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高考
周月年回學校沒有驚動任何人。
大家現在都忙,等發現她回來了,她都已經默默坐在教室角落裏上了兩節課了。
本來以為她這次回來又像之前那樣,不過是敷衍了事,可周月年卻出乎意料地,專程找了各個科代表,把這些日子落下的筆記和卷子都拿了回來,仔細抄寫重做。
見她終于不再是之前那樣吊兒郎當了,黃閃閃仿佛也忘記了周月年說的那些話,抱着她又哭又笑,兩人鬧了好一番。
至于老王,在周月年上去拿卷子的時候,看着她頗有深意,卻又狀若無意般地說道,“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學。時間不長了,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周月年點了點頭,倒沒有多說什麽,以前那個調皮、讓老師頭疼的女孩子終究是随着時間和經歷一起,走遠了。
放縱是相當容易的,可放縱之後,想要把曾經靠自律養成的習慣撿起來有多難,如今也只有周月年一個人才知道了。不是說做會那一兩道題就夠了,長期以來養成的思維突然之間被打斷,再想要重新訓練,時間根本就不允許。
看着教室正前方那一天天少下去的時間,周月年有的時候也會感到很心慌。但心慌又有什麽辦法?就算再慌再忙,路始終都還是要一步一步地走,當初她落下的功課,如今也要花更多的時間,一點點補回來。
所幸身邊還有個腦子清楚的楊斯堯。她雖然也暫別課堂兩個
星期,但總的來說沒有周月年浪費的時間那麽長,加上基礎紮實,撿起來特別快。在把自己思維捋清楚的基礎上,他還有餘力去幫周月年,倒是省了周月年好多事情。
轉眼就到航天大學過來招飛行員的時間。每一年的體檢都是提前進行的,老師将周月年的各項成績報了上去,她以前的那些競賽成績都還在,就算最近這幾次沒能考好,但也不影響她取得體檢資格。去體檢的那一天,楊斯堯一直都有些神思不屬,就連方飛都擔心的不行,時不時的過來問楊斯堯,“你說周月年她能通過吧?”
“肯定能通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各項指标一直都很符合的。”沒等楊斯堯接話,正好過來發卷子的黃閃閃就一把将話接了過去,“上高三之後周月年就很注意了,就怕哪裏做得不好影響了她體檢,別到時候文化成績沒問題,體檢出了纰漏。”
“那就好,那就好。”方飛不停地撫摸胸口,很是誇張,“我就怕萬一到時候過不了,她接受不了怎麽辦?那可是周月年一直以來的理想啊——”
“不會的。”楊斯堯淡淡開口,黃閃閃和方飛紛紛朝他看過來,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睫,“她沒有那麽脆弱。”
喪父之痛都沒能将她打倒,這世間還有什麽事情可以難住她呢?
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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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飛本來以為楊斯堯成竹在胸,以他往常的性格,要條理清楚地論
證“周月年體檢沒問題”這個論點,正打算洗耳恭聽,誰知道準備工作都做好了,結果就說了這麽一句話,頓時覺得無比掃興,“脆不脆弱的也沒有什麽關系,只要她體檢能過就行。诶,我考試拜你一直有奇效,要不然這次我也拜拜你,你保佑保佑周月年體檢能過呗。”
他說着就要朝楊斯堯磕頭作揖,楊斯堯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側開身子,避開了方飛的大禮,“就算我能保佑你文化課打高分,我也管不到體檢吧?”
拜菩薩都還要挑個業務對口的,他怎麽就能既管文化成績又管體檢了?
業務範圍那麽廣,怕不是個太平洋警察。
“沒事兒沒事兒。”方飛一副葷素不忌的樣子,“都拜拜都拜拜,拜得越多效果越好。”
方飛說着就朝楊斯堯作了三個揖,楊斯堯對他的這種虔誠無與凝噎。
有些人寧願相信玄學,都不願意相信是自己努力的結果。倘若讓周月年知道是自己保佑她過了體檢,回來恐怕臉色一定很精彩。
不過……楊斯堯從來不信鬼神,也不像方飛這樣對拜菩薩有這麽多的心得,臨時抱佛腳他都不知道該抱哪座佛的腳,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在心底默默許願。
不知道是哪路菩薩,保佑周月年體檢能過吧。
頹廢了這麽多天,總需要一個好消息來沖淡她心中的悲傷。
楊斯堯擡起頭看向窗外,天空湛藍,一行大雁從南向北飛過,
天空遼闊,一向陰雨連綿的南方秋日居然有了幾分北方才有的秋高氣爽,讓人看得心情不由得大好。
如此天公作美,想來周月年那邊也竟然會有好消息傳來。
下午的時候周月年終于回來了,她臉上神情輕松,剛剛一坐到位子上,方飛就顧不得已經上課了,連忙轉過頭來,急匆匆地問她,“怎麽樣怎麽樣,出結果了嗎?”
