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柯是個狠的,我從前就知道,但能和一個實力比自己強勁了不知多少倍的人也能打到這個程度,不得不說,他真是狠的讓人贊嘆。
連喊了兩聲“別打了”“停停”都沒人理我,南柯紅着眼睛,二師兄冷着臉,眼看着兩人越打越兇越不要命,我不由嘆了口氣,真是把我這山主的面子往土裏菜啊。
左右瞅瞅,我幾步挪到那塊刻着“風月亭”的大石前,氣沉丹田,化掌為爪,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将它狠狠抱起,在狠狠的丢了出去。哐當一聲,效果很是立竿見影。
掃了眼驟然分開的兩人,我提氣吼道:“南柯,你給我滾過來!”
南柯聞言猛的回頭,眼中尤帶着戾氣,抿着唇,表情兇惡的狠,而因為憤怒而微紅的眼角,卻又讓人覺得他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心中一頓,聲音不由軟化了許多。
“過來。”
南柯的神色動容了下,終于還是乖乖的走到了我跟前,開口卻是毫不相幹的數落我道:“不是讓你好好在床上趴着麽。”
我噎了一下,這話題是不是轉的太快了。上下掃了眼他身上的幾處,确定他沒什麽大礙才略略松了半口氣,二師兄揍人向來都是喜歡效果持久的,眼下雖然看着還好,但指不定南柯之後得遭幾天罪。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誰你都敢惹,這下知道厲害了吧!南柯顯然看出了我的意思,頗不屑的撇撇嘴,看着二師兄的眼中依舊兇光滿滿。
不想在看他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勁兒,我将他拉到我身後,朝二師兄咧嘴一笑。“師兄,別和這完蛋玩意兒置氣,他哪裏惹了你,你把他交給我就是了麽,我一直想揍他一頓來着。”
我這話說的狗腿成分略多,本意是想緩和下二師兄周遭那打這兒旋兒的狂風暴雪,奈何他卻半點帳也不買。
“寒棺,四十九日。”
我心裏一咯噔,想要開口求情,卻見二師兄一雙眼猶如冰淩一般,我敢說,他就敢戳死我。咽咽口水,我讪笑了一聲閉了嘴,順便狠狠拽住了又想作亂的南柯。
二師兄望了我一會兒,又将視線轉到南柯身上,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随即轉身離開。然而沒走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回頭道:“江河,還有兩天。”
這話說得平靜無波,冷冷淡淡的,我聽了卻背後豎起一片汗毛。目送着二師兄遠去,我輕舒了口氣,回頭瞪了眼南柯,剛想要開口問問他這是作的那份兒死,他卻搶先一步開了口,但說的卻不是我想聽的話。
“什麽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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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問的是四十九天!”
沒好氣的哼了哼,我拽着他就往回走,心火上燎,我一時也忘了屁股上的傷,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想要削扁了南柯的怨氣。
讓你惹事兒!讓你惹事兒!什麽人都惹!就不會委婉點,聰明點!在寒棺裏呆四十九天,出來那還有人樣了麽!
任我一路拖着他猛進,南柯竟也沒放抗。嘭的一下子踹開房門,我用力将他甩了出去,力道大了些,南柯踉跄了兩步才站穩了腳,而後居然十分無恥的朝我抿嘴微笑扮可愛,看的我一陣搓火。個完蛋玩意兒,你以為你還十三四嘛!犯了錯裝個可愛撒個嬌就能蒙混過關!
我一臉苦大仇深的瞪着他:“說,怎麽回事兒!”
裝可愛無效,南柯立即識趣兒的坦白道:“東塘只是來看看我的,那石頭臉卻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對他下死手,我就攔着了。”
“東塘就是那個總給你傳信兒的?”
“嗯。”南柯點點頭,神色中忽然帶了幾絲茫然。“上次他說他要追随父親而去,我以為他已經……沒想到他還好好的……”
心頭一跳,感情四年前他突然消失是去尋死了?我有些咋舌,南懷遠那個糙樣子還真是深得人心。不過眼下這人沒死又是為什麽?
南柯顯然也是有些奇怪的,不過比起奇怪,我看的出他眼中更有一份欣喜在。想來那個東塘和他的關系應該還不錯吧。
不知怎地,我這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有種辛辛苦苦養大了人家的兒子,結果孩子卻還是對那個從沒養過他的親爹更親的心酸。将心頭古怪的情緒壓下,我上下瞅了瞅他這一身狼狽,板着臉道:“一會兒去讓你師叔祖給你看看,這傷裏都帶着暗勁兒,不好好收拾一下,有你受的。”
南柯的臉色刷的一下黑了下來,然而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卻又對我笑開了眼,“大王,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我翻了個白眼,這不廢話麽,誰家孩子養這麽大讓人揍成這德行都得心疼吧。不心疼你,我還得心疼我這麽多年喂進去的糧食呢。繃住了臉,我故作惱怒的指了指門口,吼道:“心疼個屁,還不滾去找你師叔祖!一天天的,真是半點心都不能給我省!”
