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峯岸渚最後還是沒和木村一起走,而是一個人坐着電車回到了太宰家所在的別墅區。電車只能通到和別墅區臨近的街上,剩下的路程都只能渚靠走下來的。
太宰的別墅又是在別墅區靠裏的位置,這麽一走,就得十多分鐘。
峯岸渚自己倒是已經習慣了,他雖然沒走過這麽久的路,可平時打工什麽的,所需要耗費的體力可不比這個多多了。所以這對他而言,其實也算不上什麽。
十幾分鐘而已,溜個彎的時間就到了。
太宰家裏的前後兩個大門——院子的大鐵門和屋子的大門,都是密碼鎖,早在第一天住進來的時候,峯岸渚就已經從太宰那裏知道準确的密碼了。
連着輸入兩次密碼,渚推開門,走了進去。屋裏出奇的安靜,他沒有聽見太宰說話的聲音,也沒聽見太宰平常在這個時候愛打開的電視聲。
峯岸渚心裏沒由來地湧上來一陣心虛。
他悄聲地把鞋換好,慢慢走到了客廳,裏面連燈都沒打開,更不用說有人在看電視了。抱着太宰可能是今晚睡得早的念頭,峯岸渚轉過身來,然後就被站在自己身後的太宰,結結實實地給吓了一跳。
太宰的身高比他高了半個頭,屋裏面留的燈亮得又不是很明顯,所以渚一轉過身來,看到的就是一半在黑暗裏,一半在明面下的太宰。在黑暗裏的,還是太宰的上半身。
“呦……晚上好啊。”峯岸渚平複了一下快要被吓得跳出來的心髒。
“你回來得挺早啊。”太宰往前走了幾步,總算是讓自己的臉,出現在了峯岸渚所能看到的視野當中。
他今天的打扮好像又和平時的不太一樣,額前有些過長的劉海被撩起,用兩個明黃色的小卡子固定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把他那雙好看的鳶色眸子遮掩在後面。
太宰上下打量了一眼,又表情嫌棄地遠離了一些,“吃完了?一身的烤肉味。”
“啊?”峯岸渚從突如其來的美貌沖擊中微微回神,他立刻低頭聞了聞,“好像是有點味道啊……抱歉,我自己在烤肉店裏待久了,都有些忽略這個味道了。”
“現在知道了,那就快點去換身衣服,順便把你這一身的味道洗幹淨了。”太宰說完之後繼續往前走,再往前就是客廳的範圍了。
峯岸渚看見了,下意識地就問了一句,“是要去看電視嗎?今天晚飯後的果汁還沒喝吧,我去給榨了。”
“不了,我只是下來接杯水喝,還有工作沒完成。”太宰回答完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用看世界奇觀的驚奇目光,看着峯岸渚,“你不對勁,怎麽突然這麽殷勤了?”
峯岸渚的确是有點不太對勁。
從他在烤肉店裏突然意識到,太宰大老遠地從港口Mafia本部跑到他學校門口,是為了接他的時候,就有點了。
當時他只覺得太宰一點都不順路地跑過來,就是為了和他說點奇怪的話,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現在想來,也是他誤解人家了。
峯岸渚這個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類型,別人對他的一點好他都記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有人在他放學後等着來接他的這種事情,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體驗過了。
“說吧。”太宰還在看着峯岸渚,“你到底有什麽事?”
“其實也沒什麽,今天你到我們學校……”渚頓了一下,然後擡頭回視,“是想把我一起接回來的意思嗎?”
他的手心裏不知道怎麽,突然冒出了大量的汗。
這個答案應該是很重要的。
渚在心裏想,不然他也不會又期待地想從太宰的嘴裏聽到肯定的回複,又想讓自己認識到其實一切只是他多心了。
他曾經也擁有過,會在校門口等着他放學的人,只是後來沒有了。等到他早就已經把自己孑然一身的事情當作習慣了,又有人為了他等在校門口了。
峯岸渚想讓這件事是真的,又不想讓它是真的。
“啊,你說這事啊……”
峯岸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宰說話的唇上。
太宰的唇形很好看,他突然跑題地想了一下。
“我還以為是什麽重要的,只不過是看你這幾天來回上下學太麻煩了,所以就過去等你了。”太宰端着杯子走到了飲水機邊上,他的身影又消失在黑暗裏了,只留下他的說話聲和飲水機咕咚的流水聲還清晰。
“你要是因為這個愧疚就不必了,我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之後也不可能再有正合适的時間去接你。”
“啊……好的。”太宰的答案在峯岸渚的意料之中。
不是專門為他,只是湊巧有時間而已。
可明明一切都是在他想象之中的,他卻十分突兀地,依舊産生了一種悵然若失的失落感。
峯岸渚并不是對太宰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只是發現自己的某種期待落空了之後,順理成章的一種感受罷了。
“不過——”太宰的話鋒一轉,“你要是真的賠償我點什麽,也不是不行。”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接好了水,神不知鬼不覺地又站回了峯岸渚的跟前,“剛才不是特別地想為我榨果汁嗎?今天的果汁雖然我不需要了,但我需要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
“?”
還沒來得及轉換自己思想的峯岸渚,就聽到了太宰這麽和他說道。
“我要現磨的咖啡,泡好了以後送到書房裏來。”太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要是敢陰奉陽違地拿速溶咖啡敷衍我,或者索性連泡咖啡這件小事也要罷工的話——”
“就扣你一個月的工資。”
“???”
還以為這人有什麽長進了,沒想到還是同一副德行!
氣死他了!
那一瞬間,什麽愧疚,什麽感謝,什麽悵然若失,全都沒了。
*
最終峯岸渚為了錢還是屈服了。
太宰治身體力行地向他證明了,有的時候金錢的力量不是萬能的,但扣工資是。
今天是渚難得清閑的一個工作日,因為上課的老師臨時有事,把課往後順延了一周了。
其實按道理來講,他平時在周六周日也沒有課的,可周末的清閑時光和這種突然出現在工作日的清閑,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就好像是從哪裏偷來的一樣。
峯岸渚連起床去晨跑的時候,都覺得呼吸到的空氣,要比其他時候清新了許多。
回來的時候,他順道買了一袋的吐司面包。
因為太宰只吃西式早餐的習慣,峯岸渚也只能舍棄他喜歡的日式早餐,跟着自己的雇主一起吃三明治,喝牛奶,喝咖啡。
峯岸渚轉悠着塑料袋,一路哼着歌回到了別墅。剛一走近,他就看到有個陌生的面孔正在門前徘徊着。
那人先是拍了拍院子的鐵門,嘟囔了幾句話,随後就要擡起腿,想把上了鎖的門給直接踹開。
……不是,這年頭的小偷都這麽猖狂了嗎?
峯岸渚一驚,離着幾米遠的地方就大喊了一聲,“喂,你幹什麽呢!”他緊趕慢趕地跑了兩步,在那人要踹門的前一秒,出手攔了下來。
那好像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明明就是背對着渚的,卻仿佛能直接看到渚的動作一樣。他稍一撇身,就躲過了峯岸渚的攻擊,身體轉動的瞬間,就帶着落在肩膀上的褚色發尾,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
那是個二十多歲年紀的年輕男人,個頭有些矮,長相是那種十分鋒利的漂亮。男人的眉頭蹙緊,沉聲說道——
“你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