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典三兒,你的眼珠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一早上了,自打他看見我一臉憔悴的推開房門,然後身後還跟着個心滿意足的南柯後,整個人就處于一種鬼鬼祟祟,讓我十分想除之而後快的狀态中。
“大王,我錯了!”誇張的哭喊了一聲,典貓兒閃身躲到了南柯的身後,好似哪家受了欺負的小娘子找到了個行俠仗義的大俠一般又委屈又嚣張的望着我。
南柯伸手拍了了拍足有他兩個大的典貓兒,挑着眉朝我笑了笑,“都怪我,大王昨晚沒睡好,火氣大,叔叔別怕。”
“……”
什麽叫狼狽為奸,自尋死路?知道我火氣大還來撩撥,難道我長的面善就真的很善良麽?一揮袖子,方才還賤笑着的兩人立即沒了聲響。上前動作了一番,拍拍手,我也學着南柯方才那般挑眉笑了笑,“既然你們關系那麽好,那就多抱一會兒。”
南柯的眼珠子瞪的老大,火搓搓的模樣看我的甚是賞心悅目。瞧這少年小鳥兒般依偎肥壯大漢的畫面多麽的和諧好看,我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
轉身出了房門,我想了想,又順便把這一溜的門板都拆了下去。這條路上人來人往,甚是适合展示一下這兩人的“奸情”。
人啊,就是得有一技之長。武功好,那是真好。
小風兒一吹,我忍不住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昨晚那小王八蛋的話像是個馬車轱辘一般在我腦袋裏轉悠了一宿,攪的我混漿漿的一團亂。我原是打算将南柯在此安頓好便回寒山境請罪,順便求二師兄允我五年自由,好讓我能在寨子裏護着南柯直到他成人。現在看來,即便二師兄高擡貴手,南柯這小王八蛋也不會滿意。
少年人這種“要一直在一起”的話多半都是一時興起,待他長大了,或許他自己都不會記得曾經說過那樣感性的話。或許,南柯也是這樣,只是不得不說,他昨天的話讓我許久不曾有過波瀾的心底隐隐的動了一下。曾經,我滿心期待的等一個說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人,結果卻是此生再不能見。如今再聽個蠻橫的孩子說出來,雖沒有那份兒溫柔,卻也讓我很是晃神。
我想,如果我不是寒山境的山主,或許就這麽陪着南柯長大倒也不錯。畢竟一個人太寂寞,有個熊孩子陪着熱鬧,雖然雞飛狗跳倒也不會覺得過一天死一天。可惜的是沒有如果,我離不開寒山境,南柯卻不能一直留在寒山境。
嘆了口氣,還是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吧。現在不說,等到我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只怕他會反彈很大,屆時以他的性子,我真是可以想象到會是怎樣一番頭疼的場景。
陽光暖暖的灑在臉上,稍稍驅散了我心底的陰霾,我瞅了瞅方向,舉步朝張越的住處走了過去。沒幾步,便迎面碰見了一臉糾結的王不二,我瞅了一眼他手中換下來的傷布條淡道:“他的傷怎麽樣?”
“不礙事,沒傷到要害,就是失血過多,得補補。”王不二望着我,一臉的“我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啊我不能接受”。這種蠢呆呆又無辜又莫名又委屈十分的表情我一向最看不得,不由嘆了口氣柔聲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們下輩子做兄弟也是一樣的。”
話音落下,王不二的表情瞬間凝注了,毫無預兆的兩泡眼淚就奔湧了下來。“大王!”
Advertisement
我抖了一下,直覺的好像說錯了什麽。果然下一刻只聽王不二嚎了一聲“原來老六已經不在了”便咚咚咚的流着眼淚跑開了。
我扭頭望了眼幾乎是瞬間跑遠的王不二抽了抽嘴角,莫非張越和他說了蘆田還活着?但看他剛剛的表情明顯挺受打擊啊……
撓了撓頭,我嘆了口氣走到張越的門前,剛要敲門卻聽裏面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
“進來吧。”
手上的動作一頓,我随即一手推開了房門,登時一股子刺鼻的藥味兒撲面而來。張越正一身繃帶的坐在桌子邊,桌上還擺着兩盒還沒收起來的傷藥。見到是我,張越倒也不驚訝,只是朝我點頭笑了笑。
取下了假臉的張越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眉目生的很是英挺,嘴角習慣性的微抿,給人很嚴肅的感覺。我歪頭打量了一會兒,發現這人啊,真是不可貌相,但從他這張臉上還真看不出他有那麽多心眼。
張越似是被我這麽毫不掩飾的打量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紅暈。
尋了個椅子坐下,我開門見山道:“想必你已經想好了怎麽救你家少主,直接說給我聽聽吧。”
聞言,張越的眼中掠過一抹驚訝,但随即朝我感激一笑,道:“山主是個爽落的人。”
我點點頭,其實偶爾我也喜歡拐彎抹角一下,只是那得分對誰。對個心眼比我多出不知多少的人,我覺得還是單刀直入比較有魄力。
張越略坐直了下身體,用手指沾了些杯中的清水,一邊畫一邊道:
“這是石頭溝,再過兩日,趙将軍的隊伍便會路過這裏。利用這裏的石頭和地形做個陣法,在加入迷煙,必可事倍功半。”
“聽着是挺好,不過,你們少主上次設的陷阱是怎麽被人撞破的?”
若是事情真是能像他說的這般簡單,他還用得着跑來求我?