南柯聞言果然笑開了臉,嘴裏叨咕了一句“這還不是心疼”便傻樂着滾了出去。我略松了口氣,整個人立時少了一半的力氣,瞅了瞅尚有些距離的床鋪,我默默把眼淚咽回了肚子裏。剛才在火頭上沒覺得,如今緩了口氣,這屁股便開始疼的我恨不得沒長它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便是我吧。
挪蹭了半天,終于趴到床上的時候,我已然沒力氣在幹點別的了,全身上下像是從水裏拎出來的一樣。我從不知道屁股可以這麽疼,不都說屁股皮糙肉厚的最禁得起收拾的麽,怎麽我這兒就不一樣呢!總不是我這二十幾年将它保養的太好,以至于它如今已成了這全身上下最嬌貴的地方了吧。
無聲了哼了哼,我瞅瞅床頭擺着的藥膏,決定還是先歇歇的好,不然上藥上到一半疼暈過去我可就丢大人了。只是我沒想到我這一休息便休息了大半日,在睜開眼時,天都暗了。
動了動身體,我剛要撐着爬起來,便聽了南柯的聲音悶悶的響起。
“剛換好了藥,你別動。”
我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一身清爽,屁股也沒那麽撕心裂肺的疼了,然而不過片刻卻又黑了臉,換藥至于把這一身衣服都換了麽!
磨了磨牙,我正欲開口,卻見南柯掌了燈走了過來,臉色陰沉沉的,也不知是怎麽了。
“你……餓不餓?”
低沉的,有些別扭的聲音讓我聽的一愣,他剛才說啥?問我餓不餓?這真是出了奇了。如此溫情正常的話我好像還是頭一次聽他和我說。
我眨眨眼,想問他是不是又闖了什麽禍,但看了眼他的臉色我覺得我要是這麽問了,那後果估計會很嚴重。
搖了搖頭,我示意我比較想起來,我都趴一天了,手腳麻了不說,胸都要躺平了。
南柯猶豫了一下,随即一言不發的走過來将我扶了起來,聽話的讓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直挺挺的跪了一會兒,我忽然發現這個姿勢不大好,剛想要磨蹭着下床,不想南柯卻長胳膊一伸将我扛了起來,力道輕柔,位置剛好讓我大半身子都伏在了他的肩膀上,亦是好好的避開了我那悲催的屁股。
我趴在他身上有些反應不能,南柯卻甚是自然的扛着我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又打開窗子讓我看了會兒風景,最終到桌子邊坐了下去。我蹬了蹬腿,悲催的發現南柯即便這會兒是坐着的,我這自認不短的腿兒居然也沒能夠到地上。有些怨念的瞪了南柯的腦瓜頂一眼,這小王八蛋,明明和我吃的差不多,長的卻是快是我的兩倍了。
“咳,你午飯沒吃,別餓死了。”将我放下,南柯難得的臉上有些局促的別開了眼。
我瞅瞅他,又瞅瞅桌上倒扣好的飯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是你做的?”
話音落下,南柯的耳朵可疑的紅了起來。我瞪圓了眼珠子,二話不說開始往後退,然而才挪了一步便被南柯拽住了胳膊,再看他,什麽局促什麽害羞都瞬間成了屁影。
立着眉,瞪着眼,南柯的聲音霎時拽粗了好幾倍。
“幹嘛,嫌棄小爺做的飯?”
“不是嫌棄。”我淡定的搖了搖頭,認真道:“我就是覺得那不能吃。”
我說的話是有真憑實據的。想當年,我為了不在發瘋的時候傷到南柯從半山崖的洞口一躍而下,力竭後被小師叔撿回去,足足在床上躺了月餘。南柯良心不安,終日喪着一張臉守着我,我無奈的逗他說,若是良心不安,就去給我做頓飯吃吧,我整日的吃藥膳甚是想死。現在想來,我真是後悔的想撞牆,吃了南柯那一頓喪心病狂的飯,本來已經可以下地的我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往事不堪回首,我至今仍記得自己咬牙吞下那堆糊一樣的東西時的悲壯心情。舊事重演,如今他已不是那個需要我處處照顧安撫的毛頭小子了,心靈受傷什麽的,我覺得他已經可以承受了。
南柯毫不意外的炸了毛,不,應該說是暴跳如雷。“小爺做的怎麽就不能吃了!”
啪啪啪,掀開扣着的幾個碗,南柯喘着粗氣,活想把我當菜給吃了的模樣。我抽了下嘴角,視線在那堆尚且看得出模樣的飯菜上掠過,很不厚道的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想在床上多躺半個月。”
南柯的表情一僵,氣焰立即消了不少,然而那爪子卻還是堅定不移的抓着我。
“這和當年不一樣,我自己先吃過了!”
我怔了一下,看看他,在看看那飯菜,覺得自己還是豁不出去這狠心。他吃了沒事兒不代表我吃了也就沒事兒啊,看他那糙樣也知道是個結實的,而且關鍵是,那個味道會是怎麽樣啊。遙想當年,咳,還是別遙想了,想都是遭罪。
“行,你要麽不吃,要麽就開始教我武功,你選一個吧。”南柯也佞了上,抓着我的爪子跟鐵箍一樣,眼睛裏火苗拔的老高,竟把他和二師兄拼命那會兒的狠勁兒都用出來了,我瞬間覺得頭疼的很。“我能選第三個麽?”
“可以,我這就出去說‘山主大人傷了屁股速去探望’,亦或者我幹脆宣揚一下山主大人被我‘做’的起不了床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