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豆豆和芽芽的媽媽, 節日快樂！”他睇着她面帶淺笑，将手裏的花遞給她。
遲墨一怔，沒有接。這兩天，因投稿小樹公衆號的事, 她幹勁十足終是有些興奮了。由着這股子新鮮勁頭, 她腦子裏總是突突往外冒着靈感, 止不住的要構思新的故事，思維異常活躍竟然失眠。
連着兩晚躺在床上, 她睜着眼翻來覆去睡不着。大半夜的又悄咪咪爬起來, 遛到書房開電腦一番瞎折騰。昨晚亦然, 開文檔寫了許久, 方倦極入睡。而此刻時間尚早, 她還沒睡夠睡意猶存, 人有些不太精神。這讓她對着不速之客名單上的章聿安，面色微現恹然, 顯得尤為冷淡。
章聿安深眸瞧她兩眼，略一挑眉又笑了笑，下一秒, 他直接将花塞進她手中。繼而把另一只手拎着的小竹籃，也放在她手上。
“叫人剛摘的，給你和孩子嘗個鮮。”他說，擡腕看了下表：
“我要出門一趟去德國，車現在等着馬上就走。遇到了點麻煩，今晨臨時安排下來的日程。這一趟出差時間可能會有些長，順利的話大概也要一個多禮拜。”
他微微笑看着她，溫言道：“豆豆和芽芽還睡着吧，你幫我同他們說一聲。我本來答應今天要帶他們出去野餐, 放風筝。現在我食言了，暫時去不了，幫我給他們說聲對不起！告訴他們，等我回來了一定補上！”
遲墨沒什麽表情的看他，點了點頭。
章聿安又仔細看了她一眼，倏地更放柔了聲道：
“還沒睡好吧！抱歉，吵到你睡覺了！這會還早，你趕緊再去睡一會。”
稍事一停，他又看一看她，帶了些試探的語氣：
“要不要叫奶奶選個人過來”他瞅着她的臉色，口吻透着些小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你們在家的時候，也能有個人幫你，這樣你可以舒服一點。”
遲墨搖頭，終于開口不作解釋只道：“不用，謝謝你！”語聲淡淡，帶着客氣的距離。
“好”章聿安笑笑，看着她也不勉強很快的說道：
“那我走了，你快進屋吧，再睡會。”
遲墨點頭，沒有說話。
“一路順風！”，“早點回來！”，“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這些話不适合他跟她，不該由她來說。而今他們的關系，讓最平常的關心都顯得敏感而多餘！
章聿安轉身剛擡步又回頭：“你也吃！”他說，望一下她手上的小竹籃與她道：
“以後還有很多。自己農場裏的果樹，味道不錯還挺甜的。就是熟得要晚一點。等回頭近月底的時候都熟了，我叫人多送一些過來。”
遲墨看看他，沒有拒絕又點了下頭。
亦不是專程為她一個人花的心思，他是父親，對自己的孩子用心而已。時至今日，事已至此。他和孩子已經相認，她不會阻攔他疼愛孩子。那是屬于他同豆豆和芽芽的世界。
章聿安再看她一眼，那句：“你快進屋去休息一會。”沒來得及說，他手機響了。
于是他一面接電話，應着：“我來了！馬上就來。”
一面朝遲墨揮手，轉身匆匆而去。他個高，身高腿長的步子大，幾秒鐘的功夫，他已走遠快要行至路口。
遲墨低頭看向手中散發着淡淡清香的康乃馨，時隔多年，她收到了他的花——
一束康乃馨，因為母親節。
她知道今天是母親節。昨天脾性鬧騰的火鍋姑娘，就耐不住提前給了她祝福，弄得小樹又要給她發紅包。被她出言婉拒，堅持不收後才作罷。
遲墨看住康乃馨心中滋味莫名。這是他送她的第一束花，在他們離婚幾年後。
從前在一起的時候，她一直暗裏期盼着他能送花給她，送她玫瑰，哪怕只送一次也好。許是由于玫瑰太常見，太大衆化，所以有的人會覺得玫瑰俗氣。但她不這麽以為。在那時，她非常的盼望能收到他的玫瑰花。因為玫瑰代表愛情，玫瑰的花語是愛情的象征。
可他一次也沒送過。
确定戀愛關系，向她求婚，她的生日，情人節，再到後來的結婚紀念日，他都沒有過，沒有送花給她。說出來都叫人難以置信。
