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啓夏唇角逸出一句很輕的哼笑。
他看着一動不動在羅漢榻上掩面的王斌, 心道除了自己之外，從來沒有人能把他欺負得這麽慘。那可是Yiruma大大，論壇上叱咤風雲, 也算見多識廣, 還有張厚如城牆的臉皮。
斜眸看了眼站在旁邊的姜瑤瑤，女孩子雖然剛才笑過，但現在馬上又鎮定自若, 宛若一切沒有發生。她聲音平靜：“也沒什麽, 不過是剛考完試，對一對題, 聊些家常罷了。”
王斌心想……那都是送命題和人命關天的家常。
啓夏見兩個人有意瞞着他，也不願多問。
“姜瑤瑤，”他的視線在屋子裏掃了一圈, 将滿腹疑窦先擱到一旁，向她提及另一件事, “放學後我接到律師通知了。再過十天，就要開庭了, 我要起訴我的繼母。我和律師那邊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倒是你這邊……雖然不知道你之前是怎麽一回事, 但如果不想在小明城繼續鬧醜聞, 也得做做打算了。”
王斌忽然腦袋從掩着的雙手下露出來, 詫異地問：“起訴？你和你媽怎麽了？關姜瑤瑤什麽事？”
“你沒有看論壇？”啓夏反問道。
“沒有, 最近在忙考試。”以及忙着思考如何讓姜瑤瑤承認自己騙人。
“那你最好看看。”啓夏道。
此時姜瑤瑤突然離開, 去了書房，現在只有自己跟王斌共處一室。他說：“我也不瞞你了, 論壇上講得挺清楚的。我家鬧遺産紛争，我繼母肚子裏有三胞胎，說這樣可以得到更大筆遺産。而姜瑤瑤為了幫我争取, 她說她有我五個孩子。”
王斌：？什麽？你在說什麽？
啓夏斂眸。他從來不曾跟王斌說過自己的家事，只是事到如今，全天下鬧得沸沸揚揚，他也不再瞞他。
影影綽綽的燈光中，王斌驚訝萬分讀着論壇上的句子，而姜瑤瑤在隔壁屋整理東西，啓夏忽然心生一種自己好像在拍戲的荒謬幻覺。
但他永遠不知道下個一劇本會是怎樣的。
下一秒，姜瑤瑤從書房裏出來，女孩子手裏拿了幾個小小的塑料袋。
她走到啓夏面前，眼角劃過一縷狡黠：“你，低下頭。”
啓夏：？
幾乎電光火石間，啓夏看到女生擡了手，緊接着頭皮一痛。等定了神，姜瑤瑤手中已經拿了兩三根頭發，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你幹什麽？”他蹙眉問道。
姜瑤瑤把頭發放到另一個小塑料袋裏，又用馬克筆做好了記號。她跟王斌說：“榮譽督警，你跟警察局關系好，幫個忙吧。把這5份頭發，分別與啓夏頭發做父子鑒定。”
啓夏：……真想不到劇本是這樣的。
他死都想不到自己18歲，處男一個，感情經歷無，卻要跟五個人的頭發做什麽父子鑒定，還是他和姜瑤瑤的孩子。
正覺得荒謬之際，餘光裏他發現王斌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原本的冷白皮變得漲紫，瞳孔地震，一雙桃花眼都要哭出來了。
他難以置信地捏着幾個塑料袋的頭發，抿着唇，死死盯着姜瑤瑤，然後把她拉到一邊。
啓夏聽不到他們說什麽。
王斌：“瑤……瑤……，你這些頭發，是不是方才我們讨論的那個你，生的孩子？”
啓夏聽不太清楚，卻見姜瑤瑤點了點頭。
“那個你，和這個他，生過五個孩子？”王斌伸出一根指頭指向啓夏，瑟瑟發抖地問。
“呆子，那倆人如何生孩子？”啓夏看到姜瑤瑤伸出一只手拍了一把兄弟的頭，嘴唇嗡動，“是那時候的我和那時候的他生的孩子。”
兩個人一直在打暗語，啓夏無奈自己不會讀唇術，伸出食指用力壓向自己脹痛的太陽穴。
至于那邊的王斌，他用拳頭捶着自己的腦袋，越想越脫力，最後幾乎都快給自己和姜瑤瑤跪下來。
他滿腦子都想着自己之前為考驗姜瑤瑤而讀過的古籍：
姜之瑤是古代知名才女。
她的原配是小明城知名的狀元郎姜夏。
姜之瑤和姜夏一共有五個孩子。
那麽姜夏是啓夏的前世？？？他們DNA一樣？？？
許久，啓夏見到王斌從唇縫裏死死地憋出幾個字，大聲說：“卧槽，你倆以前真TM牛逼。”
啓夏：？？？
姜之瑤第二天又翹課了。
考試讓她身心俱疲。以前，她只見到姜夏一次又一次的參加科舉，總是說這考試有什麽好辛苦的？直到輪到自己，她才發覺這考試的不好。
考試的時候，要在課桌前答一天的題目，不能喝水爬樹，不能寫小說切西瓜，只能全神貫注地應付那些腦回路清奇的出題人。
到了昨天晚上，又要應付啓夏和王斌，更是讓她仿佛患了頭風，只想把兩個狗男人都推出門去，愛怎樣就怎樣，管你娘的。
昨晚上王斌先是經歷了震驚、震驚加震驚、平靜下來後更為震驚；然後不顧啓夏的疑惑，表示從此拜姜瑤瑤為神袛。
可王斌對啓夏的态度又很随意，他踹了一腿啓夏，跟他說：“你怎麽這麽菜？你以前這個時候，怎麽也得掙個九千萬十千萬了……”
這話祖奶奶也曾講過的。
——在她第一次朝啓夏借錢，啓夏表示說沒有的時候。
