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間失智戀愛以後

第35章

張臉，依舊是強壓着快湧上自己喉嚨裏的反胃感。

站在他面前的太宰很快就發現了他面如菜色的臉，笑眯眯地靠近了一步。這回他沒再問峯岸渚的意見，而是直接把人擁在懷裏，“我覺得你應該需要我的這個擁抱。”

峯岸渚被皂角的清香味包圍了。

他們在海水的鹹味與血腥的鐵鏽味交融的地方擁抱，身後是女人刺耳的尖叫聲。這不是一個多麽好的環境，然而奇異的是，峯岸渚的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祥和。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宰松開了峯岸渚，然後走到了A子的面前。

“太……太宰先生……”A子眼含希冀地看着他，匆匆站起來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太宰躲了過去，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斂眸說道，“特地警告了你的父親，讓他看住你，結果你居然自己跑出來了。從某種角度來講，你還真是有毅力啊。”

“太宰先生，我……”

“不過這樣也好。”

太宰看向她，嘴角驀地勾起一抹輕巧的笑，“你偷偷跑出來了，你的父親也沒辦法護住你了。這個世界上天災**那麽多種，意外降臨了，誰也擋不住。”

“來到海邊散步的你，一不小心跌進海裏溺水身亡了，這樣的劇本……你喜歡嗎？”

A子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宰，放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你……你要……殺了我？”

“不，你不能這麽對我！”她恐懼地往後退，一邊退一邊還在說着，像是在對自己的安慰，“我們家手上還握着和港黑的大量生意合作，你要是殺了我的話，我爸爸是絕對不會這麽——”

“聽說你很喜歡我。”太宰好像看不到她的恐懼一樣，“那在死之前看到我，對你來說應該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才對啊。”

“這樣帶着笑容無痛苦地死去的話，你的家人就算有心懷疑你不是因為意外而死的，也沒有可懷疑的理由吧？”

那一雙鳶色的眸子溫柔地看着她，就像是在多情地看着一位情人一樣。

這應該是A子夢寐以求的，然而在此刻，她卻覺得自己仿佛是被死神鎖定了一樣。好像是有一條危險的毒蛇在她不知不覺之間纏繞上了她的身體，冰冷的蛇信子在她的臉側劃過。

在那一瞬間，A子的心裏無比确認了一件事情——

太宰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她終于發現了一件事。

過去港黑的人對待她再有禮，也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子，脫離了父親保護的她……什麽也不是。而她所喜歡的那個待她溫和、從不計較她的小錯失的太宰先生，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太宰治是黑手黨，手上過了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不多她這一個，卻也不差她這一個。

她竟然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把所有的事情弄錯了。

＊

峯岸渚站在不遠處，因為隔着有些距離，他只能看見太宰和女主兩個人的嘴張張合合，說話的內容卻是怎麽也聽不清楚。

“宿主要不然過去聽一聽呗？”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聽系統的話，走過去看看。

然而他的腳步剛剛邁開，就看見女主好像無力一樣地癱倒在地，面色蒼白如紙，眼裏無神。突然，他的視線定格在了女主的頭頂上。在那裏，有一團散發着盈盈白光的小光團慢慢溢散了出來，模樣有點像是系統，只不過大小卻比不上系統。

如果把系統比作是一個籃球大小的，那眼前這個飄起來都有些晃晃悠悠的光團，頂多也就是個乒乓球。

光團在其他人眼裏就好像是透明的，任由它圍繞着女主怎麽轉悠，除了峯岸渚自己以外，別人都像是看不到一樣。峯岸渚還特地往中原中也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對方也不知道是無聊還是怎麽的，半蹲在地上開始和綁匪聊起天來了。

“是病毒！”系統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随後那個小小的光團就像是受到了什麽指引一樣，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猛地直沖到了峯岸渚的腦海裏面。

峯岸渚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系統在裏面打了一個長長的嗝，“嗝～”

“？？？”

“你把它吃了？！”