他會給她轉賬，給她很多很多的錢，叫她自己去買。偶爾，他也會送她貴重的珠寶，但他不送花。
而那些日子，他有時候會記得，有時候會忘記。事後，他若記起來，他會給她補上——
大把大把的人＆民＆幣。
但他會給宋苒送花，她知道。離婚前，宋苒來找她的那一次，與她說了很多，言語甜蜜的告訴她，他們相愛的那些細節。章聿安對其有多麽用心，都為其做過哪些事。
在宋苒的嘴裏，他是世間最稱職的愛人，有最溫柔小意的心腸。而不只是一個工作狂。一個只會給妻子打錢的工作狂。
所以，他并不是不懂女人心，不知浪漫的男人，只是人不對。就象他現在百忙之中，他也能擠出時間，時不時過來陪伴豆豆和芽芽。滿目欣然的帶着他的孩子們出去玩耍。
思及此，遲墨臉色愈是冷漠。好在，她已經不稀罕了！她慶幸自己終于再也不稀罕！現在她的院子裏就種了玫瑰，以後她想要的東西，她完全可以自己去獲得。
至于愛情？
誰說女人就一定需要愛情？
她沒有愛情，可她現在活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男人？
沒有男人的女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如今的她不需要男人。
心随念轉，遲墨面色一緩心靜下來，眸光轉向小竹籃裏猶帶露珠，果子晶瑩飽滿鮮嫩欲滴，瞅着很是喜人紅瑪瑙一般的紅櫻桃。心頭立時有了安排。
章聿安送來的櫻桃并不少。估摸着有個五六斤的樣子，把個小竹籃填得滿滿的，提着有些沉手。那這麽多櫻桃，豆豆和芽芽一時可吃不了。因為櫻桃雖好，但是熱性的吃多了上火，小孩子不能多吃。
遲墨心裏尋思着，拎着竹籃抱着花走進院子關上院門。橫豎她此時也沒了睡意，而豆豆和芽芽還睡着。她想先将櫻桃理一理，留一小部分鮮食，另外的分成幾份。分一些做櫻桃派，一些做櫻桃奶昔，其餘的再做兩小罐櫻桃醬。
※
時日如流水，一天天消逝。轉眼就到了五月下旬。這天夜裏遲墨收了衣服，打算給兩個小家夥洗澡。然後她發現了不對勁。
事實上，這一連好幾日，她都有留意到倆寶會玩着玩着，冷不丁突然就沉默下來，小臉怏怏情緒低落。而這緣于什麽，她心知肚明。孩子想爸爸了。
“豆豆，芽芽，媽媽的乖寶寶！”她蹲下＆身子，心疼的摸他們的小腦袋，語聲格外輕柔的說：
“走了，我們去洗澡澡咯！洗白白，洗香香，洗完了我們一起玩游戲好不好呀？”
她好溫柔的說着，試圖轉移倆寶貝的注意力：“還玩上次那個手影游戲怎麽樣？媽媽告訴你們呀”
她睜大眼睛，扮出驚奇的神氣：“這次可不但有小兔子，小鴿子，大灰狼和小山羊，還有好多新的喲！媽媽又學了好幾個呢！嗯…”
她拖長了音，笑眯眯的說：“等下媽媽要看看，媽媽的乖寶寶豆豆和芽芽猜不猜得到呢？”
“可是媽媽”芽芽扁着小嘴哼哼唧唧：“寶寶不想玩游戲！”
“為什麽呀？”遲墨只好明知故問，拿手揉揉她的小臉蛋。
“因為寶寶不開心呀！”芽芽伸出小胖手捂住心口，看着媽媽十分認真的說：
“媽媽，寶寶不開心！芽芽寶寶真的好不開心呢！”她揪着小眉毛，搖晃着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說。細糯糯的童音裏滿是孩氣的委屈。
遲墨見狀，又是心疼又有點忍俊不禁。
“唔…是這樣呀！媽媽的乖寶寶不開心呀！那快點告訴媽媽，媽媽的芽芽寶寶為什麽不開心呢？”
她愈發放輕了聲順着問道，心裏有些無奈。
“寶寶想爸爸了！”芽芽撲到她懷裏，嗚哇一聲就哭了：
“媽媽，寶寶想爸爸了！”她毛茸茸的小腦袋蹭着遲墨，嗚嗚咽咽的說：“芽芽寶寶真的好想好想爸爸呦！”
遲墨抱住她，拿手輕輕拍撫依在懷裏的小身子。然後看向一直低着頭，小臉悒悒悶不吭聲的豆豆，心驀地發酸。
“豆豆也想爸爸了是不是？”
