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懷念
二十年前,洪荒異獸在沖擊了天樞門,致使天樞門主人天機散仙重傷、天樞門弟子死傷過半之後,流竄到玄天州的各處,不斷造成許多災禍。眼看着玄天州漸漸支撐不住,仙魔兩道的修士終于決定先放下恩怨,共同着手對付這些洪荒異獸。其中以蒼冥教的昭明魔君最為戰功顯赫,一時間名震寰宇,蒼冥教也因此以絕對的優勢成為魔道第一大派。
二十年後,最後一只逃竄的洪荒異獸被斬于昭明劍下,自此之後,九天大陸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這一日,蒼天州碧落城中張燈結彩,諾大的城中每一戶門前都挂上了一對紅燈籠,甚至于每個路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今日是蘇家家主……哦不對,現在是碧落城城主的大婚之日,整個城中的人都收到了喜帖,據說婚宴一直會持續三天,好不氣派。
“哎喲,這是誰送的賀禮啊!就算在鈞天州,我也沒有見過這麽氣派的東西!”原本正熱鬧的婚宴現場,因為一株玉雕瓊花樹而更加熱鬧了。這株瓊花樹足足有兩人高,每一簇花瓣都精巧逼真,連枝葉上的脈絡都分毫畢現,堪稱巧奪天工。更令人驚嘆的是,雕刻這株瓊花樹的玉質乃是産自東海之下的水靈玉,靈氣之盛幾乎要從透明的玉質中溢出來。
大家都知道城主名字裏有個瓊字——瓊,美玉也,以水靈玉雕一樹瓊華,這件禮物不可謂不用心。
“送東西的人呢?”一身紅色禮服的蘇瓊,伸手撫過這株瓊花樹近乎透明的枝幹,即使他也在玲珑閣中見過無數奇珍異寶,也不免要為這東西贊嘆一聲。
“回禀城主,那人只坐下喝了一杯酒,便離開了。”
“他長什麽樣子?”蘇瓊一聽也覺得奇怪,既然是來參加婚宴,又送了這麽貴重的禮物,為什麽要急匆匆的離開呢。
“那人帶着個鬥笠看不清模樣,不過他頭發好像是白的……哦對了,他背上還背着一把傘。今日晴空萬裏,看着頗有些奇怪。”管事當下也有些忐忑起來,婚宴之上不要出了什麽事情才好,“要不,您看要不要先把這東西搬到沒人的地方去,免得有什麽問題?”
蘇瓊聽着,眉宇緩緩舒展開來。他嘴角輕輕一揚,看目光似乎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不必了。”
三十年後,太華仙宗蒼龍峰。
執法長老玄懷因為一百多年前經脈被損,從此之後修為再未精進過一步,時至今日已是大限将至,任由何種靈丹妙藥都再不管用。玄懷長老晚年接連遭遇女婿慘死,女兒也因此被幽禁終生的劇變,後來唯一被他寄予厚望的孫女也在一次下山歷練中身中奇毒,後來雖然救回一條命,根基卻已遭損壞,以致此生再無法修行,成了個廢人。
或許是經受不住這些打擊,玄懷脾氣變得越發的壞,即使如今大限将至不得不卧病在床,也少有人敢一直守在他床前,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招來斥責。再加上他與同輩師兄弟之間的關系向來算不上好,除了掌門玄虛真人偶爾會來探病,其它的人便是寥寥無幾。
是夜,輕風微微拂過窗幔,映出一個略顯削瘦的身影來。
“……是誰!”原本閉着眼睛的玄懷忽然睜開了眼睛,陳年舊傷本來就讓他睡得極不安穩,此時稍有動靜便清醒了過來。然而他說話時的聲音是喑啞的,仿佛漏了風的風箱,只發出非常輕微的呼呼聲。
窗幔下的身影動了動,之間那人伸手一挑,大大方方的将窗幔挑了上去。
“是你……居然是你!”玄懷睜大眼睛看向那個側坐在窗沿上的人,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憤怒,他的胸口突然劇烈起伏了起來:“顧子言,哈哈你竟然沒有死在洪荒異獸手裏,擅自離山三十年,你已經是太華仙宗的叛徒了。來人啊,來人!把這個叛徒給我抓起來!”
顧子言半阖着眼睛,仿佛沒聽到玄懷那幾近歇斯底裏的叫喊,他懶洋洋的将視線放空,淡淡開口:“不用叫人,整座蒼龍峰都已經睡着了。”
玄懷一怔,然後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忽然大笑起來:“林境死了,沉月被關了幾十年也瘋了。就連初夏跟你下了一趟山,回來之後也成了廢人。現在我也快死了,你開心了嗎?想殺我報仇的話何不早點來,非要等到現在,你未免也太縮手縮腳了吧!”
“啊,之前只是沒那個精力而已。前一陣才想起來,有些事得告訴你一聲,要不然就晚了。”顧子言從窗沿上跳下來,動作輕盈無比,如同一只蝴蝶落了下來。
他走到玄懷面前,伸手從背後抽出了赤霄紅蓮。
幾十年的時間過去,赤霄紅蓮早就吸收了不知道多少精華,原本透明的劍身幾乎凝成了實體,與原本的樣貌已經所差無幾。赤色的火龍盤旋在劍刃之上,火焰凝成的雙眼盯着無法動彈分毫的玄懷,發出一陣陣低吼。
“還記得這把劍吧。”
“你、你是……蒼炎。”玄懷的瞳孔劇烈顫抖起來,“當初沒人信我,如今看來墨斂還真是引狼入室……早該殺了你的。”
聽到許久沒有聽人提起過的那個名字,顧子言淡然的面色忽然一暗,但是下一刻他又輕輕笑了起來。那笑聲仿佛高高在上,充滿了不屑:“是啊,既然你沒那個能力先解決掉我,那我自然是要回來找你讨一筆債的。”
“你想幹什麽?”感覺到了顧子言笑聲中的冰冷,風燭殘年的玄懷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顧子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剛好落在了眼眶之上。然後他在房間內點上了一炷冷香,有這炷奇香吊着命,即使被淩遲了的人也能再活上不短時間。
“禮尚往來,當初你們做了什麽,我就怎麽還回來。”
整個蒼龍峰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所以沒有人聽到玄懷掙紮了一夜的慘叫和哀嚎。
五十年後,蒼冥教。
當年蒼炎魔尊的寝殿一直都空着,裏面的擺設物件一概都沒有動過,與當年別無二致。
顧子言擡手破開設在寝殿上的禁制,推開門走了進去。指尖跳出一簇幽藍色的火焰,将殿中兩列燭火一一點亮,瞬間照出寝殿內堪稱奢華的精致裝飾來。
算上沒有意識的那一百年的話,他已經有将近兩百年沒有回來過了。
伸手撫過殿內的物件,顧子言最後在那張水靈玉榻上坐了下來。當年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這樣恍惚的坐在這裏。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太久,顧子言也已經經歷了太多事情,此時再回到一切的起點,他竟然生出了幾分懷念來。
顧子言就這樣靜靜的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從殿門前傳來一聲熟悉的叫聲。
“喵嗚~”
殿門被稍稍推開一絲縫隙,一道銀白輕盈的閃了進來。在幽藍燭火的映襯下,貓兒那雙異色眼眸顯得格外明亮。
“球球,等我一下。”
聽到身後人的呼喚,球球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在原地停住了腳步。
殿門再一次被推開了,離昭剛剛擡起頭,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見。”顧子言朝着離昭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