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比我的心有不安，蕭麟顯然要淡定的多，盡管他的眼睛比燈籠還亮，但卻依舊能厚着臉皮耐着性子散發他身上的甜膩氣息來惡心我。
“姐姐，看來今天不是什麽黃道吉日呢~”
有你在，哪天山主我都覺得不吉利。
輕哼了一聲，我冷着臉，不想搭理他。這小子看上上去一副柔弱無害的甜膩樣，但內裏顯然是個妖的，這會兒指不定在心裏算計着什麽呢。
上次那個什麽冰蠶絲的，若不是被他那副模樣麻痹了神經，我自問不會那麽容易着了他的道。屁股上的疼讓我記憶猶新，再一想因為他出現而引發的一系列讓我頭疼腦熱的事件，我這心頭就忍不住竄過仇恨的小火苗。
真是十分想幹點什麽啊，如此如此那般那般。然而此時後山情況不明，我縱是恨的牙癢癢也要耐住了性子。
後山是寒山境的禁地，內裏更有寒山境世代守護的石室。上次這個蕭麟來的時候，後山便多了幾波探聽的人，這一回又這麽恰好的起了火，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默默思量着，如果真是這個六皇子惹的事我應當怎麽做，不過想來，若真的和他有關，不用我，二師兄就能讓他喝一壺了。
嘆了口氣，心中忽然覺得這日子過的真是憋悶極了，仿佛從開春開始，我就一直過的坎坎坷坷的，莫非我流年不利？要不要找二師兄給我算一卦？寒山境裏就屬二師兄最有文化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只是不知道我真讓他給我算的話，他會不會直接拿锉刀給我磨成渣渣……
我這邊半走着神兒，蕭麟那裏卻似乎是不滿意我這番冷待一般的哼唧了兩聲，見我還是不搭理他，那爛泥一般的軟骨頭忽地自椅子上滑了下來。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蕭麟一邊打着哈欠一邊道：“姐姐，你今日拜堂，我那南表哥知不知道？”
“他好像很喜歡你呢，姐姐~”
甜膩的聲音打着旋兒傳進我的腦子，我神色微僵，扭頭，卻見他臉上竟不是一直挂着的那種虛假的甜笑，而是一種帶着惡質，說不清含義的笑，似是敵意，又似是嘲諷，總歸不是個給人好感的表情。
我蹙了下眉，我和他統共見過兩次面，他這份嫌惡若是沖着我來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莫不成，他是和南柯有過過節？
想想南柯的老子在的時候他那份不可一世的嚣張勁兒，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我細看了一下卻又覺得蕭麟眼中的那份厭恨不像是那種有過節的仇恨之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感覺蕭麟那份惡質更像是一種嫉妒。
可是嫉妒什麽呢？他是皇子，南柯不過是個拔毛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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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為什麽不理麟兒呀~”
嘟着嘴，蕭麟忽然向我撲了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立即向後撤了一大步，蕭麟撲了個空，随即一臉受傷的望着我，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樣，真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我有些僵硬的扯了個笑臉，實在不能怪我反應過度，實在是你上次給我留下的印象太過喪心病狂了。
蕭麟似假還真的抹了抹眼角，眼看着是又要撲過來的架勢。我這渾身的汗毛登時都要離了體，正想着要不要先把這膈應人的玩意兒揍暈了，門外卻忽然進來了一個弟子。
對我行了禮，那弟子近前在我耳邊低語了兩句，我心中一跳，勉力壓下那份震驚，沉了口氣，轉頭對正一臉好奇的望着我的蕭麟道：“六殿下，剛剛我和師兄已經在祖師爺的畫像前燃過了香，也磕過了頭，這禮也算是成了。今日寒山境風火不順，不敢久留殿下，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還是請殿下盡快下山吧。”
“姐姐這是趕我走嗎？麟兒這麽千辛萬苦的來看你一眼，你卻想着趕人家走……”撇撇嘴，蕭麟那帶着哭音的嗓子又吊了起來。
我咽咽口水，感覺這一身雞皮疙瘩又要換新茬了。對蕭麟這種黏膩扒拉的人，我一向是要麽躲遠要麽揍扁，我不能揍，便只能躲。扭頭對一旁捂嘴偷笑的小師叔眨眨眼，我示意他來救救場。
見狀，小師叔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住，同我抖着胡子，表示他也沒那本事接這燙手的山芋。