她柔聲問，伸手将兒子也攬進懷裏，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兩個小寶貝。
豆豆不吱聲，倚在她懷裏絞着手指頭，小臉上神情有點別扭。
這時芽芽抽着鼻子鑽出來，小手抹着眼睛哭哭啼啼的說：
“媽媽系（視）頻，媽媽系（視）頻，爸爸在yi（日）本！”
遲墨心裏嘆氣，軟聲哄道：
“媽媽手機不能視頻！我們給爸爸打個電話好不好？”
現在除了電話號碼，她沒有章聿安其它的聯系方式。上次，因宋苒那條短信，她連他的微信都沒加。
其實這次出門章聿安在德國只呆了七八天，聽倆寶爺爺說本來是要回國的，結果又有另外一個海外項目，臨時出了點狀況需要他趕過去視察究竟，好由他拍板裁奪拿主意。遂改了日程，先去了韓國現在日本。
“好！”芽芽馬上點頭，拿小手直抹臉。
豆豆也擡起頭來，望着媽媽。
“那讓哥哥先說，我們擦了臉再來！”
遲墨放開倆寶，撥通電話，将手機直接遞到兒子手裏，旋即她起身牽着女兒走去洗手間。
這會芽芽也不哭了，眨着濕漉漉的眼睫毛，看了一眼哥哥後乖乖的跟着媽媽走。
一分鐘後，倆母女走出來。豆豆十分有哥哥的胸懷，看見妹妹就将手機遞給了她，自己支着耳朵湊頭在旁邊聽。芽芽對着手機，小臉綻放笑容。歡喜的跟只小黃莺一樣，開始唧唧喳喳的說。
遲墨看在眼裏，心思變得沉重。
如果再遲個幾年，章家才知道孩子。那豆豆和芽芽對章聿安，可能不會這麽快就産生如此深厚的依戀。
偏偏這麽早就知道了。
不到三歲的小娃娃，只要耐心哄，多些親近，凡事依着順着取得他們的信賴。那麽這之後，真是一塊糖都能把他們騙走！
何況，章聿安為他們用盡了心思。那樣繁忙的一個人，硬是擠出了時間，多次陪着豆豆和芽芽去玩好玩的，去吃好吃的。
都道以心換心，章聿安對他的孩子們做到了。他對他的兒女可謂心意赤誠，呵護備至。別的不說，現在章家別墅裏，都請了專人專門照顧他送給豆豆和芽芽的那些寵物，小貓小狗小兔小馬等等。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只為讨孩子的歡心，想要孩子高興。
而豆豆和芽芽，自小只有她一個人疼愛。忽然之間，有了愛他們的爺爺奶奶，有了一個仿似無所不能，對着他們總是一張笑臉的爸爸。這叫他們如何不心生依戀，如何不生孺慕之思。
甭論，她得承認，章聿安填補了她所不能代替的空白。他帶給孩子很多體驗，都是她暫時，甚或永遠也做不到，給不了的。
只是孩子還小，又不曾和群體相處過。他們知道她是媽媽，知道章聿安是爸爸。但他們并不清楚，按正常家庭而言，爸爸和媽媽應該是一家人，應該同他們一起住在同一所房子裏。
他們還沒有這樣的概念。
但以後，當他們漸漸長大，他們會困惑甚至會因此感到傷心，不明白為什麽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同時一起陪着，而他們不能。為什麽他們的爸爸和媽媽要分開，住在不同的房子裏。
還有宋苒。他們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弄不明白宋苒和他們爸爸的關系。而也許在不久的将來，宋苒還會給他們的父親生下孩子。
雖然那日聽宋苒的口氣，她和章聿安之所以還沒有孩子，大抵是有些生育方面的問題。但生孩子這件事又怎預料得準！許現在不能生，過不些時，又突的懷上了。一如遲墨她自己。
屆時，章聿安另外有了孩子，即使爺爺奶奶，連同章聿安對豆豆和芽芽的愛皆不會改變分毫，卻到底是不同了。他們還要去愛宋苒的孩子。而這對她的豆豆和芽芽必然會造成一些情感上的傷害。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總難免有顧此失彼的時候。
遲墨颦眉，愈想愈是心傷。這些完全超出了她原本的想法。她原以為，這輩子和章家都不再有交集。