“嗝。”系統正要回答，結果又打了個一個抱抱的嗝。過了一會兒，才又聽到它心滿意足的聲音，“病毒本身也算是和我出自同源的能量體，只不過是自身內部産生了變異，才成為了病毒。對于我們來說，這可是最高級的能量補品了。”

“……哦。”

“所以你口口聲聲說的清除查殺的病毒，方法就是你把它吞了，當成自己的補品？”

“也可以是這麽說吧。”系統頗為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就是這個世界的病毒好像個頭有點太小了，我還沒來得及嘗味道呢，就已經吃完了。”

末了，它還砸吧了兩下嘴。

峯岸渚：“……”

系統解決病毒的方式實在是過于簡單，以至于讓峯岸渚有些沒緩過來，甚至有種自己好像被欺騙了的感受。他擡起頭，想要在看看女主現在有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病毒，結果卻撞上了太宰看向他的眼神。

那雙眼睛直直地看了過來，目光灼灼，好像洞察了世間的一切。峯岸渚的心底陡然升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太宰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

不管怎麽說，病毒已經成功被消除了。為了能快點去別的世界尋找病毒，峯岸渚不能在這個世界久留了。在聽到系統說他們要盡快離開的時候，峯岸渚難得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再等會兒吧。”

“再等一會兒，過了今天晚上，我們就離開。”

今天晚上的晚飯做得格外豐盛。

廚房裏一會兒飄來肉香的味道，一會兒傳來菜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峯岸渚忙得在裏面沒有一刻是閑下來的。

煮肉湯的時候，峯岸渚還一直在想今天在碼頭上的事情。他當時距離太宰太遠了，沒有聽見他和女主之間的談話都說了些什麽，所以在他看來，這兩個人不過是各自站在一邊，說了幾句話。

然後病毒就從女主的身上脫離了。

峯岸渚之前把劇情破壞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那個時候也沒見病毒有想要脫離的跡象，怎麽偏偏太宰只是說了幾句話就……

他想到了當時女主面如死灰的臉色，那張臉不像是她以前那樣的扮可憐，也不可能是她在據理力争時的激動，倒是有點真的死了心的味道。

他若有所思。

難道讓病毒脫離女主的前提條件，是要讓女主死心嗎？

又或者說……病毒侵入的宿主，本身就是有執念存在的，所以才會讓病毒乘虛而入。A子的執念就是讓太宰喜歡上自己，一旦她認命死心，病毒也就沒有辦法再侵入了。

所以最後才會從A子的身上脫離出來。

咕嚕嚕。

峯岸渚聽到了有什麽東西湧上來的聲音，他低頭，正好看見鍋裏的湯汁正要越過鍋壁，往外撲出來的場景。

“？！”

他一驚，腦海裏的想法立刻抛飛，連忙關上火。等到鍋裏的動靜平息了之後，他拿着抹布把煤氣竈周邊的都擦了一遍，這才又重新點燃天然氣。

……

太宰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頭發沒有吹幹，上面還是濕的。

他頂着一條幹松的毛巾下了樓，看樣子就像是多了一頭毛茸茸的毛發一樣。從樓上下來去客廳的路上，會經過廚房的門口，于是他就自然而然地聽到了裏面峯岸渚慌亂的動靜。

太宰擦頭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轉了個彎，走到了廚房門前。

“你幹什麽呢？”他往裏面張望了一眼，開口說道，“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嘛，怎麽，你是有什麽大事要和我說嗎？”

峯岸渚在油煙機的聲音中朦朦胧胧聽到了太宰的話，他切菜的動作僵了一下，然後才回道，“沒有事情跟你說，我就不能把晚飯做得多一點了嗎？”

太宰歪了歪頭，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沒有想要和我說的嗎？”

“……沒有。”

“那就算了。”他撇了撇嘴，好像是有些不滿，“晚飯什麽時候做好？我餓了。”

“快了。”峯岸渚擡起頭，從剛才太宰過來廚房的這段時間裏，這還是他第一次擡頭去看太宰。他的神色微微一怔，不知道怎麽，他突然覺得現在的太宰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等到峯岸渚想要再進一步觀察的時候，太宰已經離開了。他目光閃爍了一下，嘆了口氣，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煤氣竈上的鍋上面。

