹妹沒錢成親。”

王夫人本來還想争取的，可是聽着又說道自己當家把家當沒了的事也不好開口了，只是憋得滿臉通紅。

賈母也不贊同道：“你們兩口子不管事，老二媳婦畢竟替你們辛苦那麽多年，這點子事就再別來回提了。既然你知道心疼這些哥兒姐兒的，也該心疼心疼你大侄女一個人在深宮不易。”

賈赦心裏頭嘀咕道，心疼她在深宮不易倒是叫她出來啊。

打的什麽主意誰不知道啊。費勁吧啦的求了甄家還使了手段才承了聖寵，如今又來禍害家裏了。家底子都敗出去了我看以後怎麽辦，反正自己手裏的東西将來都是我大孫子的，誰也別想往外拿。

嘴上說道：“既這麽着，我就拿五萬銀子出來。貴人也別怪他大伯沒本事，我在東院這麽多年也沒什麽營生。反正按規矩庫裏那些銀子七成是我的，如今家底子我都給掏出來了，這也是盡了力量了。”

賈母直接說道：“老大，元春榮耀了就是咱們合府的榮耀。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藏私。”

“除了祖産和給幾個孩子留下來的，我可都拿出來了。禦賜的府邸都貢獻了三成多。”賈赦嘴裏喊冤，“要不我院子裏那些姨娘丫鬟都打發了，以後我也不要姨娘侍妾了，省下來的銀子給貴人用。”

賈赦說完又扭頭跟賈政道：“老二，說到底元春是你嫡長女。你也該多費點心了。就像那些個清客相公也都打發了算了，那些人除了每天奉承你也沒什麽用。

我看琏兒沒有清客幫忙，這當官兒當的也挺好的。沒看他這不升官升的挺快的麽。

不如趕緊把他們打發了，省得白耗着銀子還得養着他們。”

賈政漲紅了臉說：“娘娘的事情我自會盡力，那些先生個個都是滿腹經綸，平日裏一起探讨文章做學問的。哪裏能随便打發。”

“滿腹經綸也沒見誰考出個功名來。我看他們每日跟着你混吃混喝才是真的。”

賈赦不屑道，“如今家底子徹底掏空了，可沒有多餘的銀兩了。再則今後可是免不了要跟宮裏應酬，為了貴人能在宮裏頭好過，就只那些大小太監就不好打發。

你不如就聽大哥的話把這筆銀子省下來也好給宮裏頭開銷，這才是正經。”

本來想為小兒子開口的賈母聽了這話也不言語了。宮裏頭開銷就小不了，按照老大的說法，也是該省檢一二了。

就連王夫人也是認同這話的，不管別人怎麽樣，元春那裏是萬萬不能省的。

賈政看着母親這回也沒有開口，就知道這是勢在必行了。只能漲紅了臉應下了。并表示自己也出十萬兩銀子。

賈敬在一旁看了半天這時候也開口道：“我們府裏也剛還了朝廷六十萬欠銀，如今也拿不出許多。我這裏也出五萬銀子，并會芳園裏一應山石花木，亭榭欄杆凡能用的，盡拿來用就好。”

賈母又道：“琏兒如今出息了，很該給他大姐姐也出把力。”

賈琏在心裏說，還出什麽力啊，原該我繼承的銀子都被掏出來了。

這要不是得了祖宗提點，之前自己暗中操作還了朝廷欠銀又給自己攢了一筆私房，以後自己能繼承的可不就是個空殼子外加幾十萬欠銀麽。

嘴上卻不得不應道：“大姐姐能榮耀，自然也是孫兒的榮耀。孫兒如今雖然當官，到底時日尚短。再有咱們家的事再是不能動鳳兒嫁妝的，我只能從我母親的嫁妝裏拿出兩萬兩，就算給大姐姐盡一番心意了。”

賈母王夫人聽他提到張氏，都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也就沒再開口。

賈赦趕緊接口道：“如今府庫拿出十八萬，老太太二弟各十萬，敬大哥和我各五萬，琏兒也出兩萬，這就五十萬兩了。

想來林家，薛家，史家，王家這些親故也會表示一番心意。這樣也盡夠了，而且不能再多了。就如琏兒說的，現在國庫不豐，咱們太過了對元春并沒有好處。”

賈母等人心知是這個道理，也就不再多言了。後來果然各個姻親故舊都送來了賀儀。其中薛家、林家各送來五萬兩，王家、史家各三萬兩。

賈母本來看薛家林家都只送來五萬兩，心裏是不滿意的。但是想着賈赦說現在府裏太過奢靡對元春不好，也只得罷了。

王夫人不免在心裏暗恨，一恨小姑子賈敏對待侄女太小氣。

那林如海在鹽政上那麽多年，家裏不定多少銀子呢。

如今才出五萬兩真真是改不了骨子裏的刻薄，沒得小家子氣。

二恨自家妹妹，一個皇商出身的人家可不是豪富麽。

如今剛換了門楣，就瞧不起人了。等以後我元春有了大造化，到時咱們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