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伸手拍開“意圖不軌”繞着我畫圈的南柯,我真不知該作何感想才好。扛人這種事情也能上瘾?這是什麽奇葩的癖好!還是他覺得這麽做很能顯示他雄糾糾氣昂昂的男子漢氣概?
無論哪種,都很讓我頭疼……
第一,我還沒殘廢。
第二,他那小肩膀實在很硌人。
第二,我實在不想重回山寨時是個被人扛在肩膀上的形象!
“你這得蹦到什麽時候,小爺帶着你一會兒就到了!”
南柯撇着嘴,幹脆往我面前一站,一臉蠻橫不講理。我淡然的拎着他的領子将他丢到身後,“樣子不錯,有幾分匪氣。”
“哈哈哈哈哈,大王,難得你這侄兒有孝心,你若是怕累着他,那我來背你吧,到山頂還有段路呢!”
我望了眼一臉認真建議,嘴角卻憋不住偷笑的典貓兒,再看看果然黑了臉的南柯,不厚道的點了點頭。
典貓兒一愣,沒料到我竟然會順坡下,一時間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偌大的臉上五官都要苦到一起去了。
先前他來山下接我上山時也提過要背那麽一背,結果被南柯陰了一腳,差點爬不起來。典貓兒從對南柯從厭惡,到佩服,到恐懼不過是這爬了半山的功夫。我不禁想,若真把這麽個性情乖張手段狠辣的玩意兒放去當土匪,這默默無名的山寨估計很快就可以千秋萬代一統江湖了。
山風送爽,這裏離寒山境已經很近了,登上山頂,我甚至可以遙遙望見那處我熟悉的雪頂。
當年我初下寒山境也曾這樣站在這裏遙望,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早已沒了當初那般雀躍得意且自由的心情。
“大王!”
齊和和的呼喊拉回我的神魂,我扭頭,只覺得這心情啊,真是起伏跌宕的厲害。想我一個花開正茂的姑娘家,一群虬髯高壯的糙漢子居然這麽理所當然的喊我“大王”,就不覺得不合适麽!三四年不教訓就不長記性!
好在積威猶在,見我面色不善,一幹人等終于後知後覺的收了聲,只是望着我的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面前這一群,後面插個尾巴那真是形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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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抖了抖肩膀,想要發作,但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一群土匪,武功腦袋不怎麽樣,裝起可憐來卻是無人能敵的可恥,當年我是怎麽覺得這些人可愛進而自動自發的收了他們不說,還帶領他們幹了好幾票買賣,學他們喝酒,學他們吃肉,一口髒話說的那叫一個溜,若不是後來遇見了東方錦城,我估計我現在已經威名赫赫,寒山境都得讓我折騰成土匪窩了。
唉……人年少時的喜好真是無法讓人理解,即便那個人是自己。
離開這裏将近四年,除了這裏多出了一些我不認識的面孔,一幹事物卻都沒怎麽變化,包括我那個霸氣蕩漾的房間。
“想笑就笑吧。”
摸了摸依舊鮮亮的虎皮坐墊,我心中感慨萬千。四年的時間,青鸾殿裏的紅帳都已褪了色,這裏卻似乎還是我離去的模樣。
眼前人影一閃,南柯一屁股坐到我那威風的寶座上。“大王,你以前的眼光很是不錯麽!”
我挑了挑眉,想從他那一本不正經的臉上尋出他這句話的真假,但又一想這話無論真假其實都夠讓我鬧心的。全當沒聽見,我差了個人将南柯安排到就近的房間,不想他卻非要同我住在一處。我不答應,便撒嬌賣乖死不要臉,見我還是不點頭,便露出了他那惡劣的真面目。
“小爺就是要睡這裏!”
啧,多麽蠻橫,多麽不講理!估計他的腦袋裏就沒什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概念,當然,也很可能他是吃準了我不會怎麽樣他。
“好,你住吧。”
我點點頭,然後轉身去了隔壁的房間。甚好甚好,我原也沒打算住在那個挂滿了皮毛大斧什麽的房間,殺氣太大,不适合我。
南柯似是沒料到情況會是這樣,面色不虞的嘟囔了一句,跟在我身後走了兩步後,不知怎的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啪嚓一下把我關在了門外。
我搖搖頭,有時候少年的心思真是多變的讓人惆悵。我覺得既然答應了南懷遠要好好照顧南柯,那這日後的相處之道便要好生琢磨琢磨。想想師父當年對我的教導,那真是花樣百出,出本秘籍都綽綽有餘。師父當年相比也很頭疼,可卻始終對我愛護有加,直到最後都沒有怪過我。
心中猛的一痛,我不由沉下了眼角,去處一粒藥丸服下。人啊,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別人對自己的好。
收拾了一番,天光将暗的時候典貓兒便差人過來請我去吃飯,說是這幾年我不在,管飯的陳老都沒好好做飯的心思了。
這話聽的我感動。我這人向來嘴刁,這一路吃的可謂讓我生不如死。陳老是當年我在劫道的時候特意劫上來的,做的一手好菜,我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讓他留在了山寨。在這寨子半年,我足足胖了十餘斤,以至于東方錦城見我的第一眼便脫口而出了聲“胖妞”。那真是孽緣的開始,只是我那時候不知道,還以為是良緣的初遇,如今想想,人啊,看人可不能看表面。
東方錦城好看,但卻害我斷魂斷腸。如今南柯也生的漂亮,折騰我的功夫也很爐火純青,可見美人都是混蛋,人還是務實的好。
隐隐的香味飄來,似是我那最愛的醬香八寶,口中頓時津液橫生。果然,才走了幾步出去,那香味兒濃郁的我恨不得飄着過去。心念一動,我撤出袖中的白練,剛打算借力而發,卻被慌慌張張跑來的典貓兒叫了住。
“大王,不好了!”