楊斯堯和黃閃閃也不約而同地轉過臉來,一臉期待。
倒是周月年,笑着将袖子放下來,說道,“我走的時候問了一下醫生,他說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有兩項指标要明天才能出結果。不過……應該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吧。”醫生的原話是:“你小小年紀,也不存在什麽指數偏高的問題,可以放下大半個心了。”
醫生說話絕對不肯把話說死,不過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想必也都沒有什麽問題。
楊斯堯松了口氣,竟比他自己體檢還要緊張。方飛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這樣說肯定就是沒什麽問題了,提前恭喜你啊,準飛行員。”
周月年笑了笑,沒有吭聲,垂下眼睛的時候,眼底有一絲陰霾一閃而過。
旁邊的楊斯堯一直小心翼翼地注視着她的反應,見到那絲陰霾,他心裏突然生起一點點不安來。
老師在講臺上幹咳了好幾聲,方飛原本還打算跟周月年好好說道說道,可實在架不住老師的幹咳,加上周月年也不想聽了
,幹脆把書豎起來往臉上一擋,“快轉過頭去吧兒子,老師看你好久了。”
“老師”兩個字,對方飛而言就好像是老鼠面前的貓一樣,他頓時不敢造次,連忙轉過頭裝出一副眼觀鼻子口關心的認真樣。
見他們終于消停了,老師總算是把目光移開。周月年盯着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恐怕事情沒有想的那麽簡單呢。
“怎麽了?”
旁邊突然傳來楊斯堯壓低了的聲音,他目光盯着面前的卷子,連眼神都沒有飄一下,可聲音卻清晰無比的傳到了周月年的耳中。
她猶豫幾番,終究還是說了:“我怕到時候文化課過不了。”
如果是放在家裏出變故之前,她肯定不會怕,可壞就壞在,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來上過課了。
高三學習任務重,老師絕對不可能等她一個人。落下一節課,後面都要花好多的心思去補,更別說她逃避了好幾個月。剛剛步入高三的時候,老師們想盡辦法調動學生的積極性,甚至還要形成肌肉記憶,就是想讓每個學生都能在考場上達到最巅峰的狀态。周月年一去幾月,早已經把之前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狀态抛到了九霄雲外。
一邊不帶狀态,另一邊功課又落下不少,偏偏她要考的還是提前批次錄取的航天軍校,哪兒能叫她不憂心?
楊斯堯抿了抿唇,“好好複習,別想那麽多,盡人事聽天命。”
是啊,事到如今好像也只
有這樣了。
畢竟每年參加高考的學生那麽多,不是每一個人背後都有十足的支持,讓他可以全身心地撲在學習上。成績再好的人說起高考這種人生大事,想必也有不少的悔不當初。
對如今的周月年而言,似乎也只剩下“盡人事聽天命”這六個字。
雖說楊斯堯讓周月年“聽天命”,但卻沒有真的放任她聽天由命。
這前面還有個前提是“盡人事”呢。
他逮着機會就給周月年補課,仗着地理優勢,幾乎霸占了周月年的所有課餘時間和自習——雖說她本來就沒有多少的課餘時間。
周月年剛剛回到學校,楊斯堯也不敢掉以輕心,唯恐她在學習上找不到狀态,又恢複成以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幹脆放任自流,所以追她追得格外緊。
好不容易做完一套卷子,周月連一套眼保健操還沒有做完,一張香噴噴、剛剛印出來、還帶着油墨味兒的卷子又放到了她的面前。
“不是吧——”她拖長了聲音,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的圓錐曲線,“楊扒皮,周扒皮在世都沒有你這麽窮兇極惡。”
楊斯堯巋然不動,一臉老神在在,“你不是說的你圓錐曲線上還有一些問題嗎?除了做題沒有別的解決辦法,趕緊的,別磨洋工。”
周月年輕輕嘆了口氣,無奈抓起了卷子。前頭方飛樂此不疲地敲邊鼓:“知足吧,我們楊大神專程給你出的卷子,你有什麽理由不做
的?”
語氣帶着幸災樂禍。要是他也參與進來,而不是單純的只求楊斯堯保佑他,可信度可能會更高。
滴答滴答。
身後教室牆上的時鐘聲好像被無限放大,擡起頭可以看到黑板正前方那個高考倒計時漸漸從兩位數變成了一位數。
六月六號晚上,上完高中時代最後一個晚自習,他們就要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