王斌這麽一鬧，啓夏實在掩藏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可是姜之瑤狠狠瞪了兩眼王斌，硬是讓那小毛孩什麽也說不出來，将秘密死死地保存在心底。
姜之瑤當着王斌和啓夏的面，給王斌發私聊微信。
【除了幫他争取遺産，我這輩子不想和這個狗男人有什麽瓜葛。這些秘密，你知道就好，切不可說出口。】
當時她怕王斌不在意，還多寫了一句：
【你知道的，姜某曾經殺過人。我還是比較心狠手辣的。】
王斌這才被姜之瑤唬住，不再敢多說，而祖奶奶也不知道啓夏這狗男人到底在想什麽，只見到他茶色的眸子格外幽深，如冰山下的海洋一樣翻湧。
她想：難道他是醋了？
可她又覺得荒謬。在這一世，姜瑤瑤是個笑柄。之前王斌追她的時候，啓夏還幫忙做助攻。要他醋，簡直難于登天吧。
祖奶奶嘆了口氣，看了眼鐘表，現在到了上午第二節 課大課間。
她把化學書扣在桌子上，纖長的手指剝開一張面膜。
今天一早，王斌就給她寄來了一沓子面膜。
他補充發給她一條條【致我的偶像：小明城生活指南】。
【雖然太平盛世，但進家要鎖好防盜門。】
【白水煮菜固然健康，但垃圾食品偶爾吃吃，也很美味。】
【你現在在網絡很紅，要注意形象。】
【偶像可能不太懂這個年代的護膚方式，這是我進貢的SK2面膜。】
前面幾條，祖奶奶不太明白，比如垃圾有什麽好吃的？
但是後面的，她深以為然。當年她拜見聖上前，要用花瓣滾落的露珠洗臉；夫君考取狀元後，她用茗茶牛乳擦身，那會兒每每一出門，她都是小明城頂尖美的姜家主母，傲立群芳，說話自有着分量。
如果成為公衆人物，那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護膚養顏，在這個時代光彩照人呀。
不過，祖奶奶深覺化學太難，變美需要門檻。看到王斌寄來面膜，她忍不住去想學習那每一個化學成分的用意。這SK2跟硫和鉀有什麽關系，怎麽就能做到護膚了？
她突然想起狗男人的皮膚也很不錯。是非常健康的小麥色，光潔、有彈性，和前世一模一樣。在前世的時候，她無數次掐他的臉蛋，任憑高嶺之花生生被捏變了形——
姜之瑤會說：“長得那麽好看做什麽？”
姜夏會說：“不如夫人好看。”
姜之瑤将面膜在臉上輕輕拍打，忽然想到一個以前不曾想的問題：姜瑤瑤是怎麽和啓夏相處的？狗男人那麽聰明，如果自己前後表現相差巨大，他總能發現出什麽吧。
正想到此處，手機鈴聲響起，看到來電提示，是姜寧。
“寶貝兒，你錢夠不夠？”他突然頗有些慈父心腸，讓姜之瑤很詫異。
“夠倒是夠。”從兒子墓裏順了很多古董，每樣都能賣個好價錢。
“寶貝兒，你最近遇上什麽困難？”
“我能遇上什麽困難？”姜之瑤不太明白。
姜寧壓低了聲音：“我都不敢告訴你媽媽。你一個黃花大姑娘，怎麽能和別人說你有五個孩子呢？那小子是誰？啓夏？你們班的第一名？就是你一直以來喜歡的那個？”
姜之瑤緩緩道出一句“嗯？”
姜寧：“寶貝兒，雖然你追他很久了。但喜歡人家，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幫忙，不能心急。”
姜之瑤繼續緩緩道：“……我，追、他、很、久？”
姜寧的聲音多出幾分抱歉：“不好意思啊，因為你這事兒鬧得有點兒大，爸爸怕你被壞人騙，就看了你的日記。”
姜之瑤：“你把日記本寄給我看看。”
姜寧：……
他很詫異，女兒竟然不生氣。
然後，又有些懵：“你要日記本做什麽？”
姜之瑤：“……我看看，我以前是怎麽追那狗男人的。我全忘了。”
啓夏今天一上午不曾見到姜之瑤。昨天她和王斌的奇怪對話，讓他頗為心煩。
今天見不到，更讓他煩悶。
他出去在操場上打了幾個籃球，周圍女生哇哇亂叫。因為學神永遠都是莫得感情的學習機器，瞧見他打籃球比登天還難。
這女生一叫，他更煩了，踱步回到教室。
他忽然在教室門口看見校長闫非凡。
啓夏學習很好，經常作為學生代表在升旗儀式或者開學典禮發言，故而闫非凡對他有幾分好感或者說客氣。
“啓夏，你們班姜瑤瑤呢？”校長笑眯眯着問。
“不知道。”啓夏如此應道，随手拿起搭在脖頸上的毛巾擦擦汗珠。
不知道就是在家裏切西瓜。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會理都不理就走向後座了，如今他倒是多補問一句：“她又怎麽了？”
闫非凡：“讓她來，她涉嫌一出重大作弊事件。”
作弊？
啓夏收住腳，然而校長已經走開。
教室一片寂靜。
姜瑤瑤數學寫得和鬼畫符一樣，英語空蕩蕩，就這破水平，還需要作弊？
突然有人模仿姜瑤瑤的聲音說：“我沒有作弊。我姜家祖訓，不能騙、不能搶、不能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