“這裏就是需要山主幫忙的地方了。”張越吸了口氣,抿唇道:“趙将軍的隊伍裏有兩個高手,一個方青,一個叫方藍,方青擅機關陣法,方藍武功高強,兩人焦不離孟。山主大人武功高強,只要在趙将軍的大軍進去之前引了這二人出來,此後的事情便都好辦了。”
方青,方藍?我的心頭一跳,這名字我怎麽覺得在哪裏聽到過呢?
“山主?”
張越有些擔心的叫了我一聲,我回神,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不由眯了眼。“這兩位我記得可是玄機谷的弟子啊。”
張越的面色一凝,好一會兒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淡道:“并非是在下對山主有所隐瞞,實是這乃是玄機谷的家醜。”頓了頓,張越又繼續道:“實不相瞞,玄機谷如今已是分崩離析。天機堂的堂主帶着大半的弟子叛出投靠了四皇子,谷主被困,少主被逼離開,若非如此,再下也不會貿然請求山主出手相助。”
我被他口中所述驚了一下,不由想問一句真的假的,我這才出寒山境幾天,居然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兒。然而,我仔細的看了看張越,如果不是他十分擅長演戲,那麽以他的表情來看,這事兒多半是真的。這麽一說,我倒也不奇怪為什麽那個小七兒才十一歲就出谷歷練了,敢情這是被自願啊。
只是,我有些不能理解,這玄機谷一半的人投靠了四皇子,那這剩下的是要和三皇子合作麽?當那個不得和皇室朝堂有來往的祖訓是笑話麽?
不禁有些曬然,功名利祿讓人眼花,師父早就說過,玄機谷早晚會入這濁世,如今看來師父真是掐算的準。
“你剛說還有兩天他們便會到了?”對張越的話,我并不怎麽相信,只是以防萬一我不得不許下這個承諾。我原還想着,若是張越說的是真的,那我到可以借此機會讓南柯“死一死”。擺脫了南柯和朝廷的牽連,日後我說服二師兄也好辦許多。只是兩天的時間太緊了,不知道小師叔能不能在這兩天到。
“山主,這是玄機谷秘制的青華膏,對外傷有奇效。”将一方精致的木盒推到我的面前,張越別開了視線,面色頗有些尴尬的意味。
我拿過來瞅了瞅,似笑非笑的望向張越。說起來我這一身的傷還是拜他那少主所賜呢。敲了敲盒子,我不甚在意的将之收進了袖袋,起身道:“你好好休養,明天我會讓人帶你去石頭溝。唔,你需要多少人?”
“……五人足矣。”
點點頭,我說了幾個人,見他沒有什麽意見,便轉身走了出去。才沒走幾步,便聽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只聽了一下便知道來人是南柯。猶豫了片刻,我身随心動的躍上了離我最近的高樹。
才剛剛得罪了這小王八蛋,這會兒撞見了豈不是要被他好一頓糾纏。倒不是我怕了他,只是能避一避他那讓我頭疼的鋒芒還是好的。
南柯的腳步匆匆,半點沒有發現我的模樣一頭沖進了張越的房間。我蹲在樹上等了一會兒,見南柯還沒有出來,不禁有些猶豫要不要下去偷聽一番。不過,我也只是這麽一想,萬一我下去了,卻碰見南柯剛好出來,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又等了片刻,南柯終于走了出來,步子到不似來時那般匆匆了。我瞧着略略有些心驚,雖然沒看見他的表情,但莫名的,我就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絕對算不上好。這可怎麽辦,倆下加起來,這小王八蛋不定要怎麽折騰我呢,哎哎,真是造孽。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去廟裏燒幾柱高香。
小心的躲着南柯走了一天,南柯尋不到我,便撒氣一般的沒少折騰寨子裏的人,時不時傳來的哀嚎聲聽的我心中分外愧疚。只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吃過晚飯,我覺磨着南柯的火應該撒的差不多了,這才現身回了房間,沒過片刻便聽得一聲門響,沒一會兒身邊便爬上來了一個人,二話不說像個猴子一樣纏到了我身上。
我愣了愣,想要伸手把他扒拉開,但一想這麽做的後果很可能是這晚上都別想睡覺了不由便收了回來。
罷了,左右也不是第一回了,說起來,最先還是我抱了他一回呢。
第二天一早,張越便帶着我給他的五個人便下了山,看他那只是略顯蹒跚的步子,我不由真相信他那個什麽膏有奇效了。
南柯被我按在身邊,個小王八蛋,就這麽兩斤肉還想可哪兒逛蕩,也不怕給老鷹啄了去。可惜我這一番苦心,看在南柯眼裏那就是個渣渣,那火搓搓的眼神兒,嘴夠大的話他都能一口吃了我。
“等小爺有一天功夫比你好的!”恨恨的吐了口氣,南柯罵罵咧咧的轉身不知道要去禍害誰了。我嘆了口氣,心說,要你武功比我好,那除非是天助啊。
一聲哀嚎驀地傳來,我的心頭一跳,腦袋上的青筋又浮了上來。扭頭,我正打算去和南柯好好“談談”,卻見典貓兒呼哧帶喘的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兒道:“大,大王,老大,回來了!”
“回來了!”我眼睛禁不住一亮,“可帶了什麽人回來?”
未待典貓兒開口,小師叔的腦袋便自門外探了進來。我心中一喜,剛想撲過去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卻在看見自他身後繞出的那道人影時凍住了表情。
“江河,和我回去,馬上。”
冰雪一般的聲音像兩把利劍,穿透了我的心窩,将我的四肢牢牢凍住。我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己顫抖着聲音道:
“二,二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