我不由嘆了口氣，動了動身體，對仍在做戲做的歡快的蕭麟道：“六殿下，今日寒山境實在不方便在接客，還請見諒。恕在下有事不能遠送，我那小師叔是個風趣的人，相信殿下一路下山必不會無聊。”
話音落下，我仗着比小師叔的功夫好，搶先一步掠出了大門。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啊，小師叔，這粘手的玩意兒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在心裏默默給小師叔哀悼了一下，我飛速的朝後山而去。剛剛那個弟子是齊玉派來回話的，後山确實是有人刻意放的火，只不過目前看來卻是和蕭麟沒什麽關系。
到了地方，撲鼻而來的煙氣立即讓我皺起了眉頭。齊玉背對着我一身烏漆墨黑的站在不遠處，正在指揮着一幹山衆收拾殘局。我看了看，心中略略松了口氣，這場火顯然只是為了吸引注意而放的，要緊的東西并沒有傷到，亦是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阿玉。”我喚了一聲，有些奇怪為什麽這裏不見二師兄和三師伯的身影。
聽見我的呼聲，齊玉的動作一頓，扭過頭愣愣的看了一眼，随即朝我飛撲了過來，我沒想到他竟會是這麽個動作，腦中尚留有那個六皇子的陰影，不由下意識的閃了開去。
“小師叔……”沒能成功抱到大腿的齊玉一個踉跄，哀怨的望向我。
我咳了咳，淡道：“你剛派人來說江川回來了，可是真的？”
聞言，齊玉哀怨的臉登時陰郁了下來。“是真的，火，也是他放的，還有人跟他一起來，想要進石室……”
我神色一凝：“那他……”
“二師伯和我師父去追了……”
齊玉抿着唇，整個人像是被黑氣給包了起來一般，我還從未見他的氣壓如此低沉過。嘆了口氣，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才好。畢竟那個離山而出的人，是他曾經的師父，是他曾經最親近的人。
我知道齊玉一直是念着他的，雖然改口叫了三師伯做師父，但卻依舊稱我和二師兄做師叔伯，為這事兒三師伯沒少“教育”他，但他卻總是說叫順了改不了口。
當年曾經是我三師兄的江川是在我偷偷下山之後離開的，那時候齊玉才十一歲，還是個會跟在我後頭撒嬌的少年，我回山後，他卻已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殿主了。
那些年，我為東方錦城神傷，從未細問過這件事，之後雖然想起來問了一嘴，無論是三師伯還是齊玉卻都對此不願多說，我便也沒在多問。
齊玉一臉陰沉的望着眼前這一片焦黑，眸子裏翻滾着哀傷，還有抑制不住的憤怒。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嘴裏卻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安慰人我一向做不好。南柯從來不用我安慰，他鬧心了委屈了，只要把我氣一頓，他就立刻心花開放了，然後換我鬧心委屈，他來哄我。如今想想，或許這世上再沒有比我們相處更詭異的了。
心中忽然一陣揪痛，南柯如今也是離開了，他會不會也有回來的一天。搖頭将腦袋裏的可怕想法晃掉，離山後歸山，形式上似乎挺容易，但後果卻不是可以承擔的。
我想齊玉除了那一份哀傷和憤懑，還有止不住的擔心吧。若只是歸山，或許二師兄會念在昔日的同門之義上手下留一點點情，但明顯他今次回來的目的并不單純，甚至還帶着別人。後山石室乃是寒山境存在的根本，他此番作為，可以稱的上叛山了，二師兄是斷斷不會手下留情的。
二師兄的功夫比我只高不低，即便江川帶來的都是以一當百的人物，對二師兄來說也不是問題，更何況還有三師伯跟着。
然而，我和齊玉等了許久，待到後山的殘局俱都收拾好了，小師叔也圓滿的把那個六皇子送走了，前去追人的二師兄和三師伯還是沒有消息。
我心神不寧的在大廳裏坐着，小師叔連同齊玉也一并等在這裏，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我再等不下去，拉起齊玉剛要起身，便見三師伯一身狼狽的背着昏迷不醒的二師兄走了進來。
“這是怎麽回事兒！”
小師叔一個縱步奔了過去，伸手接下了二師兄，探手號脈後臉色倏然而變：“梵毒？！”
三師伯臉色灰白的搖搖頭又點點頭，片刻之後才啞着嗓子道：“山兒是為了救我才着了那個孽障的道……竟是梵毒麽……孽障！孽障啊！”
齊玉晃了晃身體，臉色亦是一片慘白，“師，師叔祖，那二師伯……”
“別說了，先幫我把小江山擡到藥廬去，他中毒後又運了功，我也只能試試看了……”
我腦子裏嗡嗡的響着，我不知道那個梵毒是個什麽毒，但看着他們的神态我也猜得出二師兄的狀況不好。
在我心中，二師兄一直是神一樣的存在，是他撐着我渡過了師父走後的日子，他幾乎無所不能，我從未想過他會有倒下的那一天。
心中似乎有什麽在崩塌，我眼前，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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