“媽媽，媽媽！”芽芽突的跑過來，打斷了遲墨的思緒。
她将手機遞給媽媽，小臉興奮：“爸爸，爸爸說系（視）頻！”
遲墨克制心緒，放緩了臉色彎起唇角，給了女兒一個和柔的笑容，接過手機。
“喂”她淡道。
“小墨”溫柔低沉的聲音自聽筒裏傳來：“加了微信好不好？”
微是一頓，他又連忙道，帶着解釋的意味：“我不打擾你！只是加了微信和孩子們視頻會方便一些。”
遲墨看着不谙世事，又明顯一臉孩童希冀之色，巴巴兒直望住自己的兩雙黑眼睛心中一疼。
“好！”她終于說道，忍住鼻尖的酸澀對他報上自己的微信號。
“記下了，我這就來加。”他說。
遲墨淡淡應了聲“嗯。”随後挂斷了手機。
繼而她蹲身，對着兩張面露欣悅的小臉笑微微道：
“只可以講五分鐘喲！”
手機傷眼，對寶寶危害更大。對這，她不能由着他們來。多幼嫩的眼睛，她得幫他們護着。
“十分鐘！”芽芽伸出手指頭比劃，和媽媽講價：“奶奶都可以十分鐘！”她舉例子，有理有據的說。
“六分鐘！不能再多了！”遲墨正一下臉色，表示她很認真。
“八分鐘！”芽芽嘻嘻笑，歪頭瞅媽媽。
孩兒臉，六月的天。小姑娘現在得償所願，心情雨過天晴好得很！
遲墨瞧瞧她，再看看等在一旁，眼睛睜得大大的兒子。她心下莞爾，面上卻故作為難，想了片刻，方作狀嘆一口氣：
“好了好了，芽芽寶寶是個小機靈鬼兒，媽媽說不過你，媽媽認輸啦！就再給你們加一分鐘，七分鐘！”
“那好吧，七分鐘就七分鐘！”得到誇贊，小姑娘心情更美了，很寬容道。
頓了頓，她小嘴開合乖巧的說：“奶奶說爸爸很忙，所以不能說太久。”
她說着，伸手比劃：“爸爸每天要開好多好多的會！還經常要坐大灰機！”說罷，她朝天上指了指。小臉可驕傲了很神氣的樣子。
小小年紀，小心靈裏已經覺得她的爸爸很了不起，很厲害！并與有榮焉，為之自豪。很是崇拜。
遲墨捏捏她的臉，心頭又愛又疼。
芽芽看着媽媽拍起小手，歡呼着催道：“媽媽快加呀！”
又側頭看哥哥，叫道：“哥哥，你快鼓掌呀。”
豆豆很捧場，也跟着拍起小手“啪啪啪”的鼓掌。
遲墨失笑，心內愁緒卻是被沖散了不少。她點開微信，看到章聿安的好友申請。她抿了抿嘴，點了通過。
下一秒，章聿安就發來了視頻通話的邀請。
她沒有接，直接将手機給了芽芽。小姑娘在她奶奶那裏和她爸爸視頻通話過，早見過了她奶奶的操作會使着呢！
“媽媽的乖寶寶要說話算話，說到做到！說好了，只講七分鐘，就只能講七分鐘不可以超過時間哦！”
她拍拍豆豆的頭：“去吧，你們自己和爸爸說，叫他控着時間！”
豆豆和芽芽齊齊點頭，随即兩小只湊頭窩在一處和他們的爸爸互訴衷腸……
凡事習慣成自然。
倆孩子已經習慣了媽媽不怎麽搭理爸爸。在他們孩童的世界裏，這是并不奇怪的一件事。因為媽媽不會同爸爸一起，帶他們出去玩呀。這就是他們的邏輯，在現在。
至于媽媽和爸爸為什麽不能同時陪伴他們？他們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也不關心這個問題。反正，媽媽很愛很愛他們，爸爸也很愛很愛他們。而他們愛媽媽，也愛爸爸！
遲墨看着親熱的湊在一處，小臉發光，同他們的父親童言童語，撒着嬌的倆寶兒。終是沒忍住，眼圈微微的紅了！
無論怎樣，她想，她不後悔生下他們。時間重來一遍，她的選擇也不會改變！因為無論怎樣，她都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剝奪他們的生命，奪走他們生的權利！
既然現實無法改變，那她就帶着孩子勇敢去面對！不躲閃，不逃避，見招拆招。不管未來如何，她都會陪着他們。一直陪着！與她的倆寶兒緊密相連同喜共憂，一起共赴歡樂和悲傷，共度歡笑和淚水！
※
宋家。
作者有話要誩： 唔哇，又要道早安了。。
熬到淩晨滴我，人已經飄惹！
唉，真的要禿頭的哇嗚嗚。。。