“我好好的呢!”不滿的哼了一聲,視線落在典貓兒那張跑的油膩的大臉上。心中忽然一個咯噔,我立即想到了消失的小七兒和蘆田,莫不是有人打上山來了?小師叔還沒到,這可怎麽是好。轉頭看了眼一臉淡定的南柯,我定了下心神,皺眉道:“怎麽了?”
典貓兒喘了口氣,好不容易調勻了呼吸道:
“老,老六一身傷的回來了,跪在廳子裏,怎麽叫都不起來,說是求您見見他。好好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自己來見不就好了,非得跪着……”
“你說蘆田一身是傷的跪在地上?”我挑了挑眉,“小七兒呢?”
聞言典貓兒一愣,略想了下立回道:“沒見着,我都被老六那一身血吓到了,那還有功夫注意那崽子。”
點點頭,我心中大略有了幾許猜測。不由嘆了口氣,這也算是來者不善吶。遙遙聞了口那誘人的香氣,我最終嘆了口氣拐道去了花廳,卻留下了南柯。
“你去吃飯,挑好的給我留些。”這是個大任務。山寨裏這幫狼,雖然平時叫我“大王”“大王”的恭敬的很,一旦上了飯桌,那是爹媽祖宗都不認的主。陳老的脾氣古怪,要想他過了飯點給我開小竈,那是不可能的。
南柯冷了臉,顯然不高興我給他安排的這個活計。我有些頭疼,到現在我也沒琢磨出個能讓他安分聽話的手段,他要不配合,我難道要打暈了給他丢屋裏麽?
我正想着,卻見南柯扭頭往飯堂的方向去了。愣了一下,雖然他這般聽話讓我很是高興,但卻覺得那裏怪怪的。想了想,我叫過典貓兒,讓他跟着南柯去看看,但一轉念,我又将他叫了回來。
我實在沒有必要瞞南柯什麽,說到底這是他的事兒。雖然他看起來張揚跋扈沖動易怒,但就這一路來看,南柯卻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至少比我當年要好的多了。之所以不想讓他跟着,只是我下意識裏覺得還是不讓他去的好,但到底是為什麽,我卻也說不出來。如此,他要是想要半道跑來偷聽,便也随他吧。
随着步履匆忙的典貓兒到了花廳,尚未進去,便見了一個血糊淋漓的背影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看樣子傷的不輕,地上甚至都積了一小灘血了,直把他身邊的王不二急的跳腳。
“大王!”王不二眼尖,沖着我大喊了一聲。蘆田的身子聞聲抖了一下,但卻仍舊直挺挺的跪着,連頭都沒回。
我不作聲色,故意放慢了腳步,看的典貓兒和王不二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踱步走到蘆田面前,我吸了一口氣,微微俯身,道:“你是誰?”
話音一落,蘆田的身子猛的一抖,随即猛的朝我拜了下來,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典貓兒和王不二俱是一愣,不明所以的望着我。
“你是誰?”我又問了一句,音色也冷了幾分。
蘆田靜靜的趴伏在地上,好一會兒才道:“玄機谷張越,拜請山主救救我家少主……”
我神色一頓,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我要他自曝身份,他便把我的身份也抖露出來,這是求我呢,還是威脅我呢?
這個張越倒是個聰明人。他不是蘆田,我自然沒有幫他的必要,他如塵土之姿的求我,卻又擺出我的身份,便是要我不得不幫他。
我眯了眯眼,真是不讨人喜歡啊。若他只是知道我的身份,我倒也沒什麽可怕的,不過他若是知道了南柯的,那對我來說便是個麻煩。
“典貓兒你們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和這個張越談談。”
早在張越說出自己身份的時候,典貓兒和王不二便已經傻了眼,到現在都是一副雲山霧罩的模樣。“至于為什麽蘆田變成了張越,到時候你們自己問。”
“老二!”典貓兒拉住似乎想要沖到張越身前質問的王不二,沖我笑了笑,随即退了出去。相比方程的腦袋走直線,典貓兒可以說是多了好幾個彎兒,這點還是讓我有些欣慰的。
清了場,我尋了個椅子坐下,等着張越開口。師父說,少說少動,方能顯得自己高深莫測。我從前嗤之以鼻,現在卻覺得甚是有理。
張越直起了身子,那張血污的臉上再不是蘆田那憨直的表情。
“只要山主肯救救我家少主,日後玄機谷願全力相助山主三件事以為回報。”
我看了看他,沒有出聲。張越的面色不由又蒼白了幾分。
“貿然道出山主身份,實是在下無奈之舉,萬望山主見諒。山主放心,再下從未有将山主的身份公諸于人的想法。”
見我依舊沉默,張越頓了下,終于說出了我一直擔心的話。
“山主放心,再下也不會将南公子的身份說出去的。”
心底嘆了口氣,話到此處,我便知道張越所求的事,我怕是沒法推脫了。眉頭微挑,我學着二師兄那冷豔高貴深不可測的氣派開了口。
“三皇子,是怎麽回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