“宿主……”

系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了啊？”

峯岸渚沒有說話。

“要是這樣的話，其實我有一個方法，應該可以幫助到宿主。”系統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其實我們在為任務者選擇任務世界的，會有意識的選擇和任務者原世界相近的位面，也就是你們人類常說的平行時空。這樣做的目的不只是為了讓任務者能夠快速适應，同樣也是為了其他世界的本體意識能夠不排斥任務者。”

“就拿宿主你和這個世界的原主舉個例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們也算是同一個共體。雖然有不一樣的地方，但精神體有一大部分是類似的。這樣宿主你從一個世界投放到另一個新的世界，才不會被世界意識所排斥出去。”

“所以呢？”峯岸渚一邊拿着攪拌着鍋裏的肉湯，一邊問道，“你是想說我是可以和這個世界的我自己，互換世界，互換身體，這樣等任務全部結束了，我就可以永遠地留在這個世界……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

峯岸渚沉默了一會兒。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需要了。”

系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沒想到峯岸渚會是這個答案，“為什麽？宿主不是很喜歡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嗎？”

“如果是擔心原主和你交換了身體，有哪裏不便的話，這個就不用了，我們會給原主一定的補……”

“不是這個原因。”峯岸渚看着眼前翻滾着的肉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我有必須要回去的理由，所以不能留在這裏。”

系統沒有再說話了。

它總覺得要是再說下去的話，峯岸渚就不會用這麽平靜的語氣回複它了。

……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峯岸渚的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身體很沉重，鼻子好像被空氣堵塞住了一樣，他喘不過氣來，只能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氣吸氣。

這個世界的原主……好像是生病了。

他摸着額頭上不怎麽涼爽的濕毛巾，迷迷糊糊地想道。

咔噠。

有門被推開的聲音，緊随其後的是人在地面上行走的腳步聲。

峯岸渚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雙纖細修長的手伸向自己的額頭，取下了上面的毛巾，重新換了一條新的。冰涼的感覺從額頭上傳來，這讓他隐隐約約有了點清醒的意識。

他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這雙手。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越看這雙手，越覺得熟悉得有些過分。

他想擡起頭來，看看手的主人是誰。沒想到剛一有了動作，他就被人給按住了，“別動。”

這個聲音……

“好不容易才讓溫度退下去了一點，你還是躺下多注意一會兒吧。”聽到後面的話之後，峯岸渚又有些不确定了。聲音雖然很像，但是這個語氣實在是在溫柔了，完全不像是那個人的口吻。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藥和水我放到一邊了，你等會兒可以自己起來吃了……那我就先走了。”

那人站了起來，搖晃之間，終于讓峯岸渚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峯岸渚下意識從被窩裏伸出了手，拽住了床前那個人的衣角。他剛想要開口，喉嚨間就有一股劇烈的癢意襲來，結果張口就是一連串停不下來的咳嗽，連帶着頭都疼了起來。

“怎麽了？想喝水嗎？”

峯岸渚勉強地搖了搖頭，拽着那人衣角的手又用了一點力氣，直到感覺嗓子沒那麽難受了以後，他才用着沙啞的聲音說道，“太……宰？”

“是我。”太宰治看了一眼峯岸渚緊抓着自己的衣角的手，猶豫半晌，還是沒有拿開。他就地半蹲了下來，看向渚的眼神帶着幾分擔憂，“是覺得還是不舒服嗎？不然我還是帶你去醫院裏看看好了。”

真的是太宰啊……

峯岸渚有些恍惚，雖然不知道已經到了一個新的世界的他，是怎麽一睜眼就看到太宰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心裏已經湧上來的，是一股難言的喜悅。

尤其是在他還是生病的階段，身體的不适好像讓他的心裏也有些不舒服了。

峯岸渚看着距離自己不過十幾公分的太宰，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暫時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